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徐澗衣擺被悄悄一扯,他站穩(wěn),毫無異狀。 “窗怎么開了?!?/br> “世子?” 王楊采站在門外,身后跟著密密麻麻一隊侍衛(wèi),他行了禮,面露憂色:“王上召見您。” 等所有人都走了談善才從桌子底下鉆出來,他剛冒出一個腦袋,心里一咯噔,訕訕地喊:“王公公?!?/br> 王楊采嘆了口氣,沖他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黎二公子,您膽子可真大,侍衛(wèi)進來的時候老奴都替你捏了把汗?!?/br> 談善老老實實起來:“不是沒發(fā)現(xiàn)嗎。” 王楊采牽著他出去,不置可否:“這宮中的事,小公子不明白。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世子,都想從他身上挑出錯。小公子日后行事不若審慎些,也好少給世子添些亂?!?/br> 談善應(yīng)了一聲。 密林中有烏鴉凄厲的叫聲,王楊采慢慢地走,兩鬢也有華發(fā):“年關(guān)宮中伴讀要回家,屆時老奴替您行個方便,世子像是想見一見長安大街上的糖葫蘆。不是什么稀罕事物,六文錢,裹了一層糖衣的?!?/br> “他要過十歲生辰了,老奴看著他長大,知道他雖沒開口,卻是想要的。” 談善的手被他握得很緊,老太監(jiān)身上的溫度一層層傳到身上,他二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安靜地往回走。 路邊開了臘梅,淡黃色,清香撲鼻。 談善心癢癢想去折一枝,還沒開口轉(zhuǎn)角傳來一聲“鰲大人”,他目光一凝,抓住王楊采的手也用了力。 “王公公?!?/br> 鰲沖停下腳步,道:“這是去什么地方?” “世子的陪讀,迷了路,老奴送他回住所。”王楊采說,“王上還在明光殿等您,就不耽誤您了?!?/br> “這就是黎侍中府上次子?”鰲沖手上扳指轉(zhuǎn)了一圈,看向他身邊的談善。 談善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國字臉,濃眉,和小胖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氣勢如巍山,磅礴地壓過來。光從面相上也看不出到底會不會造反。 “一個字也不識的小傻子罷了?!?/br> 王楊采躬身道:“大人再不走怕王上那邊不好交代?!?/br> 他是徐琮猙跟前的紅人,得罪誰都不好得罪他。鰲沖意味不明地笑了,讓出一條道:“王公公好走,不送?!?/br> 等那一大一小走遠鰲沖身邊的隨從才低聲:“大人,小少爺連做了半個月噩夢。” 鰲沖看他一眼,喜怒不辨:“鰲庭那個蠢貨,不是讓他夾著尾巴做人討世子歡心嗎,這么一件小事做成這樣,還回來告狀?” 隨從諂道:“小少爺尚小,被嚇到也是正常。黎侍中府上這位次子,近日太得寵了些,您看要不要……” 鰲沖哼笑一聲“他還小,他比世子澗還大兩歲,這也比不上那也比不上,我看他是沒用?!?/br> “不過黎家這個傻子……”他瞇了瞇眼,“容我想想?!?/br> 談善什么都不知道,他如愿以償折斷了一枝臘梅,帶回去過了風平浪靜的七天。年關(guān)將至所有伴讀都要出宮,半月后再回來。最后一晚守夜談善在元寧殿寢殿插了三枝臘梅花,整座大殿中漂浮著幽幽的清香。 徐澗坐在床沿,不說話。 他漆黑眼珠盯著談善。 談善忙著修剪枝條,抽空說:“我明天出宮,把年過完再回來?!彼肓讼?,放下剪子問徐澗:“你想要什么禮物,生辰禮?!?/br> “不過我可送不了什么很貴重的東西?!闭勆齐p手撐在床沿,用手去撈徐澗的睫毛,“先說好啊,我沒有錢?!?/br> 錢。 徐澗花了會兒功夫才明白這個叫做“錢”的東西應(yīng)該是“銀子”,他矜驕地抬了下唇,說,“我給你。”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長得快,談善發(fā)現(xiàn)這一個月徐澗似乎長高了點,他站起來跟徐澗比了比,大為受挫:“你比我高半個頭了?!?/br> 徐澗想了想:“想要,砍下來一截給你?!?/br> 談善:“……” “別說這么嚇人的話?!闭勆拼炅舜觌u皮疙瘩,“你還沒說你想要什么?” “沒有?!?/br> 徐澗很快說:“十五日?!彼笠痪湔f得很快,“等你。” 半夜外面寒風呼呼,里面銀碳噼里啪啦旺盛地燒。 談善睡得模模糊糊聽見有動靜,他立刻驚醒,第一反應(yīng)坐起來往榻上看。徐澗沒睡著,披頭散發(fā),一張臉蒼白,唇瓣殷紅如血,他大口地喘氣,深瞳中不見一絲光。 “你……”談善趕緊爬起來給他倒了杯茶,順便自己也喝了一口壓驚,“這是……做噩夢?” 徐澗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喝完一整杯冷茶,額頭上冷汗消失,呼吸也恢復(fù)正常。談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躺下,剛掖好被子沒兩分鐘,上面忽然伸下來一只手。 那只手指甲蓋蒼白,指骨修長,看得出來以后應(yīng)該會長得高挑。談善不明所以,拍了拍那只手手背:“干什么?” 帳中人模糊地動唇。 “???” 談善拉了拉上衣,他不太習慣穿這么多睡,初中之后就自己睡一間房沒跟別人在大半夜有肢體接觸,不過他想到徐澗的樣子,心里沒滋沒味,最后還是伸手,勾住了那只手。 “睡吧,晚安?!彼膊还苄鞚韭牪宦牭玫?,自顧自說。 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