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徐流深對他的回答不滿意,眉目寒涼。談善立刻變卦道:“等會兒,我還是有事要問?!?/br> 頭發(fā)還是濕的,將領(lǐng)口雪白的內(nèi)襯淹出一道深色。鼻頭紅紅,站得十萬八千里遠。 徐流深長長“嗯”了聲,聽不出情緒:“過來。” 你叫我過來我就過來。 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下一刻,談善老老實實:“哦?!?/br> 聽這人說話語氣談善還以為他要把自己皮扒了去做人皮扇,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地磨蹭。一邊磨蹭一邊憂心忡忡地想,也不知道他胡扯的鬼話徐流深會不會信,希望他對神鬼之事的接受度高一點,實在不行他就在死的前一秒高聲大喊——“我來自千年后鰲沖是滅姜朝的罪魁禍?zhǔn)住薄?/br> 雖然成功可能性不高,但總比白來一趟劃得來。 他腰帶纏得縱橫雜亂,一邊長一邊短,走過來差點被自己絆倒。徐流深看在眼里,卻不提醒,倚在門開合處陰影駁雜的地方等。 談善謹慎地停在三步外的地方:“殿下。” 徐流深眼皮未抬:“太遠,聽不見?!?/br> 談善疑惑,依言走近。 “太遠。” 談善磨了磨牙。 他往前一步。 這一步走得急,帶了氣,卷起的衣袍下擺和徐流深淡青衣角交錯,又極快分開。 “殿下,夠近了么?!彼钠綒夂偷貑枴?/br> 徐流深不置可否:“再近。” 談善走了半步。 一步內(nèi)已是極私密的空間,他不用抬頭能望見徐流深下頷,唇淡紅,往下是凸起喉結(jié)。他身上有焚香后幽遠靜謐的氣息,沒有地下一千年雨水溝壑侵蝕的澀味。 距離太近腦子確實容易缺氧。 不管是和鬼還是徐流深。 談善這人跟彈簧一樣,壓到最底就算是閻王面前都要頂兩句。他雙手環(huán)抱,客客氣氣地問:“我能問了嗎?” 他其實更想說“你是不是要去檢查耳朵”。 徐流深大發(fā)慈悲放過他:“問罷?!?/br> 談善開始確定自己發(fā)燒了,他強撐著邏輯,什么都想問。但離的近了,盯著徐流深那張千年不變的臉,他胸腔里像有一團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你來花樓干什么?!?/br> 問出口談善心里一咯噔,徐流深又恢復(fù)了那副要笑不笑樣子。他確實跟他的名字一樣,變成一條深不見底的河流,飽含風(fēng)暴和漩渦。旁人難以猜測他心中所想,也無法預(yù)料下一秒他會做出什么。 為了顯得這個問題不那么突兀,談善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逛花樓,不太好吧?!?/br> 徐流深壓著后脖頸,眼尾一揚,宛如冷笑:“只有這個?” 寂然。 他們走到四樓。 身側(cè)挖中空的墻上放著徐徐散開淡煙的香筒,煙里似乎摻了別的東西,聞起來口干舌燥,飄飄欲仙。 脂香陣陣,油頭粉面的哥兒和香肩半露的姑娘家嬉戲笑語從一樓盤桓往上升,低頭往下是大片雪白肩背。 談善避重就輕:“逛花樓確實……” 突然“嘭”一聲! 有什么東西直直掉了下來,打斷他后半句話。 談善下意識抬頭,太快了,是一團什么從上方垂直往下倒,接著巨大茶盞碎裂聲“咣當(dāng)”,有什么四分五裂。人群愣住,反應(yīng)過后有人率先尖叫出聲: “啊啊啊啊啊——” 談善:……我最近是有點不吉利。 放花樓的客人在短短一炷香內(nèi)全部回到自己廂房內(nèi),外面鴉雀無聲。 死的人談善不認識。 他從五樓摔下來,脖子了無生機地垂下。手腕上鐲子翡翠玉鐲不知磕絆到哪兒,碎成七八瓣。 一樓一片狼藉,殘羹冷炙翻倒,正中央清出一塊空地。 十一用手試探脈搏,搖了搖頭。 春五娘跪在中間,心知大難臨頭,兩眼一閉恨不得昏過去。命案,這不是她使點計謀能逃得過的罪責(zé),她艱難:“世子爺,奴愿以死謝罪……還請、請世子爺高抬貴手,留放花樓眾人一條生路?!?/br> 她話說到一半最開始替徐流深彈琴的公子猛然抬頭,直直看向談善站的位置:“是他!是他害了霜平,一定是他。若不是他搶了霜平在爺跟前彈唱的機會,霜平也不會……” “大膽!”春五娘厲聲呵斥,“殿下面前,豈容你放肆?!?/br> 畫桐不甘不愿地閉嘴。 這下眾人視線又都集中到談善身上。 談善:“……”他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先看了一眼巋然不動的徐流深。 徐流深坐在唯一被清理出來的太師椅上,太師椅顏色深,他靠坐,單肘支在扶手上。衣青如水,如一朵巨大青蓮盛放椅中,令眾人不自覺屏息。 他定定看了會兒跪在地上的畫桐:“你說?!?/br> 看來指望不上。 談善迅速回想自己進樓后發(fā)生的一切事情。 畫桐喜不自勝,磕頭叩謝,急急:“殿下不知道,整個放花樓為殿下的到來做了十足準(zhǔn)備。樓里的公子都卯足了勁兒想爭個露面的機會?!?/br> “樓里琴技阿船排在霜平之后,可比試當(dāng)日霜平卻讓恩客傷了手,名額才落到阿船頭上。霜平本是富貴人家出身,散盡家財卻留下一把焦尾琴,心心念念要與殿下做伯牙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