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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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漏一力向后看也看不到他,只瞥到他的一點臂膀,便不怎么害怕了。她忙搖頭,先前都沒哭,這時一張口,竟就有些哽咽,“我沒事?!?/br> 他輕聲說:“別怕,他們不過是要錢?!?/br> 其實不過是寬她的心,若真只為圖財,就犯不著多此一舉將他也給綁到山上來,儼然鳳二誘他過來,除了要錢 ,還是要他們夫妻的命。 第109章 結同心(十七) 入夜后屋內屋外生了兩堆火,那三人在屋外把守,哨探著山林里的動靜,鳳二在里頭看著池鏡和玉漏。他們送信的時候順道買了些酒rou回來,鳳二一面吃,一面瞅著池鏡。 池鏡也睞眼向他望去,渾身給捆得發(fā)僵,大半日沒喝水,嗓子發(fā)癢,嘴唇也有點黏住了,開口聲音有些啞,“給玉漏吃些,她懷著身孕,餓不得。” 鳳二瞅著他哼笑兩聲,沒動作。 玉漏卻說:“我不餓。” 池鏡將腦袋仰在柱子上 ,也哼笑了一聲,“和個女人過不去,這就是你鳳二的江湖豪情?” 鳳二一聽這話,果然撕了大塊rou來塞在玉漏嘴里,又繞到池鏡跟前,“等后日我得了信,放你二人回家去,多的是好吃好喝,餓這一兩日餓不死,你犯不著在我面前裝什么夫妻情深?!闭f著,臉色一轉,朝地上啐了口,“呸、你們也算夫妻?不過是一對jian夫yin婦!” 池鏡笑問:“你到底是替你大哥報仇,還是替你自己報仇?要是為你大哥,他未必會謝你。要是為你自己,你找錯了人,收陸家銀子誣陷你的,是我大哥兆林?!?/br> “你們池家人都是一路貨!”鳳二指著他的鼻子咬牙道:“要不是我那幾個兄弟急等著要銀子,你大哥又沒那些銀子帶著上路,我就先收拾了他,再來料理你。這回先便宜了他,等我日后再找他算賬!” 池鏡順著他的指尖望進他的眼睛,“想必你收到了銀子,也沒想著要放了我?!?/br> 鳳二放下手來,只是笑著走回凳上坐著,沒答這話,好像故意要用沉默叫他忐忑懼怕。 池鏡卻沒再問,連那一時半刻的得意和傲慢也不想成全他,臉上滿是無所謂的神氣。只豎起耳朵聽,聽見了玉漏把那些rou都嚼咽入腹,倒覺安心不少。 那土坯墻的裂縫里漏進風來,有兩扇窗戶搖搖欲墜地嵌在玉漏對面,可以看見一彎細月掛在幢幢的樹梢上。她是頭回陷入這命懸一線的境地,忽然覺得從前所受的苦跟這遭比都不算什么,真要面對生死存亡,才感到真正的絕望。所以對一切杳渺的聲音格外敏感,可這大半日過去,夜深了,也沒聽見有人來營救的動靜。周遭只有野獸偶爾的嗥叫,好像有沒見過的怪物潛伏在那些樹木的黑影里,隨刻要猙獰地撲過來,聽上去就可怖。 才剛鳳二沒有回答池鏡的話,不過那沉默也足夠她也猜到答案了。她僥幸地想,不知道有沒有將她算在里頭? 這疑問剛從心里冒出來,自己就嚇了自己一跳。 然而又抑制不住那想要活命的念頭。 偏偏此刻池鏡囑咐她道:“別動得太厲害,仔細繩子勒傷了皮rou?!?/br> 他說話聲音很輕,鳳二與個男人窩在角落里睡著,也沒驚醒他們。不過卻狠狠砸在她心上,她倒希望他此刻能遺忘她的存在,因為她自己是有一時半刻忘了他的存在。 “三哥,你說官府能不能找到這里來?”她只能寄希望于官差。 “會的?!彼f。 他也是賭,聽說刑部那張大人年輕時候辦過許多奇案,所以才慢慢高升到刑部。后來年紀大了,又久不辦案,只周旋于朝堂,不免怠惰。不過到底是老道之人,碼頭那收錢的趙路或許只管收錢,鳳二他們未必那么蠢,不會不防,不會徑直和他聯絡。在他那里若是不能順藤摸瓜,便只剩下那封信,只要那張大人果然心細如塵,大約能察覺那信紙上有股特殊的氣味。 這林子里長著遍野臭椿,想必鳳二他們一向藏身此地,身上沾染了臭椿樹的味道。南京城長滿臭椿的林子并不多見,順著那味道大力排查,未必不能查到這里來。 但這些不能對玉漏說,要給鳳二他們聽見,反倒提醒了他們。 玉漏權當他是安慰,苦笑起來,“三哥,聽說你從前往返南北兩京之間,遇到過劫道的土匪?” “是遇見過一回,不過到底給我逃出命來了?!彼f起來有些自得,“你放心,我命大,上回中毒,不是也活過來了?” 她對自己不大有信心,尤其是肚子里還有個孩子,異常怕死。更不由得去想死后會怎么樣——還能怎么樣,他要是僥幸活下去了,池家少不得給他續(xù)弦,很快他就能忘了她。連他都忘了,府里別的人又哪里還會記得。從前都像白活了一場。 “那你怕不怕死?”她低著頭,向后墊墊腳,盡量貼著柱子,好放肚皮輕松一點,“我怕死?!?/br> 他皺了眉,“有我在,你不會死的?!?/br> 捱到次日,仍然沒有人來營救。鳳二他們好像對這地方有些放心,在這里躲了好些時候也沒給官府查到,在外把守不過是以防萬一。料定官府的人一定是追著趙路那條線去查去了,也不怕,那趙路根本見也沒見過他們,只負責收銀子,有池家兩條人命押在他們手里,官府不敢不給船放行。 果然一大早,張大人親自帶人隨池家的小廝抬著銀子在碼頭上尋到那趙路。 不過那趙路也是一頭霧水,只道:“ 是半月前有個像是做買賣的人來尋小的,說有幾箱銀子要租賃我的船帶出南京城去,也沒說要送到何地,只說出了南京一路南下,自會有人接應。這個人雖然奇怪,可小的想 ,他包船的銀子給得倒不少,反正先結清了賬,箱子里裝的又是銀子,還怕沒人接應?就應下了。大人,是不是這些銀子有什么不對,怎么還驚動了官府?那人還叫我當面點清呢?!?/br> 張大人看他不像是扯謊,沒再多問什么,擺了擺手吩咐池府管事,“打開箱子,讓他點。” 他自站在船頭了望,碼頭上四面環(huán)山,一定有一雙隱秘的眼睛窺視著這船,要是不放船出去,恐怕賊匪說得出做得到,真會要了池家夫妻的性命。這可疏忽不得,上回因為兆林的事,好容易搭上了晟王與池邑,別因為逞一時之能,又得罪了他們?;斓饺缃褚膊坏貌怀姓J,走仕途的人,的確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放了船出去,暗里派人跟著,仍舊折返池家告訴老太太。老太太愁得一夜間添了幾絲白發(fā),坐在榻上,額心皺緊得能夾死蒼蠅,“要是他們收了錢,還是不放人怎么辦?張大人,你可千萬要想辦法,鏡兒明年春天是要科舉入仕的,我們池家除了他老子,就指著他了。我們那媳婦,肚子里還有池家的曾孫,已有四個月了,可不能出什么差池啊!不然叫我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大老爺也急得不行,除此上緣故之外,還有一層,池鏡到底是他的血脈,那兩個兒子是指望不上了,唯可指望的,只有他。 他扭頭和張大人商議,“依我的意思,索性將南京城的官兵都調來,挨家挨戶搜查,總能搜出些蛛絲馬跡。” 張大人抬手打住,“不可,這班人窮兇極惡,要是陣仗太大,嚇著了他們,反倒不好,圍師必闕,興許三爺和三奶奶還有一線生機?!闭f著向老太太打拱,“老太太,可否帶二奶奶來,我再問問她?!?/br> 老太太便吩咐丁柔,“去把那蹄子提過來?!?/br> 她老人家何許人也,昨日事發(fā)后,原沒想到絡嫻身上,可后來永泉回來傳池鏡的話,說劫匪約莫是鳳二,再細問一遍翡兒,就曉得是絡嫻搗鬼,當即便命人將絡嫻關押在屋里。 不過到底怕鬧到外頭難看,私下和張大人說過,面上饒她一回,仍放她在家中,自有家法處置。張大人沒說什么,算是默許。 絡嫻心里倒很清楚,不論給不給押去官府,都是逃不過,索性一改往日的膽怯,站在廳上,腰桿挺得筆直,問她什么都說“不知道”。 張大人繞著她踱步,笑道:“二奶奶只管說些你知道的,譬如鳳二爺先前都是如何同你聯絡?!?/br> 絡嫻撇他一眼,脖子向前一梗,“不知道?!?/br> “二奶奶好好想想,要是再想不起來,我這里少不得就要派人去江陰請你大哥回來,若是將他牽涉進這案子里來,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如今你二哥犯下這事,還沒有牽連到他,還是看在二老爺和三爺的面子,要是二奶奶這么不識時務,二老爺再看中人才,也不會寬宏大量到那份上?!?/br> 絡嫻冷笑一聲,“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又不是什么謀反的大罪,還不至牽連九族,你少來嚇唬我。” 老太太見她不松口,朝丁柔遞了個眼色,丁柔得令出去,未幾領著個氣焰熏天的年輕婦人進來。 那婦人不由分說,劈手便照著絡嫻的臉狠狠摔了一巴掌,“都是從前太太慣的,慣得你們連殺人放火的事都敢做!現下好了,帶累得你大哥前途毀盡,枉他素日那樣疼你們!我告訴你,你趁早把該說的說清楚,要是牽連你大哥進來,往后鳳家也不要認你!這話是我說的,鳳家列祖列宗怪我我也認了,他們要算賬,只管化成厲鬼來找我好了,我不怕!” 絡嫻剛要反嘴和她吵,儷仙二話不說,又是一巴掌劈下來,“從前太太慣你,我可不慣著!現在鳳家是我說了算!” 打得絡嫻腦袋嗡嗡作響,心里恨她恨得要死,卻忽然沒敢吭氣。 儷仙又上手擰她,東一下西一下,“你說不說?你說不說!” 老太太只管在榻上吃茶,自己府上,放任著儷仙撒野,就是要給絡嫻明白,往后鳳家也不是她的倚靠,又不將她送官,就是要把她握在手心里。 絡嫻最后只得說,都是鳳二派人找的她,每逢她回娘家去的路上。那人留著一臉雜亂的胡須,衣裳上常黏著點碎草枯葉,靴子上沾著一圈厚厚的泥土。 看來是藏身在荒郊野嶺,張大人暗忖須臾,又向老太太討了池鏡寫的那封信,翻看幾回,湊近了細細一嗅,嗅到一股子汗味和特殊的臭味。便交給府衙最熟悉南京地形的一明差官,“你聞聞這是什么味道?” 那差官嗅了半日道:“像是臭椿樹,這樹因有異味,尋常百姓家中不愛栽種,多是長在山野之中?!?/br> “這紙張大約是常揣在懷里,揣紙的人身上一定有很重的臭椿的味道,能熏得這樣重,想必此地不是單長著幾株。你現去找出南京城地圖,將城內外臭椿樹生長最密集的山林圈出來,叫人暗暗去向當地農戶訪查。” 查到入夜,那山上仍沒有動靜。玉漏又餓又冷,有些僵得站不直了,身子向前微微栽著,不再顧得上肚子是不是會給那纏繞得一圈又一圈的繩子勒到。 有兩個人下山去接應銀子的消息,一個人在外頭哨探,又是鳳二在屋內看守。他拿一截木棍挑著面前的柴火堆,不時瞅一眼池鏡,等著他開口向他討?zhàn)垺?/br> 可等了這樣久,池鏡仍沒半句軟話。他就恨他這一點,死到臨頭也是那副倨傲模樣,好像天生學不會低頭。 鳳二丟下木棍,起身踱到他面前,“你不求我給你奶奶一口水喝?” 池鏡歪著眼看他,“求你你會給?” 鳳二點了點頭,“興許?!?/br> 池鏡笑了,“我信不及你?!?/br> 鳳二有意要叫他相信,拿著水囊?guī)沽擞衤┮稽c,不多,免得給她喝夠了,他就不求他了。 池鏡聽見玉漏咽喉嚨的聲音,短促急迫,顯然沒喝夠。他笑道:“鳳二爺,求你給她多喝點。” 鳳二很受用,果然大方地又喂了玉漏幾口,反正她早晚也要死。他繞回池鏡跟前去,舉著羊皮水囊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再求我一句,我也給你喝些?!?/br> 池鏡沒理他,鳳二惱羞成怒,一拳砸在他臉上,“我倒要看看你骨頭有多硬?!?/br> 這一日鳳二不知打了他多少回,反正隨便一句話,都有理由打他。他吃了痛也還是笑,“沒多硬,不過對你,軟不了一寸。你太不配了?!?/br> 鳳二咬緊了牙,那目光分明是在問緣故。 池鏡盯著他道:“你但 凡有你大哥半點出息,我也能高看你一眼。可你從小就沒出息,除了給他添麻煩,還會什么?” “你少假惺惺替我大哥抱不平!”鳳二又揮了一拳,“要說對不起他,數你最對不起!要不是你和那賤人,我們鳳家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玉漏聽見罵她“賤人”,也不為所動,眼睛無力地向后瞟一下,看不見他們,也就罷了,滿腦子只想著如何活命。真面對死亡,尊嚴以及別的一切,都不算什么。那月亮在窗外照著她,陰白的,但她仍在它那蒼冷的半邊臉上死守著一線希望。因為這愿望太強烈,他們在爭論什么她也沒聽見。 既然說到鳳翔,話題不可避免地就要扯到玉漏身上。鳳二歪著眼從池鏡肩頭向后望,笑起來,“看不出你池老三還有這份良心。” 池鏡忽然反常,很樂于向人描述對玉漏的深情,甚至夸大其詞,“我就這么點良心,都給了她,情愿把命也給她?!?/br> 玉漏聽見這一句,心內激蕩一下,眼睛不由得向后斜去,因為看見他的神情,不能斷定是真是假。 鳳二自然也不相信,他自幼就認得池鏡,比誰不知道他的冷酷?他這時候自詡深情,無非是因為他傲慢地篤定還有逃生的可能。 “是么?”鳳二笑道:“要是我能放了你們倆其中一個呢?你是情愿我放她還是放你?” 池鏡浮夸地嗤笑一聲,“你沒這么好心。我們夫妻自然也是生同xue死同衾,誰也不會獨活?!?/br> 鳳二玩興大起,喊了外頭那人進來,叫他給他們松綁。那人不明意思,不過靠他發(fā)財,不得不聽命。于是將二人松開,一手持一刀,架在他們后項上,逼迫他們面朝鳳二跪著。 那刀鋒貼在脖子上,冰得厲害,玉漏不禁打著寒顫。 鳳二笑著反覆脧他二人,最終眼睛扎在池鏡面上,“我給你們個機會,誰死誰活,你們自己說了算。” 玉漏梗著脖子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休想拿這事戲弄我們?!毙睦飬s在發(fā)虛,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愚弄人。 鳳二聽后只是一笑,一向女人都是這樣,傻得出奇,不過男人未必。他將笑眼轉回池鏡身上,“池老三,你說呢?” 池鏡竟然沉默了。 玉漏一時不敢信,眼睛怔怔地轉到他那張冷峭鋒利的側臉上。方才分明還聽見他說“生同xue死同衾”,難道只是嘴上說得好聽? 在這沉默中,仿佛捱去了大半夜光景。杳杳聽見有狼嗥叫,是幾人約定的暗號,下山哨探的人若是得了原定的好消息就學狼叫一聲,山上的人便立刻處置了人質,下山去和他們匯合。 鳳二向門外撇一眼,笑出聲來。池鏡越是沉默,越是要逼出個答案,他向那男人丟個眼色,兩把刀又在他們脖子上架得更緊了些,隨時可以要他們的命。 “不開口可不行啊,才剛你還說,情愿把命也給她,真到這時候,又不敢夸口了?不如這樣,我數三下,誰生誰死,你們須得定下個人來,看看誰的聲音大,誰大聲就聽誰的。” 說完,看了看二人,慢慢數起來,“一?!?/br> 玉漏心里跟著這數打起鼓,一眼不錯地盯著池鏡,這一刻既是夫妻,又是生死對手。倒也習慣了,他們自從相識,就無時無刻不在算計對方。但他為什么不敢朝她看?難道是心虛? “二?!?/br> 心里的鼓聲和那門外那幢幢的樹影都顯得倉猝,她忽然覺得不冷了,渾身發(fā)著汗。她仍緊盯著池鏡,他先前還和鳳二有那么些話說,此刻突然沉默得異樣,到這一刻,也許也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