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林星謀踏過大門，滿地的枯枝落葉都在向他訴說著悲寂，林星謀鬼使神差的走進了正堂，正堂之上高高掛著一張大弓，大弓已經(jīng)落滿了灰塵卻依舊充斥著肅殺的氣息。

    林星謀正欲抬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可剛剛觸碰到大弓的指尖就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林星謀連忙收回手捂住耳朵。

    是誰？你到底是誰？

    林星謀走出正堂，來到了庭院里的一顆枯樹下，這里立著一張已經(jīng)生了蛀蟲的桌案，桌案上是一張寫了字跡的紙張，林星謀難掩驚喜，他小心翼翼的俯下身辨別著早已泛黃模糊的字體。

    林星謀盡了全力卻也只認出來堪堪幾個字：“初九……乾龍勿用……周易？”

    周易有言：龍德而隱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世而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拔，乾龍也。

    大抵講的是品德高尚，不為外物所擾，堅守本心，隨心應(yīng)對。

    這上面的字已經(jīng)糊的看不清筆鋒了，連可以比對的人都沒有，不過林星謀想寫下這些字的大抵也是個如周易中的龍一般之人吧。

    來……來……

    腦子里的聲音再次清晰，林星謀微怔，來？來哪里？

    林星謀在庭院里繞了一圈，他發(fā)現(xiàn)這家里應(yīng)當是有個小孩兒的，他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個用樹葉編織而成的蛐蛐兒以及一個沒有做完的小秋千，這旁邊還有一根繩子，不過這繩子身上全是泥，已經(jīng)看不清本來的色澤了。

    林星謀緩緩走向院子后邊兒，剛一踏入后院，林星謀頓時僵在原地……

    墓碑……這里赫然立著的是數(shù)座小型墓碑。

    在所有墓碑之前有四塊兒無名的墓碑。而在這些之后，是根本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無數(shù)座墓碑，林星謀只覺得光是看著就快暈過去了，這得是死了多少人？后面的墓碑則是以數(shù)字來計，為何不以名字立碑？什么人才不能用名字立碑？

    林星謀震撼的緩步走到墓碑的盡頭，最后一塊兒墓碑上刻著的是十六萬零五十……

    十六萬零五十……

    死了……十六萬零五十個人……

    十六萬……

    這個數(shù)字林星謀太熟悉了……

    驃騎大軍正是整整十六萬人！

    那另外的五十個人呢？是這座府邸……

    曾經(jīng)帥府里的人吧……

    林星謀心中的震驚已經(jīng)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了，逆賊的名字是不可以立碑的，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定會被掘骨三尺。

    那么這些沒有人名的墓碑又是何人所立？當年的幸存者嗎？可當年真的還有幸存者嗎？莫不是宇文哮？不可能，宇文哮即便要立碑也決計不會是立在遙遠的北城。

    是誰？你究竟是誰？

    林星謀不敢想當時的這個人以何種心境立下的這些墓碑，他又為何要為這些歷史上的叛逆反賊立碑？

    林星謀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秦淵！

    能為驃騎大軍全數(shù)將士立碑的，只能是秦淵！

    當年的秦淵可不就是幸存者嗎？后來也正是秦淵平定的東定之變！再后來……他就死了……可他真的死了嗎？又有誰親眼見到了？

    林星謀感覺自己終于抓住了什么，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抓住，若秦淵真的還活著……那他人在哪里？盡管他平定了東定之變，可他畢竟是帥府舊人，陛下真的會放過他嗎？大靖真的會放過他嗎？

    “秦淵?！绷中侵\不自覺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周身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凝結(jié)了起來，像是聽到了舊主的名字，一切都在掙扎著……重生著……飄渺著……

    在帥府的高墻之上，站立著兩個身影。

    “大人?！痹瑹顔蜗ス虻?，再見舊主，感慨萬千。

    秦敘白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后院的那個人身上：“本督尋思著他也沒讓你跪過，你一見本督就跪是幾個意思？”

    袁燁不語，還是跪在房頂之上。

    秦敘白冷冷開口道：“再不起來你就永遠別起來了?！?/br>
    袁燁心中糾結(jié)許久，默默站直了身體：“大人，您這一年一直在北城嗎？”

    “管的寬?！?/br>
    袁燁默默低下頭眼中泛起一陣紅意：“多謝大人?！?/br>
    秦敘白微微側(cè)頭：“不至于，本督答應(yīng)你哥的已經(jīng)做到了，你若是想要去別的地方看看，本督放你走，他這邊本督自會安排?！?/br>
    袁燁抬起頭：“屬下不愿走，公子心善，屬下愿意追隨公子。”

    秦敘白挑眉：“屬下？本督有聽到他說過，你不是任何人的屬下?！?/br>
    袁燁微怔，這都聽到過？這一年……秦敘白都在哪里做些什么？林星謀的任何事情，他好似全都一清二楚。

    秦敘白將目光放回了那人身上，他淡淡開口道：“記住了，你沒有見過本督?！?/br>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袁燁感覺秦敘白的語氣里似乎有一絲……難過？

    “是，大人。”

    林星謀還沉浸在這副撼人的場景里久久無法回神，他走到了墓碑的最前方，朝著滿座英魂虔誠的鞠了一躬：“諸位，走好?！?/br>
    林星謀流連了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里，林星謀像是個意外闖進另一個時代的游魂，而他終于將雙腳踏進了這個時代的漩渦邊緣。

    林星謀走出帥府，心中仍是一陣唏噓，曾經(jīng)風光無雙的帥府竟然變成了如今了無人煙的荒冢，真是叫人感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