逃玉奴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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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漏伸出手去挑窗簾縫,正巧看見第二輛馬車內(nèi)走下來位年輕姑娘,由兩個婆子慇勤攙扶著,纖纖的身段裹著件鶯色蜀錦長衫,挽著玉色披帛,底下露著半截湖綠縐紗裙,戴兩只碧璽雕花壓鬢簪,一支頭攢白玉芙蓉銀分心。通身打扮不俗,唯獨面目看不清。 絡嫻說:“那就是于三姑娘,叫素瓊?!?/br> 玉漏一聽,心下先起膩,放下簾來倒笑,“人如其名,素潔淡雅?!?/br> 絡嫻把鼻子一皺,“素潔淡雅——有多淡多素多雅?難道就不拿油炒菜吃,不拉屎放屁么?” 逗得玉漏笑出一連串的咳嗽,撫著胸口道:“你這樣的粗的話也說得出來?!?/br> 絡嫻吐了吐舌,“本來就是嚜?!?/br> 不一時由西角門悄悄歸至房中,見賀臺也在那小書房里坐著,絡嫻領著玉漏去見,說了帶她來家的事,因問:“你看將她安置在哪里好?” 賀臺放下書來,極和氣地笑笑,“藍玉不是明日就歸家等著發(fā)嫁么,就將她安置在藍玉那屋里好了,今晚上只好先叫她在外頭東屋里擠一擠。” 院門外挨著墻有兩間屋子,是給這院下層的小丫頭和mama們住著。絡嫻叫了執(zhí)事的大丫頭佩瑤進來,吩咐收拾出一張床鋪,領玉漏先去歇下,明日再將這屋后頭那間大屋子撥給她住。 那佩瑤正領著玉漏出去,絡嫻又叫回來,“你去告訴mama一聲,叫請個大夫進來給玉漏好生瞧瞧,再支個小丫頭照顧她,她病了,起座不便。” 待二人出去,才與賀臺把心里的打算細細說了,“玉漏是個識字讀書的人,不是我說,滿府丫頭算一算,有幾個能書會寫的?大嫂子跟前那些人也都是大字不識,都加起來也不及她一個,就連大嫂子認得的字恐怕也不如她多呢。我身邊有了她做幫手,日后老太太倘有什么差事再交給我,也好辦吶。你看上回燈籠的事,就是她替我拿著主意?!?/br> 賀臺本沒所謂她領個丫頭來家長住,聽她如此打算,更是極力贊成,“慮得很好,有她幫著也省了咱們許多煩難,我又不是時時在家,幫不了你許多宅內(nèi)之事。這會太太她們都在老太太屋里會客,不大得空,明日你領著她過去,先回明太太老太太她們一聲?!?/br> 絡嫻笑著,手指頭拖在書案上,踅到他身邊來,“會客就是會那于家母女吧?才剛在大門外頭瞧見她們的馬車了?!?/br> 賀臺丟下書握著拳咳兩聲,笑著點頭。 “小叔也給叫去會客了?” 賀臺笑道:“叫他去做什么?他不在家,也犯不著叫他,往后自然有見的時候。” “他又出門野去了?” “才剛打發(fā)青竹過來借了我一本書,說是要往哪里去赴個詩會。他外頭朋友多,誰好細問他?由得他去吧,老太太都管不住他,我還能管得著么?” 絡嫻把后腰抵在案沿上,嘴抿了一會,道:“你是他二哥,應當管管他,把他管好了,老太太也高興不是?就連二老爺也要感激你?!?/br> 賀臺沒奈何,“不是我不管,你看他肯聽誰的?他和這家里誰都不親,我也無法?!?/br> 絡嫻眨著眼,“我看他倒還肯聽你說兩句呢,你瞧大哥,他連理都不理會?!?/br> 賀臺將拳握在嘴上,又咳兩聲,“那是因為他見我是副病骨頭,性格又和軟一些,才肯和我稍微多說幾句。說白了,就是瞧著我好欺負。”說著長嘆一聲,“也不怪他,這家里誰瞧著我不好欺負?” 絡嫻聽了這話心疼,坐到他腿上來,兩手圈住他的脖子噘嘴道:“你不要這樣想,隨便這家里的人如何小瞧你,我可不小瞧你。我想著,你就是最厲害的男人,比我大哥還要厲害呢!” “誰敢跟鳳翔比?”賀臺笑笑,又極欣慰,攬住她的腰定定看著她,“真是個傻姑娘,和小時候一樣傻氣。” “傻你還肯娶?” “我不娶,倘或給別人娶去,待你不好怎么辦?” 絡嫻嘻嘻笑起來,把臉貼去共他耳鬢廝磨著。遠遠猶聽見老太太那頭的熱鬧,約莫闔家女眷都到了那頭去,獨把他們夫妻忘在這里。他們相擁在一處,別有一種寂寞的溫暖。 那頭忙著安頓于家母女,這里絡嫻也自忙著安置玉漏,偏池鏡兩頭都還未見過。 于家母女是有意不見,闔府上下都曉得老太太將這對母女請來家中居住的用意,因此今日才到家,老太太不好就邀他去,怕人家姑娘臉皮薄,他自然也樂得出去躲清靜。 至于玉漏搬來長住的事他更是無從得知,今日在外頭還想著叫永泉去化了兩吊散錢,明日好給玉漏送到鳳家去。 傍晚攜著那兩吊錢歸家,青竹便笑他,“我們?nèi)隣斠矔缘胏ao心起人情世故的事了,怎么,單在外頭化些散錢來,是想著打賞于家那些下人?” 池鏡未置是否,仍是事不關己的閑態(tài),“他們住的哪里?” “老太太前兩日就叫將東南角的花萼居收拾出來了。” “花萼居?”池鏡笑笑,“姑媽不嫌吵鬧?” “就是那頭清靜才叫于家母女搬去住,咱們這頭來來往往爺兒們多,就是親戚,也要避些嫌疑?!?/br> 池鏡懶洋洋往暖閣去,“怕惹嫌疑,別來啊?!?/br> 青竹笑著追過來,不見了人,又踅入臥房,見他已倒在鋪上,兩手枕在腦后,仿佛有些醉意。便朝外頭吩咐煮醒酒湯來,自去倒了熱茶給他,“人家來就是為來和你相看的,你倒叫人別來?!?/br> 池鏡起來胡亂呷了口茶,仍將盅遞回去,人復倒下,“有什么可看的,老太太做主就是了?!?/br> “你連皇帝家的親事都不中意,自己胡作亂造著推了,誰還能輕易做得了你的主?何況人家素瓊姑娘也說,父母瞧中的還不算,要她自己看中才肯依,要不是于家太太怎么肯到咱們家來小???” 青竹放了茶盅回過頭來,見他雙目緊閉,不知是不是睡著了,也難猜到他的意思,便在床前呆立片刻,又悄聲出去。 自回到那邊房內(nèi),向幾個在屋里閑耍的丫頭比手勢,“噓,三爺睡著了。” 眾人都把嬉笑聲抑低下來,仍在桌上摸牌。 睡起來便是次日,池鏡這日不必往史家讀書,早起吩咐包好那兩吊錢,也不和人說,領著三個小廝騎馬往鳳家去,藉故是探鳳太太的病。坐在那屋里,心里盤算著又該尋個什么由頭去會玉漏,想她的病到底見沒見好。 還未想定,就聽鳳太太倚在床上說:“自玉漏昨日去了你們家,也聽不見吵鬧了,這家里好像少了好些人似的,我還有點不慣,虧得你來,又覺得熱鬧了。” 池鏡滿眼疑惑,鳳太太當他不曉得玉漏是誰,又笑,“就是你鳳大哥屋里那丫頭,昨日絡嫻家來,看她 病得不好,就帶她去往你們家養(yǎng)病去了。只怕給你們府上添麻煩?!?/br> 池鏡心里詫異,面上笑了笑,“不麻煩,我家里多的是空屋子。” “她領去了也好,省得在家和我們大奶奶鬧得雞飛狗跳的。” 鳳太太也不好多說家丑,池鏡只知玉漏是跟著絡嫻去養(yǎng)病。她病他是知道的,也不過染了些風寒,何至于要專門騰挪個地方將養(yǎng)?他空跑這一趟,出來就有些臉色冷淡,騎在馬上還在想,既然玉漏是昨日到的他們家,別人倒罷了,怎么一點風聲也沒給他透來? 太陽晃著眼睛,他不由得提起些兩分警覺,怕是她暗度陳倉,打起了什么不該打的念頭,生出了什么不該生的妄想。女人一旦貪心不足起來,就不顯得那么可愛了。 這廂回去,也沒往賀臺那邊去會玉漏的面,只是等著。不想等了一日,還是沒聽見那頭有信傳來,滿府上下熱議的仍是于家母女的事。有個微不足道的人進了他們府內(nèi),像是飛進來一只蛾子,絡嫻不去說,誰都沒當回事。 次日史家回來,池鏡便往賀臺院內(nèi)去探虛實,再想著玉漏這個人,如今近在眼前了,心下卻不由得冷淡幾分,疑心她到這里來是為專門來打他的埋伏。 叵奈走到那邊,正撞見絡嫻急火焚心地從正屋出來,嘴里咕噥著,“昨日不是吃了藥么,怎么反倒還病得更重了?” 池鏡聽見,以為是賀臺犯了急癥,上前問:“二哥犯了病?” 絡嫻見是他,便把腳一篤道:“少咒人!是玉漏病了?!毖杂櫼差櫜簧纤?,跟著藍田由廊下轉去耳房后頭。 池鏡自然也跟著,進屋瞧見玉漏閉眼睡在床上,兩片白淡白淡的嘴皮子只管嘟嘟囔囔地翕動著,也聽不清在說什么。絡嫻走到床前喚她兩聲,她也不應。 同住這屋的藍田,也是絡嫻陪嫁過來的丫頭,在后頭道:“從早上就是這樣子,昏昏沉沉的,叫也叫不醒,我伸手進被子里一摸,老天爺,濕漉漉的,全是發(fā)的汗。奶奶不信摸她額上,簡直燙得嚇人。” 絡嫻伸出的手還沒碰到人,就給池鏡拉開。他自己一摸,臉色不由得凝重,因問:“請大夫瞧了么?” 絡嫻道,“前日才接她到家的時候請了個大夫來瞧,開了副方子?!?/br> 藍田急道:“昨日按那方子抓的藥吃,早午兩次吃了也沒什么,誰知晚上吃那一碗,全都吐了出來?!?/br> “請的哪位大夫?” “外頭街上請的,也不認得?!?/br> 那時絡嫻是想著接玉漏來的事還未告訴太太老太太她們,不好向總管房內(nèi)請大夫,怕太太她們先知道了怪罪她接了個病人來家。 池鏡把眉一攢道:“去告訴永泉快馬將何太醫(yī)請來?!?/br> 那藍田忙跑出去告訴小丫頭子,半日請來那何太醫(yī),診了病,嘆道:“險吶,虧得我早來,再耽擱一夜,人就是治好,只怕也燒壞了腦子?!庇挚戳讼惹按蠓蜷_的藥方,直搖頭,“這方子重傷腸胃,怪道病人吃下去要吐。等人醒了,也不要急著給她吃進補的東西,只以溫粥吃個五六日,再慢慢恢復飲食?!?/br> 等抓了藥煎上,絡嫻偏又給桂太太叫去,說是老太太那頭設席招待于家母女,叫闔府女眷坐陪。 絡嫻因放心不下,絆住池鏡不許走,“小叔,藍田要跟著我過去,你二哥這會也不在家,就看在我大哥的面上,你在這里守一會。也還只你支使得動那些丫頭,要不是我不放心?!?/br> 池鏡將答應不答應的,只是笑,笑意里顯著點為難的神色。絡嫻趁他還沒說出拒絕的話,先就帶著藍田出去了。他望著她們出去,也不挽回,也不支使外頭那些丫頭,單把那房門闔上,靜靜地走回到床邊來,只管望著玉漏出了一些時候的神。 傍晚玉漏才轉醒,睜開眼望著上頭掛的天青色軟紗帳十分陌生。家里常掛的是白色粗麻帳子,在唐家常掛的是銀紅紗帳,在鳳家又掛的是一副藕荷色綃帳。而今又是到哪里來了?忽然想不起。 她盡管盯著帳頂那點黃昏發(fā)呆,是投在水上的一片余暉,有種失憾的美。后來聽到有紙篇子在響,她循聲望到斜對過的窗戶底下,看見一圈黃昏包圍著一個人的輪廓,稍微側著身坐在那椅上,低著頭在鉆研手上的紙張。很像是西坡。 但沒可能是,她知道。因此就沒吭聲,緊盯著,要把那模糊的輪廓看出個究竟來。 “你醒了?!敝钡剿邅聿趴辞?,原來是池鏡,臉上掛著慣常疏疏淡淡的笑意。 她適才恍然想起來,是費盡心機終于到了池家來了。然而此刻也并不見得有幾多興奮,覺得離最終的目的地還是那么遙遠,遠到單是眺望,就覺得疲憊。 人一病就是極容易灰心,這一灰心,連口也懶得開,只是微笑。微笑不得罪人,也不費什么力氣,是天生長在她臉上的。 池鏡挨著床邊坐下,把藥方擱在小幾上,另摸了下一只茶盅,“正好水放涼了些,起來吃一點?!?/br> 玉漏撐著要起身,骨頭卻渾軟無力,起不來。池鏡掉了個方向坐,攬她坐起來,將她靠在自己懷內(nèi),拿過盅喂到她嘴邊。 她吃了一口攢眉道:“嘴里好苦。” 他笑笑,“半個時辰前才吃過一碗藥,當然苦?!?/br> 玉漏小口小口把水都吃盡了,滿屋脧巡一遍,不見藍田或別的什么人,便問:“你服侍我吃的藥?” 他起身放她倒下去 ,掉回去坐,“你看我像會服侍人的人?” 自然是不會,玉漏不由得擔憂,“我才到了這里,就累得這里的丫頭服侍我,明日該招人煩嫌了,又不算什么客,更不是什么主子?!?/br> 池鏡想說:“既怕惹人煩嫌,就不該來?!?/br> 可他共她同咽了些藥,那一種纏綿的苦意彌留在他口腔里,令他很難張得開嘴。 第32章 照高樓(o一) 檻窗對著的院墻上爬著金色的余暉,像燒著了一片似的,直燒到花架上來。然而從那灰燼上冒出些綠色的嫩芽,不出一月就該能結出些紫吊子。 有個丫頭提著提籃盒由花架底下鉆過來,叩兩下門,“三爺,你吩咐的稀飯?!?/br> 池鏡開門放她進來,她朝里間瞅一眼,見玉漏醒了,少不得要去問候一聲,“你可好些了?” 玉漏忙點頭致謝,“好了許多了,有勞jiejie掛心?!?/br> 丫頭也不是真掛心,因此再沒別的可說,又掉轉身去將飯擺到里頭炕桌上。 池鏡踅進來問:“小宴廳上的席還沒散?” “還早呢,大奶奶在外頭請了班戲,還有班雜耍,這會正熱鬧。老太太也很喜歡,只怕要到二更去?!?/br> “那你們二奶奶想必一時半刻也不得回來了?” “老太太還在席上坐著,誰敢掃興先走?”丫頭扭頭向他擠眼睛,“三爺就不借口去會會那位素瓊小姐?” 池鏡歪著嘴笑了一聲,“老太太既沒叫,我巴巴跑去做什么?” 這丫頭見他還是一樣淡淡的神色,怕他不喜歡,未敢再多取笑。也想不到去服侍玉漏吃飯,見池鏡沒別的事吩咐,便自去了。 玉漏還靠在鋪上,飯還擺在那里,沒力氣爬起來吃,只好說“不餓?!毙南胫俏凰丨傂〗恪5荒軉?,這個女人以及他的婚事此刻在他們之間都是一個忌諱的話題。她剛藉故進到這府里來,只要往上頭扯,恐怕顯得她有迫切“攀上枝頭變鳳凰”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