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在那之前，就好好陪著我吧”

    陳寧安咳嗽著，摸到辦公室：“老班。給張假條?！?/br>
    老黃從一堆紙中抬起頭來，一看陳立安的樣子，嚇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來，他嚴(yán)肅地蹙了蹙眉：“陳寧安，你這是怎么回事，假條？你這樣怎么沒找同學(xué)來幫你？馬上去醫(yī)務(wù)室！”

    “管……咳咳咳咳……那么多……干嘛！咳咳咳咳……我會自己去醫(yī)院！開不開？”

    她用手捂住不斷在往外咳著不明液體的嘴，老黃見情況不對，哆嗦著用最快的速度抓著手機(jī)找電話簿撥打120。

    太嚇人了。他甚至覺得自己速度再不快點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就要就此完蛋了。

    還有陳寧安……他感覺她也快完蛋了啊！

    陳寧安感覺天旋地轉(zhuǎn)，惡心的嘔了一聲，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恍惚間，她又想起向妍喬的淚眼。

    “向……妍喬，又要讓你擔(dān)心了，只是別再哭，我這次，沒法幫你擦眼淚……”

    而另一邊的向妍喬也并不平靜，她正看著一大迭的文件，助理推門進(jìn)來點頭說：“向總，陳氏的老總想見您。”

    “見我？那……讓他進(jìn)來吧。”

    向妍喬低頭簽好最后一個名字，似乎才想起來什么的，又補充道：“他在待客室，是不是？”

    助理點頭，向妍喬揉了揉酸疼的眉心，站起來稍微抻了一下胳膊，然后才推開辦公室的門朝著待客室走過去。

    陳森正饒有興致的翻著待客室里做擺設(shè)的書，見向妍喬來了之后才站起來伸出手一副紳士儒雅的樣子：“您好，想必這就是向老板了，年輕有為，年輕有為?！?/br>
    “過獎。”

    向妍喬簡單的握了握，隨后伸出手請他坐下：“您來找我是……談合作？”

    陳森點點頭，深邃的眼直盯著向妍喬，用琢磨不透的眼神打量著她：“是，合作。聽說你最近正在為貨源的事情煩心？我可以解決這件事。”

    “條件？”

    向妍喬懷疑的看著陳森，她還沒有傻到認(rèn)為陳森來這里就是為了給她送錢的，或者，有更深的意思？

    “聽說你最近養(yǎng)了個小玩意兒，我很喜歡，讓給我?！?/br>
    “什么？我并沒有養(yǎng)什么寵物，想必是您聽錯了。”

    向妍喬蹙了蹙眉，她一開始聽到這話還有點不明所以，往深處想……

    不，怎么可能呢？

    “哈哈，向老板是聰明人，我們這個圈子里誰還沒有點小興趣？不過我索性就說明白了，那個女孩，讓給我?！?/br>
    “……抱歉，我無權(quán)決定她的去留，你應(yīng)該問問她的意見，而且我們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

    向妍喬面色冷了冷，她端詳著眼前這個衣冠禽獸，恨不得當(dāng)場叫他滾。

    怎么會突然盯上陳寧安，是因為她，還是陳寧安在外面……

    不不不，別亂想了。

    向妍喬連忙止住這個念頭，想想心就好像被攥緊了一樣疼。

    “好吧，向老板這么為難，看來，我女兒該對你很重要？”

    “女兒？”

    “是，女兒。我是他父親，陳森。”

    陳森微笑著看向妍喬，手指輕點著桌面：“如果實在為難，那就勸她，得空了來看看我，我很想她?！?/br>
    向妍喬想起在陳寧安口中的陳森，再對比眼前這個表面上愛女心切的父親。

    果然虛偽。

    她想。

    陳寧安討厭他，所以向妍喬也討厭他。

    “貨源的事我會幫你解決，我的事你看著辦，這是我的誠意。向老板，你是聰明人，可別選錯了?！?/br>
    向妍喬勉強掛出假笑，陳森也不想跟她虛與委蛇，只是簡單點了下頭，然后就離開了。

    向妍喬剛想回到工位上去，她的電話就響了：“喂？你說她怎么了！好，我馬上過去。”

    陳寧安……

    從來，從來都不好好照顧自己。

    就不能少讓她擔(dān)心嗎？！

    向妍喬急匆匆的闖進(jìn)病房，看見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翻弄著被子，蒼白著個臉的陳寧安。

    “陳寧安！”

    “你……咳咳咳……向妍……咳咳喬……”

    “我聽醫(yī)生說你急性肺炎，還低血糖？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說！”

    陳寧安咳著，眼睛可憐巴巴的盯著向妍喬，向妍喬終究還是受不住她這一副示弱的模樣，嘆了口氣：“咳得很嚴(yán)重的話就先不要說話了，給我發(fā)信息就好，我說話，你聽著?！?/br>
    陳寧安點點頭，接著一個信息發(fā)了過來。

    “我好難受啊向妍喬，等好了之后你一定要親親我，你親親我就不痛了?！?/br>
    向妍喬無奈苦笑：“你真是……病好了，當(dāng)然就不痛了，怎么能是親親解決的呢？”

    陳寧安哼了一聲，繼續(xù)打字：“你戴口罩吧，在右邊的抽屜里，雖然是急性肺炎，但我也怕你傳染，另外，拜托向妍喬，你真的很不解風(fēng)情耶，我在向你撒嬌，你要應(yīng)著我！”

    向妍喬從抽屜里拿出口罩戴上，只留下那雙溫柔似水的眼，她倒了一杯水給陳寧安遞過去：“嗯，我應(yīng)著你?！?/br>
    如果陳寧安知道，她父親在找她，應(yīng)該會很生氣?？墒?，她會拒絕繼承陳森的一切嗎？

    陳寧安，會離開她嗎？像她的父親那樣，像母親那樣，像曾經(jīng)說要永遠(yuǎn)陪著她的許溫雅那樣？

    她不知道。

    “陳寧安……”你會離開我嗎？

    “嗯？”陳寧安從喉間擠出痰音極重一聲回應(yīng)。

    “沒什么?！?/br>
    向妍喬把這話哽在喉嚨中，終究沒有問出口。

    “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買飯?！?/br>
    “可是我……咳咳咳咳……”

    陳寧安沒說幾個字，又劇烈的咳嗽起來，才終于想起打字這一回事，叮咚一聲，向妍喬收到了她的消息，她低頭看了看：“我才不餓呢，我要你陪我！”

    向妍喬無奈的笑了笑：“很快就過晚飯時間了，晚吃飯對胃不好，醫(yī)院里的飯不好吃，我去外面給你買。”

    然后也沒再管手機(jī)里叮咚叮咚的提示音，走出了病房，關(guān)了門。

    她靠在病房外的門上，眼淚立刻從眼眶中洶涌而出，她捂住嘴，從喉間擠出破碎的泣音。

    如果陳寧安看到，恐怕又得心疼的給她擦眼淚，還要抱怨上幾句向妍喬的眼淚都快把她淹死了。

    但她不知道。

    向妍喬也不會讓她知道。

    “向妍喬！”

    “嗯？”

    “我好啦！要出院嘍！”

    “好。”

    向妍喬低頭削著蘋果，她穿著一身休閑服，暖光照在她身上，透過她棕色微卷的發(fā)梢，窗外鳥鳴嘰喳，陳寧安卻只能看見她冷淡的側(cè)顏。

    “向妍喬～向妍喬！我剛出院，所以～”

    “知道了，今天你好好休息，我?guī)湍阏堖^假了?！?/br>
    “好耶！向妍喬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又貧嘴?！?/br>
    向妍喬把削好的蘋果切了一塊遞給陳寧安，陳寧安卻直接把整個蘋果奪過去拿在手上一口咬上去：“這樣吃才對，那么精致干嘛，慢死啦！”

    向妍喬愣了愣，看著手上那塊孤零零的蘋果塊，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塞進(jìn)自己口中。

    “那我就先走啦～我先回家，你好好上班哦，其實你要是想送我回家，我也不是不行～”

    陳寧安狡黠地眨眨眼，但向妍喬只是沉默的點頭：“好，我給你叫車?！?/br>
    “哼！”木頭木頭木頭木頭?。?/br>
    陳寧安咬牙切齒，在心里不知道吐槽了多少遍木頭。

    “那我走啦，我真的走了？”

    向妍喬低頭囑咐了幾遍司機(jī)，嗯了一聲，然后開著車絕塵而去。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向妍喬！你晚上別想讓我抱著你睡覺了！”

    陳寧安生著悶氣，下了車往小區(qū)走去。

    但上了樓走到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有一個陌生的女人正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東西躊躇著。

    “你干嘛啊，你誰？”

    陳寧安沒好氣的問她。

    許溫雅轉(zhuǎn)過頭，見著是一個小姑娘，驚訝的挑挑眉：“你好？那個，向妍喬，向小姐是住在這里嗎？”

    “是啊，你找她有事兒？”

    “是，有點東西想給她?！?/br>
    她揚了揚手中的盒子，陳寧安好奇心起，也不著急開門了：“什么東西啊，你跟她什么關(guān)系？”

    “……高中同學(xué)?！?/br>
    陳寧安不置可否，伸出手：“那把盒子給我吧，我交給她。”

    “你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許溫雅有點警惕的緊抱著那個盒子，陳寧安玩心大起，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我啊～你猜猜看？”

    許溫雅皺皺眉，端詳著眼前這個臉上還掛著嬰兒肥的漂亮女孩：“你是她的……meimei？不，不對，沒聽說她有什么meimei?！?/br>
    “meimei？哼，我討厭這個稱呼。既然你這么好奇的話，那我就告訴你，聽好了，我跟她啊～是情人關(guān)系哦～”

    “情，情人？”

    徐溫雅后退幾步，她完全無法把情人這個詞跟向妍喬那個一板一眼的人聯(lián)系起來：“你……成年了嗎？”

    “今年成年，很快了。”

    “高中生？！”

    “是啊，還是她主動包我的呢～”

    許溫雅對向妍喬的印象徹底割裂了。

    “不能是我的離開，讓她受刺激太大，改老牛吃嫩草了吧？這可是高中生……”

    許溫雅想著，她看著眼前這個似乎是懵懂無知的少女，覺得她有必要拯救一下這個女孩，讓她逃離魔掌。

    “大人的世界沒你想的那么簡單，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或者……或者你要實在缺錢的話，我借給你也行，別這么輕易的相信別人，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好吧，現(xiàn)在我也不大知道了，但相信jiejie，你跟她沒未來的，早點抽身……”

    陳寧安覺得沒意思，敷衍的哦了一聲，連笑也懶得勾起來，她懶洋洋的一伸手：“行吧，我會考慮的，給我吧，等她來了我交給她?！?/br>
    許溫雅把盒子遞給她，繼續(xù)擔(dān)憂的瞥了這個女孩一眼，往她手里一塞了個名片，一步叁回頭：“記住jiejie的話啊，有困難打jiejie電話，別被騙了?！?/br>
    呵，你人還怪好的嘞。

    陳寧安冷笑一聲，進(jìn)了門，等到許溫雅走后，隨便的把名片揉成個紙團(tuán)，丟進(jìn)了垃圾桶。

    她雖然是在刷手機(jī)，但卻豎著耳朵聽著門的動靜，數(shù)著時間等向妍喬回來。

    “什么時候回來呢……向妍喬?！?/br>
    貨源的事情已經(jīng)被陳森解決，這是他的誠意。那么，向妍喬，也該表現(xiàn)出自己的誠意了。

    她摩挲著手機(jī)，手機(jī)屏幕亮起又熄滅，只有一個人，會在這個時候給她發(fā)信息。

    “陳寧安……”

    她終于還是嘆口氣，把手機(jī)裝回上衣，下了樓開車回家。

    向妍喬剛開門，一個身影就閃過來，掛在了她身上：“當(dāng)當(dāng)～大驚喜！猜猜我是誰呀～”

    “陳寧安，從我身上下去，別胡鬧了?！?/br>
    她把陳寧安扒拉下來，開了燈，陳寧安有點不舒服的揉了揉眼，向妍喬不在，她也懶得開燈。

    “是今天累了嗎？那走走走，我早幫你暖好床了，就等你了?！?/br>
    向妍喬抓住陳寧安的手腕，抿著唇，冷淡的眉眼在亮堂的燈光下顯得竟有點陰冷：“你……有想過回到你父親身邊嗎？”

    “什么？”

    陳寧安看著她，清透的眼底是不解，是慌亂，還有……厭惡。

    “畢竟他是你父親，你應(yīng)該……”

    “我討厭他，我恨他！向妍喬我以為你明白的！”

    陳寧安突然尖叫出聲，她甩開向妍喬的手，好不容易好起來的肺，感覺又在往外冒煙，嗓子整個都撕扯著，疼的厲害，好像被火燒，疼得她里外都開始泛起了淚：“你知道的……”

    “可你難道就真的打算拿個二本學(xué)歷混一輩子嗎陳寧安！我救不了你一輩子，如果以后……如果以后你離開我……”

    向妍喬說不下去了，她看到陳寧安被氣惱溢滿的眼，倔強的泛著淚，陳寧安沒怎么哭過，不，她從沒見她哭過，她甚至以為陳寧安臉皮厚的像城墻一樣，無論是誰也無法突破她的防御。

    “向妍喬，你要趕我走嗎？你，你不要我了嗎……”

    向妍喬抬手慌忙的想抹去她的淚，又被陳寧安給拍開了：“不想讓我在這里說嘛，我又不會賴在這里，真當(dāng)你這里是什么寶地了，我還不想來呢！”

    “我沒這么想，我，我就是覺得，你你別哭，我我不是……”

    “誰哭了！誰像你，眼淚跟發(fā)大水一樣，就知道拿這招來治我?！?/br>
    陳寧安用袖子擦著眼淚嘴硬，撇過頭去不理她。

    “我錯了，真的，我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不該提這件事，你的事你自己決定，我不應(yīng)該干涉，對不起?！?/br>
    向妍喬低頭哄著，她真的拿陳寧安沒有辦法。

    “那你還讓不讓我離開了？”

    “我從來都沒想過要你離開！”

    陳寧安捧住向妍喬的臉，向妍喬看見少女清透的眼底盡是她的影子。

    “向妍喬，不管別人跟你說了什么，都一定要相信我，我說了會陪著你就是會陪著你，我說了會給你一個家，就一定會給你一個家。至于那個混蛋……”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你想讓我去看他，那我就去看，但別指望我能有什么好臉色，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向妍喬，我以前愛錢，是因為我根本沒有什么能擁有的，現(xiàn)在，我愛你。

    我其實挺怕的，我怕我變得跟他一樣自私，我怕我終究是繼承了他冷血的一切。但我遇見了你，我覺得，就算沒有錢，和你一起一輩子也不錯。所以，別再難過了好嗎？我不離開，我一直在這里，我聽你的話?！?/br>
    向妍喬紅了眼睛，她不知道這是今晚第幾次想哭，但她很快就感覺眼角一片濕潤，她被陳寧安吻去了眼角的淚滴：“別再哭了，向妍喬，你哭起來是很好看，可是你一哭，我這里總疼的慌，照顧一下我的心情好嗎？”

    她指了指心臟的部分，向妍喬也被逗得噗的笑出聲，兩人靜靜的抱著依偎了一會兒，陳寧安才終于想起些什么似的，跳起來，走到沙發(fā)邊掏出那個盒子：“給你，一個jiejie送來的，說是你高中同學(xué)。向妍喬，說，老實交代～你什么時候背著我跟漂亮小jiejie有聯(lián)系了？”

    向妍喬愣了愣，撈過陳寧安，讓她坐在她腿上，手一邊探進(jìn)陳寧安的衣領(lǐng)揉捏著，一邊打開盒子，是高中時期的一些她送給許溫雅的禮物，還有她當(dāng)時的照片。

    翻過照片來，后面還簽著一行字：“對不起，往事釀作酒，一醉泯恩仇，兩不相欠?！?/br>
    盒子里面還有一小瓶酒，是純度很高的白酒，但應(yīng)該價值不菲。

    “什么??？”

    陳寧安探過毛茸茸的頭，被向妍喬無情的按了回去：“沒什么，一點舊物?！?/br>
    她看著陳寧安，手漸漸的向上移，朝著那片溫暖靠了過去，陳寧安的喘息混在客廳的暖光，與窗外的鳴笛聲應(yīng)和。

    她想：

    “說好陪著我的，不要食言。

    陳寧安，說謊的小朋友，是要被扔掉的。

    所以，至少，在你還沒有反悔之前，在你沒有變成陳森那樣的人之前。

    好好陪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