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第4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都市之始祖歸來、豪門囚愛:總裁的vip情人、皇后命、龍婿歸來、朕被攝政王壓了、宋慈洗冤筆記4(出書版)、穿書后我成了瘋批仙尊的續(xù)弦、太過迷人是要被冀圖的[快穿]、穿為七十年代美人小姨、在娛樂圈做資本的廚子
她內(nèi)心驚懼地讓開了,立起身來把幾縷頭發(fā)慌張地捋到頭上去。池鏡雖然還坐在那案上沒動,但心里也陡地跳出八千里遠(yuǎn),面上剎那恢復(fù)出一絲漠然倦淡的笑。 常年討飯的乞丐,只要人家一瞥眼,就覺得是在鄙夷他。所以一定要朝人家門口吐口唾沫,再罵上一句:“狗娘養(yǎng)的!有錢了不起?”好挽回些殘碎的自尊。 “放心,我不強(qiáng)人所難?!?/br> 他說完,又添上一句,“你也別強(qiáng)我所難。” 但事隔沒幾日,他就失言了,前頭那句。 第49章 永攀登(o三) ) 時隔半年鳳翔又回到南京來,卻有近鄉(xiāng)情怯的意思,一連幾日都在公務(wù)上打轉(zhuǎn),直到清繳完秋稅,戶部的大人勸他,“鳳大人還不趁這會趕緊回家去團(tuán)聚,否則節(jié)后回江陰,又不知幾時才能回來?!?/br> 向來他們異地任官的人都盼著闔家團(tuán)聚,何況還是中秋??渗P翔莫名有點(diǎn)怕節(jié)下和玉漏相對。他兄弟說了她和池鏡的私情,兩個人都沒否認(rèn),是板上釘釘?shù)氖?。不過玉漏也沒承認(rèn)什么,到底是他的房里人,他兄弟沒好張揚(yáng),只等著他回來拿主意。 其實(shí)他在江陰半年光景,成日忙公務(wù),甚少想到玉漏。有時想到,多半連同家里的人一并想起。走的時候那股留戀難舍仿佛是很久遠(yuǎn)的事,原本淡去的情緒是因為這變故才又陡然掀騰起來。 闔家都還不知道這事,回家鳳太太還同他說:“后日中秋,你的公事總算也忙完了,還不去池家把玉漏接回來團(tuán)聚幾日,等你走的時候再送她過去?!?/br> 儷仙為這事不高興,當(dāng)日便嘲諷開來。鳳翔沒顧上,先打發(fā)人去池家告訴了一聲,說是明日去接玉漏。 話由絡(luò)嫻傳到老太太那里,當(dāng)著絡(luò)嫻的面,老太太十分體貼,將玉漏叫來跟前說:“這倒是正經(jīng),難得放你們鳳大爺回來,你原是他們家的人,不好為我這里的事耽擱了。中秋宴席的事你別管了,我還叫二奶奶去張羅,你明日回去一趟,多住幾日,替我和桂太太二爺二奶奶問你們太太的好?!?/br> 賀臺前些日子回來了,絡(luò)嫻得他寬慰,待玉漏沒有先時那般怨恨了,然而鬧已鬧僵了,總不能扭頭又和好,何況心里到底有些疙瘩,因此仍不說話。 絡(luò)嫻只在椅上望著她笑笑,“那么請你回去告訴我娘一聲,等節(jié)后我再去瞧她,順便瞧哥哥?!?/br> 玉漏答應(yīng)著,卻不像從前總是抬不起頭的樣子,立在榻旁邊,很是從容。這些日子聽見她們兩個鬧得僵,眼下一看,果然不似從前,老太太心里倒十分喜歡,覺得玉漏這丫頭心里自有把尺子,掂得清孰輕孰重,又不多話,很有些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一時打發(fā)絡(luò)嫻回去,又想起上回官司的事,因問跟前:“早上好像聽見桂太太過來了一趟,說什么?” 桂太太因為身子不好,是免了她每日請安的,過來一趟,一定是有話回。玉漏站在旁邊答:“就為上次那姓陸的男人在衙門告狀的事,太太說,都了結(jié)了,兆大爺許了他們兩口子一百兩銀子,又打點(diǎn)了衙門的人,他們撤了狀紙不告了。” 老太太眼梢一斜,“一百兩銀子哪里出的?” “是大老爺出的,沒敢費(fèi)官中的錢?!?/br> 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就是要如此,省得他們在底下作孽,還要使著官中的銀錢去善后,哪里能長記性?只有銀子自己掏,才曉得痛,下回做事才曉個得輕重。” 毓秀笑道:“桂太太想必知道了,早上還和我說,下回再有這樣的事,也不敢輕易把人打出去,先放在家里,等事情平息了再另捏個錯趕出去,也就不能鬧到衙門里去了?!?/br> 老太太哼了一聲,“她別的事情上都冷靜,唯獨(dú)遇到老爺?shù)氖戮褪莻€急性子,這么大年紀(jì)了也改不了,一聽大老爺有女人就要吃醋?!?/br> 毓秀沒敢再幫著說,玉漏窺她一眼,趕著接話,“老太太說得是,我想太太也是想著老爺年紀(jì)大了的緣故,吃醋自然也是有的,既是夫妻,哪有真能干眼看著的道理?” 老太太笑了一笑,“瞧,連你都看出來了,她就是心眼小容不得人。雖然我們這樣的人家是這尊卑有別的規(guī)矩,可大老爺房里那幾位姨太太,瞧讓她管得,大氣也不敢出,成日家陰魂一般?!?/br> 玉漏看得出來,老太太這個人,在她面前太說誰不好有“離間骨rou”的嫌疑,太說誰好,也有“里勾外連”的嫌疑,她這人就是疑心重,得就事論事才能合她的心。幸虧她眼下和各房都沒干系,犯不著偏著誰說話,池鏡也還爭氣,近來也無事惹她老人家不高興。 次日一早,鳳家打發(fā)了輛馬車來接,玉漏包了兩件衣裳,辭了老太太出去。一登輿嚇一跳,竟是鳳翔坐在里頭,顯然他誰也沒告訴,連絡(luò)嫻也不知道,所以沒人出來招呼。 他還是那性情,除了姻親關(guān)系上必要的禮尚往來,私下不愛到池家走動。玉漏想,如今因為她和池鏡的事,他大概更不愿和他們家往來了。 她抱著包袱皮忐忑地坐到一邊,盤算著開口該說點(diǎn)什么。然而忽然發(fā)現(xiàn)說什么都很徒勞,因為在這沉默的空氣中,感覺彼此都已陌生得異樣。半年光景,足夠?qū)⒈静皇煜さ耐耆兊媚吧麄兿嗵幍臅r光還沒有分別的多,盡管曾同床共枕,但靈魂從未相親過。 清晨有涼風(fēng)從皮膚上流過,玉漏竟發(fā)起呆來,若有所失。 鳳翔倒先開口問:“你知道我是幾時回來的么?” 玉漏這才去看他,“聽昨天來傳話的小廝說,你是初九那日到的?” 他笑著點(diǎn)頭,半點(diǎn)沒變,只是人略微瘦了些,望著她時的眼睛里的溫柔失落了一片。玉漏想,其實(shí)即便沒有池鏡的事,他眼里的溫柔遲早也要失落的,沒有哪份感情經(jīng)得住長日久別。她還不好比儷仙,那是他的妻室,隨它天長路遠(yuǎn),他想起儷仙來時,總是個家的記號。而她什么也不是,單是一線細(xì)弱的,隨刻就能斷裂的情感。 所以闊別多時,她對他已沒了愧疚,只是有些尷尬。想必他也對她沒了眷戀。 鳳翔也有絲尷尬,覺得她的面目和記憶中不大一樣了,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想來是因為她和池鏡勾搭在一起的緣故,想到這一點(diǎn),不能不生氣,“知道我初九歸家,怎么不自己回家去?” 玉漏沒說話,他替她答,“聽說你如今在他們老太太屋里,想必是節(jié)下忙,給事情絆住了?”而后自己也覺得這謊話可笑,就說:“還是池鏡不放你走?” 終于說到這里,玉漏反而松了口氣,“二爺一定都寫信告訴你了。” “他說的我不大信,他那個人一向聽風(fēng)就是雨的。我想親口聽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漏低下臉,“他這回倒是說的實(shí)在話,是真的?!?/br> 鳳翔聽后自然憤懣,一股干澀而純粹的怒氣竄起來,可能也有點(diǎn)悵惘,但沒有想像中那樣傷心。他知道是半載光陰化解了先時那愣頭青似的沖動與激情,當(dāng)下這怒氣,完全是出于一個男人的自尊。 這自尊又因為碰上的是池鏡,益發(fā)強(qiáng)烈,甚至有些后悔當(dāng)年把他從池塘里撈起來。他吐出口氣,“是不是池鏡逼你的?” 玉漏沒作聲,他已代她想好了理由,“他有權(quán)有勢,硬逼你你也沒辦法。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br> 那她是什么樣的人?玉漏忽地想笑,他對她的了解還是那樣一廂情愿。可人家說她好,她也犯不上反駁說不好。就笑了笑,“沒人逼我。我那時是什么心情到的你們家,后來就是什么心情到的池家。” 鳳翔覺得這話模棱兩可,卻沒空追問下去,此刻馬車已走到家門前來了,他囑咐了她一句,“家里別的人都還不曉得這事?!?/br> 意思是讓她也別提起,男人到底還是在乎臉面的。玉漏自然沒說,不過難道永遠(yuǎn)不說,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混下去?混過幾日,他仍回江陰做他的官,她名義上還是鳳家的人,事情毫無進(jìn)展。在她自然沒什么損失,不過池鏡又可以松快了,她還有回去的路,他也不必再覺得她這份責(zé)任緊迫。 她想想不甘,散了晚飯,回到西屋來,向鳳翔坦白道:“我不能再待在你們家了?!?/br> 鳳翔門還沒闔攏就聽見她說這樣的話,有些驚怒,不知道她是出于自責(zé)還是迫不及待。他笑著轉(zhuǎn)過臉,“我并沒有說要趕你走。” 玉漏不明白,“為什么?” 自然有怕傳出去不好聽的緣故,這類閑話和說他“懼內(nèi)”不是一樣,外人笑儷仙吃醋厲害,終歸還是認(rèn)同儷仙在乎他。 另一些緣故,他自己說出來:“你還有別的地方可去么?難道在池家做丫頭比鳳家好?池家人口比唐家還復(fù)雜,你從前在唐家受的委屈還覺不夠?” 玉漏待要開口 ,他卻搶先冷笑一聲,“你還是你以為,池鏡會對你有什么妥善的安排?” 他比她還知道池鏡不會,“池鏡將來是要入仕做官的,以他父親的勢力,他早晚也是一朝重臣,勢必不會久居南京。難道他去哪里赴任,還會帶上個小妾?你趁早別犯那個傻?!?/br> 鳳翔一面心平氣和地說著,一面走到榻上坐下,心里的怒氣從未浮到臉上。玉漏因此想到最初對他的印象,總是和氣地笑著,朋友起哄,開他的玩笑,他也不生氣。好像永遠(yuǎn)不會發(fā)火的一個人,第一次聽見他發(fā)怒,是對儷仙。 她自然知道他說的都是道理,但她比他還清楚。便滿不在乎地走到那端坐下,“就算我留在你們家,也不是什么妥善安排,其實(shí)我從不想給什么人做小妾?!?/br> “那池鏡會娶你么?” 這話輕得好似輕蔑。玉漏知道,是覺得池鏡搶了他的東西,別人也就罷了,池鏡不應(yīng)該,他應(yīng)該對他心懷感激。但他預(yù)備把這失敗的挫折感怪到她頭上,因為愛而憤恨,比因為嫉而憤恨高尚。 她咬得腮角硬了硬,“謀事在人,成事在天?!?/br> 鳳翔詫異地睞著眼看了她半晌。 玉漏倒覺得自在了許多,“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陌生?”轉(zhuǎn)眼對他笑起來,“其實(shí)你從沒認(rèn)得過我。” 就是鳳翔這樣的好脾氣,也禁不住板住臉,“你這話的意思,還真不是池鏡逼迫你?” “是你自己情愿那樣想?!?/br> 玉漏大喘口氣,望著對面那張床鋪,他們曾在上頭同枕而眠,想起來覺得荒誕。不算感情的一段感情,破碎的時候也還感到點(diǎn)惆悵。 鳳翔驀地覺得受辱似的,又還是忍出了怒氣,硬著聲問一句:“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玉漏轉(zhuǎn)轉(zhuǎn)腦子才想到,也許是問為什么是和池鏡偷情。真是千古愚蠢的問題,自然偷情是因為有情才偷嚜,為什么都喜歡問? 不過他還真是把她給問住了,她對池鏡沒有情,卻有成千上萬的繁因,那說起來話可就長了。她簡潔明了地歸納成一句,“池鏡什么都好?!?/br> 言下之意是他不好?鳳翔總算是摜個茶盅,忽然打破黃昏的寧靜。玉漏再沒了慌張,甚至可以平靜地想,他們連吵架也吵得荒腔走板,像是被逼著才吵架。他有沒有意識到,從前他也沒有愛過她,對她只是憐憫,以及當(dāng)她是從儷仙那里逃生的出口?他在江陰半年,遠(yuǎn)離了儷仙,隨刻可以自在地喘息,再用不著她了。 末了聽見外頭像是吵起來,開門出去,在廊下撞見儷仙與香蕊兩個正鬼頭鬼腦地往正屋那頭趕,想必是在窗戶底下聽覷了半日。 驀見個小廝在洞門底下退步進(jìn)來,橫著胳膊像是攔什么人,口里嚷嚷,“三爺您等等、您先稍候!容小的先進(jìn)去傳句話!” 這功夫就見有人從洞門外凜凜地走進(jìn)來,卻是池鏡。大家都很吃驚,玉漏走到吳王靠前來,呆著看他什么撥開那些人不管不顧地往里走。 鳳翔老遠(yuǎn)一見,臉色就不好,由廊下慢慢踅出去迎他,“擅闖民宅可不是你們池家的教養(yǎng),池三爺有什么急事連小廝通傳也等不得?” 池鏡脧一眼,見玉漏也立在廊下,便也向鳳翔迎去打拱,“是有點(diǎn)急事,一時半刻也等不得,還望鳳大哥見諒。” 一時洞門涌進(jìn)來好些下人,并頭搭腦地圍在幾面指指搠搠,連儷仙香蕊干脆也不進(jìn)屋了,在那廊廡底下跳著四只眼睛看熱鬧。紙是包不住火了,鳳翔不得不做出些威嚴(yán)來,橫了池鏡一眼,側(cè)過身去,“你擅入我家,我無法見諒,請你趕快出去?!?/br> 池鏡理虧在先,自是不能和他擺臉色,仍笑著打拱,“我?guī)嫌衤?,這就走?!?/br> 說著便朝玉漏看一眼,誰知她楞了楞,竟回身進(jìn)屋,他陡地板下臉,一時心灰意冷。卻不想片刻后玉漏就抱著個包袱皮走出來了,這一剎那又令他起死回生。 那些議論聲忽如蜂涌,一下在黃昏里嗡嗡地炸了鍋,此刻任誰都猜到是怎么回事。 鳳翔再好的脾氣也發(fā)了火,“你無緣無故跑到我家來,竟還要領(lǐng)走我家里的人——”要他罵人也是難事,只氣得抬手指住池鏡,那手也在發(fā)抖。 池鏡只好向他鄭重作揖,算是賠罪,嘴里沒好說什么,也怕當(dāng)著這些人說穿了令他難堪。也是好笑,他闖進(jìn)別人家要帶走人家的小妾,業(yè)已難顧彼此體面了,此刻還要給鳳翔留面子,不過是亡羊補(bǔ)牢。 說時遲那時快,不知哪里跳進(jìn)個人來,在后頭一把拽過池鏡,揚(yáng)拳便打。池鏡被打得跌后兩步,這才看清,還是那鳳二爺。鳳二爺話不多,鐵青著臉,端得比他大哥還生氣,又是個拳腳重的人,一拳不夠,又撲將上去,將池鏡撲倒在地,照著他臉上左一拳右一拳地狠揮著。 池鏡并不躲閃,任他痛揮幾拳后,還是鳳翔出聲叫小廝,“還不快來拉開二爺!” 便有兩個小廝跑上來將鳳二爺架開,鳳二爺臉皮紫脹,一面掙著還要打,“大哥,讓我打死他!了不得我給他賠命!” 鳳翔反倒xiele氣似的,看了玉漏兩眼,忽然覺得沒意思,“隨他們走吧?!?/br> 驀地沒了聲,都望著鳳翔。鳳翔垂了垂眼皮,踟躕須臾,轉(zhuǎn)身走入廊下。玉漏朝他側(cè)影望去,想到當(dāng)時來初進(jìn)鳳家的時候,他也是這副淡然和善的樣子。添她這個人不過是添副碗筷的事,如今放她走,也是收一副碗筷的事。她心下哀哀的,走去將池鏡攙了起來。 他們走沒走,又是幾時走的,鳳翔都無心再理會。他闔上西屋的門,像給人抽掉了一身精力,往榻上慢吞吞地坐下去,什么也沒想,連情緒都是空白的。 坐到日影全傾,剩一線殘紅未斷的時節(jié),儷仙推門進(jìn)來了,緊跟進(jìn)來一聲冷笑,“我早就說你是個活王八,你不聽我的呀,先時一味護(hù)著,看人記不記你的情!” 鳳翔悶得發(fā)煩,不欲理她,闔上眼道:“你好不好讓我清靜一夜?” 原本儷仙還怕鳳翔這次回來,又要和玉漏好得蜜里調(diào)油,誰知兀突突出了這樁事,倒是件意外之喜。她憋著心頭高興,卻忍不住要幸災(zāi)樂禍幾句,“你先時說她如何溫順,懂事,夸得她天上頭地下無的,可不是難得嚜,轉(zhuǎn)頭就背著你偷了個漢子——” 鳳翔猛地摔了個杯,“出去!” 儷仙嚇了一跳,一看他臉色十分不好,便咽下話不說了。正要開門出去,忽見個小丫頭撞到門上來,喘著氣說:“太太、太太有些不好了!” 本來鳳太太那身子骨就不好了幾年,今日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到底漏了些風(fēng)給她聽見,細(xì)問文英,文英見瞞不住,只好如實(shí)說了。鳳太太當(dāng)下一聽,就慪得昏過去,一時鳳家亂完那樁,又亂這樁,忙得個人仰馬翻。 不過這都不與玉漏相干了,這廂出來,和池鏡坐在馬車上,卻不知該往何處去。池鏡臉上還帶著傷,不敢此刻歸家,想著等天黑再回去,免得給人瞧見了問,因此吩咐永泉把馬車隨便往哪里趕。 便趕到秦淮河畔,這里倒熱鬧得緊,趁著天還未黑包了艘畫舫,兩個人只在河上游蕩。不一時天就黑凈了,兩岸人家皆掛滿燈籠,沿岸望過去,漫天遍地都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昏黃的光,星似的,望去使人感到茫茫然。周圍嬉聲嗡嗡,有岸上吃酒劃拳的,有河上唱曲談笑的,這樣一處地方,無人問津這樣一對男女。 池鏡坐在榻上,任永泉給他搽著傷,兩只眼睛只管望著對過玉漏的背影。對過開著兩扇窗,她瘦怯怯的骨頭嵌在蒼茫的黑暗里,顯得格外伶俜。 他禁不住問:“你后悔了?”有點(diǎn)輕蔑的口氣。 玉漏掉過身,盯著他鄙薄的臉色看一會。她知道他知道她是有點(diǎn)怕,其實(shí)也不是怕,只是有些茫然的驚懼,好像還沒準(zhǔn)備好,就給推到了臺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