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第1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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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灰了心了,雙手捧著碗望住西坡,有幾分賭氣的樣子,眼睛里那顆淚滾出來,她狠狠抽了抽了鼻子,道:“我往后定要嫁個有錢人,很有錢很有錢的人!” 誰能想到,真叫她做到了。西坡望著這間富麗堂皇的前廳,比張家還要好,那些陳設(shè)頑器隨許多都是他沒見過沒聽過的,隨便拿一件出來,恐怕也夠?qū)こH思疫^幾年的。她達(dá)成了她的心愿,他也替她感到欣慰。 全mama放他在這里等候,里頭小宴廳內(nèi)還在聽?wèi)?,暫且不得空理他,不過也叫小丫頭端了些茶果來。那小丫頭放下東西道:“今日是我們家三奶奶的壽宴,也請你吃些點心,你稍坐,一會我們老太太還要賞你呢?!?/br> 他起身道謝,走到窗前來,透過薄薄的窗紗望到對過小宴廳內(nèi),幾扇隔扇門后的三張桌子坐滿了紛華靡麗的男女,周圍花團(tuán)錦簇,站滿了錦繡羅衣的仆婦。那些釵光與太陽光交映,能晃花人的眼睛。 玉漏坐在最右首那桌上,都是些年輕的姑娘奶奶們,她的色容雖不是最出彩的,但他仍然一眼望見她?;蛟S因為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她特地穿了件檀色的長衫,煙灰的熟羅裙露出半截,在人堆里笑著受左右的唱喏。 張家那幾個戲子不知跟誰學(xué)的,耍了個激靈,改了幾句唱詞特地給玉漏祝壽。玉漏聽得高興,老太太也十分喜歡,指著他們道:“還真是比咱們家的那幾個機(jī)靈,虧他們改得好!” 池鏡直覺是西坡改了叫他們唱的,他一定知道今日是玉漏的生日,他比他知道得還要早。 他心里賭氣,叫了金寶到跟前來吩咐,“到外頭去叫他們把風(fēng)箏再放高點?!?/br> 然而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他阻止不了他們重逢,如同他沒法掐斷他們之間的過去。他偏著臉看見玉漏很高興的樣子,這一刻終于坦然接受了西坡這個人會永遠(yuǎn)存在在她記憶里,盡管他不高興,但也不能不承認(rèn),西坡也是她生命的印記。 “三奶奶,你喜不喜歡?”老太太問。 玉漏自然點頭,“他們張家的人真是巧。” 老太太叫了全mama來問兩句,又扭頭向玉漏道:“還有巧的呢,上回送百葉仙人來的那個小廝來了,虧得他那花送得巧,你當(dāng)時難產(chǎn),花一送到,你就生產(chǎn)了,機(jī)緣之下,人家倒成了你和仙哥的救命恩人了?!?/br> 如此抬舉,無非是要彰顯池家從不拿腔作勢擺,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所以又道:“你去前面廳上,把賞錢給他,親自謝人家一句,不要因為人家是下人就輕看了。” 適逢全mama端了個小案盤來,上頭整齊擺著三錠銀子。玉漏起身接了,并金寶翡兒繞廊而去。踅進(jìn)前廳,兩邊一望,登時有些愣住,怎么能想到會在這里看見西坡。 西坡倒還淡然,走來跟前,朝她深深作揖,“三奶奶千秋萬福。” 翡兒捂嘴笑了下,“老太太說得不錯,張家的人就是機(jī)靈,一眼就知道誰是壽星?!?/br> 玉漏馬上回過神來,當(dāng)著丫頭在這里,什么也不便和他說。只把那盤銀子遞給翡兒,翡兒又交給西坡,“這是我們老太太賞的?!?/br> 西坡受了銀子,轉(zhuǎn)身向門口躬腰作揖。玉漏望著他這一套動作,嘴像給封住了,站著久久說不出話。原來他是到張家做了奴才。一時間有許多話想問,又不能問出口,五味雜陳都只得憋悶在心口。 隨后他轉(zhuǎn)過來和她道謝,玉漏方想起來意。她向著她捉裙福身下去,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多謝你的大恩。” 他只是笑了笑,“三奶奶太客氣了,小的不敢當(dāng)?!?/br> 玉漏怔著愣著,看著他微笑的眼睛,仿佛在對她說:“去吧,不用停留,也不必回頭?!?/br> 她領(lǐng)著丫頭跨出門去,想哭,拚命忍住了沒哭。好在她背著他已走得習(xí)慣了。 戲唱到最后,差不多席散時,才有兩個丫頭打廊下繞進(jìn)來上壽面,那面上頭鋪著滿滿的蟹黃,點綴著幾只蝦仁,玉漏吃在嘴里,只嘗到滿腹心酸。她想到她年少時的心愿,登時忽悲忽喜,百感交集。 眾人一樣起哄叫她許個愿,她想了又想,這么個自私自利的人,此刻也倏然忘我,只想到了西坡。 她唯愿他美滿安康,前程似錦。 傍晚時席散,幾個戲子也得了不少賞錢,隨西坡走了。天色昏沉地壓下來,在那黯然破落的黃色里,有一圈淡淡的月陰,只看得見個圓的邊,像廢棄黃土塑的墻上誰用石頭劃下一痕,淡淡的白的顏色,顯得古舊,有種完了許久的感覺。 第122章 番外·前緣(六) ◎又是一輪月?!?/br> 玉漏和池鏡往房里走,不知怎的都走得很慢,各自沉默著。半道上忽然聽見五太太在喊,原來他們也順著這路往門上去,丫頭媳婦跟了許多人。素瓊挽著她母親走,兩眼有些期盼地望著池鏡走上前來,怕別人察覺,也望著玉漏笑了笑。 玉漏客氣道:“太太奶奶姑娘們不多坐會了?” 五太太道:“天也快黑了,方才看老太太也有些累了,改日再來坐吧。今日托你的福,業(yè)已吃飽喝足,也該回家睡覺了?!?/br> 玉漏忙福身,“還虧得大家肯賞臉來?!?/br> 既然碰見,不好不送大家出去,眾人一齊往門上走。于家太太感慨道:“今日這一聚,往后我們上京去了,也不知幾時再見。” 說起素瓊心內(nèi)的離情來,朝前望去,池鏡正伴著他們兄弟幾個走。大概是最后一面了,她總盼著他回頭,他卻只顧與兄弟們說說笑笑。 玉漏看見她在看,這會也不覺有什么,大概是因為她也才剛見過了西坡,心下十分豁達(dá),隨她看去,不去打擾。 送了這些人,差不多天黑了他們夫妻才走回屋里。滿室點著一盞盞黃澄澄的燈火,這是規(guī)矩,給壽星點燈,要亮到子時才罷,討個長命百歲的意頭。 因而兩個人也沒急著睡,坐在榻上,丫頭們進(jìn)來磕頭擺手,池鏡照例將散錢堆在個盤里,叫她隨意抓取。大家得了錢,嘻嘻哈哈地散出去。 這時回想這一日的光景,真是恍然如夢。池鏡原本胸口里堵著許多酸話要說,可到底沒能說出口,異常沉默。 玉漏知道他一定看見了西坡,兩間廳相對著,他不可能看不見。她不想他問起來時撒謊,所以故意避開,吩咐金寶去叫石mama抱了仙哥來。 她不知道這舉動在池鏡眼里是種懷念,因為仙哥和西坡有些淵源,她此刻看著兒子,會不會有些別樣的情緒? 仙哥在這屋里有張吊籃床,知道玉漏久抱不住仙哥,石mama便將那竹床拖來,仙哥放在里頭。玉漏俯著上身,“咄咄”地彈著舌逗弄兒子。池鏡也像被逗著,眼睛不由自主轉(zhuǎn)到她面上去,“你忽然愛起他來了?!?/br> 口氣有點諷刺,因為玉漏從沒耐心這樣逗孩子,今日忽然慈愛起來,難道是西坡的緣故?他禁不住這樣想,盡管方才席上已準(zhǔn)備接受玉漏與西坡的過去了,也架不住越想心頭越酸。 玉漏直起腰來道:“我生的兒子,我不疼誰疼?” “先前又不見你這樣疼?!?/br> “他一點點長起來,自然我也就一點點愛起來?!?/br> 也說得過去,池鏡一條腿踩在踏上,瞥她一眼,“沒有別的緣故?” “什么緣故?”玉漏只管裝傻。 他極輕地哼了聲,又沒說別的,不肯承認(rèn)他兒子的命真和西坡有關(guān)。 玉漏睞著他一會,笑說:“神佛怪異的事,我是不大信,你信么?” 他沒應(yīng)聲,本來也是不信,但總像是那些再不迷信的人,也仍信好的不靈壞的靈。 “老太太是年紀(jì)大了才那樣說?!?/br> 池鏡把猶豫間把話頭兜回來,“老太太叫你去謝人家,你謝了么?”他斜著眼梢看她,審犯人似的神氣。 玉漏就知道躲不過去,愈發(fā)端起腰來,“謝了啊。” “除了謝,還說什么了?” “丫頭在跟前,還能說什么?” 倒也是,不過他想到他們一定是眉目傳情,許多不能說的話都藏在彼此你來我往的眼波里,只有他們自己能看得懂。 這更刺激了他,吭吭笑道:“要是沒人在跟前,想必是要互訴衷腸了。” 玉漏撇了下嘴,“反正我說什么你都不信?!?/br> “你說過什么?你說過么?!”他忽然拔高了點聲音,目光有些凌厲。 她想起來,每回說到西坡,都是含混而過,她的確從未對他十分明確地說過什么。也許正因如此,才成了他心里的疙瘩。從前是故意要他懸著心,好放不下她,后來是不肯在西坡的事上撒謊,她不能昧著良心說對西坡從沒有一點感情,太對不住西坡了。 但此刻她忽然說:“我和他是完了,總不能因為完了,就能抹干凈從前的一切?!?/br> 池鏡悶著沒說話,兩個人都感到無奈。 靜了半晌,池鏡倏地說:“那十兩多銀子,他早還了,是我沒告訴你?!彼蛄讼赂蓾淖齑?,吞咽兩下,歪正了看她,“我怕你放不下他,其實無論怎么樣,那是你的過去,你不可能忘得了,我是多此一舉?!?/br> 玉漏想了想,笑了,“我要真是個全然見利忘義的人,你又不會喜歡了?!?/br> 池鏡想著也笑起來。 頃刻不知怎的,仙哥也咯咯笑起來,池鏡走到這邊挨著玉漏坐下,晃他的吊床,“臭小子,你笑什么?你有什么可笑的?” 仙哥亮珵珵的眼睛一會看他,一會又看玉漏,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瞧新鮮似的轉(zhuǎn)個不停,也笑個不停。池鏡發(fā)現(xiàn)他漸漸長大,有些玉漏的樣子,又說不清哪里像。 玉漏卻說:“他長得像你?!?/br> “哪里像?” “那雙眼睛,好像時時笑著,有情又似無情,招蜂引蝶的。” 池鏡不可置信,“我?guī)讜r是這樣?” 玉漏朝著他輕輕呸了一下,笑著乜他。 正好此刻丁香進(jìn)來回話,“田旺說園子里都預(yù)備好了?!?/br> 他點了點頭,理著衣襟起身。玉漏因問:“預(yù)備好什么?” 池鏡一手牽她起來,不以為意的口氣,“預(yù)備了點煙火來放,哪有過生日不放點煙火的?!?/br> 這也是池家的舊例了,每年誰過生日都要放一些。玉漏跟著他到園子里去,不見老太太她們,說是看多了沒意思,沒來,在屋里看看也是一樣的。池鏡提著盞燈籠,在那簇夾竹桃前的空地上,命小廝們點火。 砰砰接二連三地蹦上去,頃刻把漆黑的天炸開。玉漏沒想到會比別人過生日時放的要多,各色各樣,把前頭那片池塘也照得五光十色。 池鏡抬著腦袋朝天上看,有種無力的蒼涼之感,失落地笑說:“我知道,現(xiàn)如今這些東西你都見識過了,再也不會覺得有多稀罕。大概心里念來念去,倒還是從前王西坡家的那點油腥好吃?!?/br> 不知怎的,玉漏聽了忽然想哭,一時不顧小廝們還在前頭點煙火,就從旁邊用兩條胳膊抱住他的腰,“可我也知道,眼前的就是最好。” 池鏡楞了楞,低下頭看她,她十分依戀地將腦袋貼在他臂膀上。 那田旺正要上前,看見這陣仗,嚇得沒敢前來,忙招呼著兩個小廝暫停了點火。天色須臾又黑下來,可以看見月下的愁云慘霧,一叢叢的樹影花影假山影,仿佛走到荒山里來了。唯一的光是他手里的燈籠,兩個人是相依為命。 他抽出胳膊來圈住她,笑道:“這是你對我說得最好聽的話?!鳖D了頓,揉了揉她,“是不是在誆我?” 玉漏笑著仰起面孔,“我誆沒誆你,你難道聽不出來?你不過是在和我裝傻?!彼涯樎裨谒目诶?,口氣像在撒嬌,“起頭就是?!?/br> “你講清楚,到底是誰和誰裝傻?” 玉漏想到,千抵萬防,到如今還是愛他了,如同是睜著眼往火坑里跳,自由的鳥偏要往籠子里鉆,還是她傻一點??蓯垭y道不是這樣?本來就是犯傻。 池鏡撇下煙火不看了,拉著玉漏回房,玉漏一路上聽著他急躁的腳步聲,就猜到他急著回去做什么,大晚上的,還會有什么正經(jīng)事不成?她在后頭好笑,也任他拉了回去。 偏巧屋里幾個丫頭都沒睡,伸著脖子在廊下看煙花。金寶因問:“怎么就回來了?”一面跟進(jìn)屋里倒茶。 仙哥已給石mama抱了回去,屋里燈還亮著,離子時還早呢,主子不睡,丫頭們自然也跟著守。池鏡聽見她們在外頭說話,要去趕人,給玉漏拉住,“你這會去趕她們,她們要笑話的。” “夫妻間有什么好笑話的?” 玉漏臉皮忽然薄起來,見他發(fā)急也暗暗覺得有趣,死活不放他去,“你不怕人笑我還要臉呢,人家要說過個生日,鬧了一日還不夠,夜里還要鬧?!?/br> 池鏡因想著是她生日,只好順著她,也肯耐著性子坐下來。煙火放完了,四下里驀地一靜,丫頭們說話的聲音顯得更大。他只覺度日如年,遲遲聽不見二更梆子響。 這頭玉漏那起一只仙哥的鞋來做,眼睛暗暗瞟他,見他歪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顯然是在熬時辰。 她垂下手問:“要不然你先吃點夜宵,今日開席也開得早。” 池鏡放下書,笑著睇她,“我現(xiàn)下吃什么都沒胃口,只想吃你?!?/br> 玉漏臉上一紅,嗔一眼,“早知道不問你了?!?/br> 他卷著書坐到這邊來,貼得近近的,在她耳邊吹著氣說:“你追她們睡去,你是壽星,她們不會不依。” 玉漏故意長長地拉著針線,“我不去,去了還說是我急,連熄燈都等不了。再說燈是取長命之意,你難道咒我早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