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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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來。 她酸溜溜地感慨,“你們老太太真是好福氣?!?/br> 小丫頭先是點頭,后又遲疑,“也不見得,聽老mama們說,我們老太爺也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年輕的時候就愛胡鬧,還沒等老太太進門呢,他在家就先同丫頭生出個兒子來了,就是我們家大老爺。老太爺自己的名聲弄得很不好聽不算,還帶累著老太太沒進門就給人嚼舌根。進門后老太爺又不大和她要好,她老人家年輕的時候受盡了兄弟妯娌丈夫的冷落,連下人也時常奚落嘲諷她幾句。” 玉漏一臉駭然,“你們大老爺不是老太太生的?” “非但大老爺不是,連二老爺也不是老太太親生的,他們都是老姨太太的兒子,不過由老太太養(yǎng)著。聽說老太太進門第三年懷了一個,都說是男胎,誰知六個月的時候,卻因那日和我們老太爺吵架,氣得小產,只生下個死胎。后來又過好幾年才生下一位小姐,就是我們家姑太太?!?/br> 這幾夜里玉漏影影綽綽聽見有人在敲木魚,和同屋那藍田說話才曉得,正是這位姑太太。姑太太如今三十五的年紀,明明早就出了閣,不知何故又常年住在娘家。她成日深居簡出的,無事不出門,只在屋里禮佛修行。再多的藍田也不大清楚,玉漏也沒好多問。 因問這小丫頭,小丫頭道:“聽老mama們說,我們池家還在北京居住的時候,姑太太是許給了鄭國公家。成婚幾年,姑太太總沒身孕,婆家對她有些言語,連姑老爺也漸漸待她不好,冷落她不說,三言兩語不對付,就要罵她。那回不知怎的動起手來,將我們姑太太給打了。老太太聽見不依,吵到他們府上去將姑太太接回家來,從此就沒再送回去。后來我們家搬回南京,姑太太也跟著回來了?!?/br> 原來池家還有這些故事,玉漏捧著碗低頭沉吟著。 可巧小宴廳那頭也正說到姑太太,于家太太笑著道:“今日原也想請姑太太也來坐坐,可姑太太說是清靜慣了,不肯來。” 老太太回道:“她這幾年迷上了佛法,竟比我個老太婆還像個老太婆,門也不大出了,家里的事情也不過問,簡直做了半個姑子?!?/br> “正是呢,我們住在她隔壁院里,見她時常都穿得素凈,夜里聽見她誦經,倒覺得格外清靜安神?!?/br> 老太太笑著擺擺手,表示不愿意再說她的事,把身子歪正了問毓秀,“幾更了?” 毓秀道:“還不到二更呢?!?/br> 老太太嫌時辰還早,吩咐傳了家里三個小戲到廳上來,用笛箏合奏唱一段小調。小戲皆未裝黛,只有個唱小生的不知哪里換了件男人的直裰袍,手執(zhí)折扇,打在手心里,正用蘇州話的唱到一句“日思夜想”。 恰巧撞在素瓊的神思,又朝下席上望去,不想池鏡幾時又坐在那里,換了件黑莨紗繡袍,藻井上墜下來一只四角大宮燈,那金色的燭光在將他埋起來,仿佛他周遭砌起了幾面看不見的墻,使他和眾人隔絕,有種不同流的沉靜。 他一側眼也看到她,便向她微微一笑,又有禮地調開了目光。素瓊自進來就聽見院里池家的丫頭說,他們池三爺是個愛說笑的人,也沒有主子架子,和誰都能調笑兩句。這一下看來,又覺得他不像他們說的。他的目光盡管和眾人聚在一處,那蒼冷的臉上卻偶爾閃過一絲離索的神情。 素瓊疑心自己臉腮紅了,慢慢把冷清的眼睛移開,怕忽然調開反而給他察覺她心里的慌張。她才不想給他知道她是一眼就瞧中了他,所以從不肯主動去和他搭話。 然而隔了幾日,這日午飯剛過,他就走到她面前來了,說是老太太打發(fā)他來問問她們這里想掛什么顏色的簾子。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是特地打發(fā)他來和她們母女說說話,讓彼此增添些了解。 于家太太忙喜喜歡歡地將他請在榻上坐,素瓊待要讓回房去,于家太太喊住她說:“也不怕什么,論起來還是親戚,你們兄妹一起坐著說會話誰還議論不成?”扭頭又向池鏡笑,“你們老太太想得也太周到了些,這樣子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記掛著,這簾子掛不掛都不要緊。” 這幾間屋子一向空著,一應陳設還是她們母女來前才吩咐擺上的,簾子一直沒來得及掛上。 池鏡笑道:“這屋子外頭就是池塘,這幾日天氣熱起來就有蚊蟲,我們池家的蚊子也好客,見有嬸娘和素瓊meimei兩位貴客在這里,少不得也要來打招呼。” 于家太太笑得前仰后合。素瓊在底下杌凳上坐著,也憋不住一笑,終于舍得將眼睛放到他身上來,但仍矜持地不和他講話。 “怪道人都說你這孩子會講話?!庇诩姨ν?,不住打量池鏡,心里已十分認同這個女婿了。“你父親在京城一向都好?” “常有家書送來,信中倒是都說好。” “你原是常年和他在京住著的,這次回來久住,想必他心里記掛你?!?/br> 池鏡也說不清,他父親常年離群索居,就是幼時闔家都還在北京的時候,他也對家里的人和事一貫不問。如今來信也只問候老太太,或是說些朝廷里的風向,連燕太太和蘆笙也甚少問及,誰也不曉得他心里頭到底惦記誰。 但他笑著點頭,因為他父親也并沒有對不住他的地方,就是他這身才學,還是他父親精挑細選地請先生教導的結果。 一時丫頭瀹了茶來,于家太太忙招呼,“快嘗嘗我們蘇州帶來的茶?!敝淮冂R呷過一口,她便追著問:“好不好吃?” 池鏡笑道:“蘇杭本是產茶的地方,又是嬸娘家中帶來的,自然比我們家的要好。別看門第,說不定越是好東西,越是要近身的人才吃得到,譬如我們這些人,吃的茶大約興許還不如蘇杭尋常百姓家里吃的好?!?/br> 于家太太還怕他吃慣了好茶嫌棄,聽如此說,忙不迭地就吩咐丫頭,“把我們家?guī)淼牟璋话o三爺帶回去?!?/br> 素瓊因不喜歡她娘過分慇勤,掩著手帕咳了一聲,微笑道:“娘,人家不過是客氣?!?/br> 池鏡看她一眼,又向于家太太一笑,“嬸娘放心,我從不是假客氣的人。只是白白得了嬸娘的好茶,不孝敬點什么總是無禮。不知嬸娘這里缺個什么?明日我打發(fā)人送來?!?/br> 于家太太瞅一眼素瓊,道:“你們家凡事妥帖萬全,什么也不缺。不過不能拂了你的心意,既如此,明日送一碟栗子糕來好了,我們素瓊最愛吃這個。” 池鏡點頭答應,又把素瓊看一眼。素瓊只覺血從脖子下頭往上涌著,怕涌到面上,便欲起身回房。誰知池鏡也起身告辭。她因此認定,他來這一趟,是特地來見她的。也許是他們老太太的意思,也許是他自己的想法。她禁不住往后者去想。 于家太太的眼睛在他二人身上來回脧一遍,笑盈盈吩咐,“素瓊,你替我送送你鏡哥哥?!?/br> 院門出去便是池塘,有一座九曲橋,兩個人在橋上一前一后地走著,都不說話。素瓊是等著池鏡來和她說,想他一定少不得要與她搭訕的,誰知都走到了對岸他仍沒開口。 她思忖片刻,立定了回頭看他一眼,“鏡哥哥,我只好就送你到這里了,屋里還有活計沒做完?!?/br> 池鏡向她作揖:“有勞你。你請回吧?!?/br> 素瓊很是失落,繡鞋將轉不轉的,正是踟躕之際,老遠看見兩個人由林蔭里走出來,認出是二奶奶絡嫻領著位姑娘,那姑娘卻很面生。她有了俄延的理由,在原地站著,等她二人走近了點頭招呼,“二嫂子,你怎的逛到這頭來了?” 絡嫻不大喜歡素瓊,只淡淡微笑回禮,拉著玉漏引薦,“這是我娘家表妹,因她今日病好了,領著她拜見家人。才剛從老太太那里出來,我想著太太她們大約在歇中覺,就領著她先在園子里逛逛再去。玉漏,這位是于家三姑娘,素瓊表妹?!?/br> 素瓊點頭致意,玉漏則福身還禮,起身眼朝旁邊一溜,見池鏡反剪著一條胳膊,并不看人。玉漏有點疑惑,自那夜他去吩咐丫頭重新送飯未歸,后頭一連幾日都不見他再來。難道是哪里得罪了他?思前想后想不明白,索性也不睬他。 倒是絡嫻不服氣,叉起腰來歪著腦袋瞪他,“小叔,怎么,見著素瓊妹子,眼里就看不見別人了?既如此,往后我們那里你也別去,去了我也叫你二哥打你出去?!?/br> 池鏡忙打拱賠罪,口氣有點哄她的意味,“哪敢呢?你們嫂子meimei的在說話,我何嘗敢插一句嘴?” 絡嫻把鼻子一皺,剜他一眼,“少來,不問你你還看不見我呢!” 素瓊在旁見他叔嫂玩笑間另有一種親昵,心內不自在起來,眼在他二人間脧了一脧。這二人皆沒察覺,只玉漏看在眼中,笑著和她解說:“我們三姑娘和三爺自幼就熟識。” 經她一說,絡嫻適才覺得言談之間有點不妥??尚南胫厝蘸统冂R當著闔家的面也是如此,連家人也不曾錯怪什么,而今反要向個外人分辨,真是沒意思。 因此只把這惱算在素瓊頭上,怪她端莊得跟個老先生似的,旁人稍微活潑些的,都給她襯成了不正經。 池鏡進而向素瓊道:“我們兩家是世交,我自幼和二嫂的大哥要好,總往他們府上去,大家常一處玩鬧。她雖自幼就和我二哥定了親,可小時候誰懂這些?誰能想到昔日常拖著兩條鼻涕蟲的小毛丫頭一長大,還真成了我二嫂了?!?/br> 正說著,絡嫻捏著袖口打他一下,“誰掉鼻涕了?!” 池鏡歪著看一眼素瓊,“你瞧,這樣子還不是個毛丫頭?叫我如何拿她當長輩敬呢?” 素瓊掩著嘴笑了。 玉漏聽他和素瓊說話這口氣有幾分客氣周到的意味,神色也不似往日那種倦淡疏離,倒有點莊重。心下明白,他對這門親事多半是持著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不見得多喜歡,但也不反對,沒有私人的情緒與喜好,所以才不放任自己私人的態(tài)度。 她反而緩了口氣,覺得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勝算在。 又再說了幾句,就各自分頭走開了。玉漏仍和絡嫻往桂太太那頭逛去,回頭見池鏡走遠了,素瓊也已折返回九曲橋那頭,卻在那岸駐足回首,朝池鏡的方向看了一回,仿佛等著他回頭看她一眼似的。 玉漏想笑,“等”有什么意思?多少女人這一身都是空等過去的?她和她們不同,“等”要么是她拿來敷衍人的情話,要么是她拋磚引玉的手段。 第34章 照高樓(o三) 因此這一向,池鏡沒來找,玉漏也不急,也不向絡嫻拐彎抹角打聽,只管養(yǎng)她的病。別的都大安了,只腸胃還是拖拖拉拉不見好,如今還是只吃稀飯,清湯寡水的,沒得又把人餓瘦了一圈。 桂太太一眼見到就覺得這丫頭沒福相,不大喜歡,況且知道她其實是鳳家的丫頭,鳳翔的房里人,因怕人議論才說是鳳家的遠親。 她雖不和絡嫻計較這說法,自然也不拿玉漏當什么親戚看待,連個正經眼色也沒給,只端著一碗藥,看著碗里,用湯匙慢吞吞地攪著藥湯,臉上有點煩嫌,“老太太怎么說?” 絡嫻沒她示意不敢坐,立在跟前回道:“老太太說叫玉漏還跟著我住,正好我那丫頭藍玉出閣了,就將藍玉那每月二錢銀子放在玉漏頭上?!?/br> 桂太太聽見這話瞅玉漏一眼,“還說了什么?” 絡嫻想了想,老太太也沒什么要緊話,只是粗略問了問玉漏家里的境況,聽見玉漏她娘的娘家是句容縣的農戶,倒笑了笑。 “噢,說來也巧,玉漏她母親的娘家和老太太祖上是一個田莊上的?!?/br> 怪不得呢,老太太這人誰猜得透?素日最恨人說起她的出身,她父親是農戶出身,全憑下苦力才供出他個舉人,千辛萬苦做了官,在他們鄉(xiāng)下是了不得的事。可跟南京城這些達官顯貴怎能比得?所以老太太做媳婦那些年,不論家里家外都看她不起,所以不喜歡人家說她娘家的事。 誰知今日又變了心情,撞見半個同鄉(xiāng),倒有點喜歡似的,真是陰晴不定。桂太太只得擱下藥碗道:“既如此,就按老太太的意思,將玉漏姑娘安置在你院里,補藍玉的缺?!?/br> 絡嫻笑道:“我原就是這個意思,玉漏能算會寫,還能幫襯著我?!?/br> 這一下桂太太提起兩分精神,重新打量幾眼玉漏,“你會寫字?” 不及玉漏開口,絡嫻先道:“何止會寫字,是正經跟她爹讀過書的。她爹是秀才,四書五經她都學過,很有些學問呢?!?/br> 桂太太乜她一眼,“又不是問你?!?/br> 玉漏接嘴道:“二奶奶過獎了,只稍微會寫幾個字?!?/br> 大奶奶翠華和四姑娘金鈴皆在一旁坐著,金鈴沒旁的表示,也不說話,翠華卻把眼在她二人身上斜一斜,笑道:“我們二奶奶不識字,想不到娘家的丫頭倒讀過書,真有意思。” 絡嫻看她一眼,很快恢復笑臉,“還有件事要回太太,才剛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叫把清明諸事都交我去辦。” 這一項去年還是翠華在辦,今年又變了,翠華不由得換了臉色。 不過變來變去,還是桂太太手底下得力,她倒沒所謂,指了指翠華道:“你頭一次辦這事,多問問你大嫂,她比你略知道一些?!?/br> 翠華沒應聲,兆林上月的虧空還是她由這些事情勻出來的銀子填補的,按兆林的脾性,哪能說省就???下月照樣還有那些虧空,如今手里又少一處進項,長此下去,豈不要拿她的體己錢來填房里的虧空?因此萬分不高興,心里暗罵著老太太,順便連桂太太絡嫻也沒繞過,一樣罵她們。 絡嫻聽不見,朝她笑笑,“少不得要常去攪擾大嫂了,大嫂可別嫌我煩?!?/br> 翠華皮笑rou不笑地歪在椅上撥弄茶碗蓋子,“哪能呢,弟妹攬了這宗事去,我還輕省點?!?/br> “好。”桂太太在上頭點著頭,很好,兩個媳婦爭來斗去,想方設法的把差事辦好,功勞自然都是算她這個婆婆的。如今絡嫻手底下添一名“能將”,愈發(fā)能辦幾件漂亮差事了,不怕老太太不放心把家交到她手里。 她有意要向燕太太耀武揚威,吩咐絡嫻說:“領著去見過你二嬸子吧,估摸著她也午睡起來了?!?/br> 叵奈燕太太見著玉漏,聽見這些話,也不覺得怎樣。給老太太陰一陣陽一陣地折騰這些年,她早把那當家做主的念頭拋閃了,只盼著少出錯,少叫老太太挑出刺來說,蘆笙果然能當選晟王妃。 待蘆笙嫁入皇帝家,那才叫正兒八經的翻身。她心里唯一還和桂太太相爭的,是這門好親事。不過這一陣二老爺那頭又沒提這話了,先時來信也只說了皇上問起他們家兩位姑娘的話,并叫這頭先不給兩位姑娘議親,別的都是闔家的揣測。 她正打算著這兩日寫信去問問二老爺,又有點猶豫。她那位丈夫簡直不像個丈夫,就是從前朝夕相對的時候也一句私話沒有,何況如今老天長地的隔著。說不定寫信過去,他就回一句“勿揣圣心,勿生貪念?!?/br> 這是他的做派,她想著就笑了。 絡嫻不知她在那里呆笑什么,歪著眼窺她,“二太太想著什么好笑?” “嗯?沒什么,我想著你這表妹一來,如今家里就更熱鬧了。”燕太太回過神來,吩咐屋里的丫頭,“去叫姑娘過來,她不是成日吵著要見見她二嫂家的妹子?” 不一時蘆笙叮鈴當啷地過來,一看玉漏穿戴樸素,心里的熱情先就冷了大半下去。心想果然是底下人說的,壓根不是什么小姐,就是他們鳳家的丫頭。 她繞著玉漏看一圈,禿嚕著下嘴皮子問:“你多大年紀?” 玉漏說了,她不過“噢”一聲,就往榻上走去,挨著燕太太坐下來,“那還要 叫你一聲玉漏jiejie啰?” 玉漏忙道:“這可不敢當?!?/br> 蘆笙懨懨的,“你會打絡子不會?” “會打一些,五姑娘想打什么樣的絡子?” “你等著?!碧J笙又跑出去,未幾片刻取了個顆丸子大的金珀來,墜在玉漏眼前,“攏這個的?!?/br> 玉漏一看那金珀通體晶瑩,就是在唐家也從未見過這樣大個頭的,驚得說不出話來。蘆笙看見她這神色愈發(fā)得意,特地將珠子在她眼前晃兩下,“你可認得這是什么?” 玉漏認得也裝不認得,訕著笑了笑。 燕太太也拿去看了一回,“這是哪里來的?” 蘆笙笑道:“過年的時候姑媽給的,說是給我做壓歲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