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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夜半撞見非人類在線閱讀 - 第150章

第150章

    談善霎時頓住。

    “我會每天去看你?!彼D難地說,“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你面前,七年……不算長?!?/br>
    他更恐懼某天睜眼,什么都消失得一干二凈,仿佛做了一場春秋大夢。

    “可以相信我嗎?”

    鬼注視他良久,俯身去親他額頭,低低:“本宮從不食言。”

    他無妨自己給出的信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三次構(gòu)筑帶來的力量流失。他可能確實會消失在某個清晨,變成一道青煙。

    他等了那么久,并不在乎區(qū)區(qū)七年。

    “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第59章 正文完

    世子爺有一點(diǎn)累了。

    他半撐著劍看向王朝國境線, 寒雨從眼睫毛上落下。山隘間薄霧朦朧,他快要看不清自己的一生。

    人活在世上,需要一條連接血rou的筋骨。情與欲, 愛與性。

    泥土濕潤, 劍尖陷進(jìn)地下。

    世子爺直起身, 將那柄跟隨他許久的劍留在了原地。

    他丟了狗, 扔了劍,交托了馬。

    ……

    暮色四合, 寺廟籠罩在一片暗金光芒中,布衣僧人清掃落葉。玉蘭花風(fēng)姿亭亭綽約,紅茶花大朵從枝頭跌落。

    更深處, 供燈在夜色中跳躍。

    談書鑾:“在看什么?”

    “月亮?!?/br>
    夜幕漆黑, 黃月長出細(xì)小絨毛。

    談善感嘆:“這么圓。”

    連日陰雨,到了夜里水汽依然重, 花瓣黏濕在地面,泅作一團(tuán)。

    是送走鬼的第一年。

    第一年, 課業(yè)不算重。結(jié)束專業(yè)課后談善會開車來待一會兒,有時候和許一多,有時候和談書鑾, 更多的時候自己一個人。

    周末和節(jié)假日客流量大,他會來得早一點(diǎn), 夏天天亮得早,冬天天黑得早。彎路崎嶇,四周種了小麥田。

    一開始他需要導(dǎo)航, 后來路過的香客搖下車窗找他問路。

    大悲寺寺名來自一口鐘, 這口鐘的年份未得到考證,鐘壁上黃銹斑駁, 被發(fā)現(xiàn)時上刻“悲”字。

    第二年,政府計劃在靠近山寺的地方建旅游景區(qū),傍山別墅和酒店拔地而起,承接商姓馮,遞策劃的議員姓談。

    順手修了佛寺。

    暑假時談善來做了一段時間義工。

    黃昏閉寺,香客陸續(xù)離開。主殿內(nèi)五色經(jīng)幡垂下,金身佛祖巍峨如山。一點(diǎn)幽火置于蓮花燈托上,半明半滅。

    談善伸手彈了彈燈盞透明外壁,熱度傳至掌心。他蜷縮了手指,用被雨淋濕的臉頰去貼外壁。

    殿外雨聲滂沱,蒲團(tuán)上沾了潮意。他屈起一只腿坐著,右胳膊搭在膝蓋上,也不干什么,和寺廟主持說兩句話,偶爾幫忙換換供臺上果品。

    干凈燈壁上映出他尚年輕模樣。

    第三年,談善帶著一些書住進(jìn)寺內(nèi),同年他開始接觸畫畫,進(jìn)展是能把世子爺用火柴人形式勾出來。

    次年一月,他保研本校。

    他大學(xué)畢業(yè),接著讀研,依然學(xué)歷史,方向是文物與博物館學(xué)。導(dǎo)師姓謝,謝青松,和臧成海師出同門。

    夏夜他和許一多去球場打球,大汗淋漓后買來兩聽可冰樂??蓸穭倧睦涔窭锬贸鰜?,罐壁上覆蓋一層水汽,開蓋時氣泡上涌,很治愈的聲音。

    許一多捂著牙齒抽氣:“我靠,真冰?!?/br>
    是很冰。

    碳酸氣泡在易拉罐里上升,談善靠在籃球架邊,走了會兒神。

    許一多一罐可樂見了底打出個嗝兒,扭頭看談善一口沒動,納悶道:“你在想什么?”

    談善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拉開易拉罐環(huán)兒,自言自語說:“……一千多天?!?/br>
    許一多累得耳聾:“什么才?”

    談善沒說話,兀自撈起球起身:“走了?!?/br>
    “哎等等!”許一多連忙跟上,“明天那ppt拷我一份唄,老臧說我做的丑得不能見人??浚野疽棺隽艘煌砩?!會員沖了一百八!”

    談善朝后擺手:“行?!?/br>
    他回到家,拉開燈,在日歷上畫了一筆,四肢攤開躺在沙發(fā)上,突然有某一刻劇烈地想見徐流深。

    光太亮了,談善抬手遮住眼睛。

    情緒如漲滿又炸開的氣球,氣體在胸腔中流竄,來勢洶洶。

    他僅僅想到一些小事,思維便難以遏制地發(fā)散。譬如那只不知道為什么壞掉不再開腔的丑青蛙,譬如停掉的暖氣,鋃鐺作響的玉飾,梅雨天放久了發(fā)潮的茶葉。

    一千多天,和一千多年。

    鬼在地下,會不會有某一刻,也劇烈地想見他。

    談善緩慢地吐出口氣,將胸腔內(nèi)螞蟻啃食感壓下去,再壓下去。

    這年深冬,他和談書鑾一同走在景區(qū)石子路上,這地方搭了一座古式戲臺,大紅的幕布,雕花的欄桿。左上角搭了一張巨大的仿古黃銅鏡,映出成片人海。

    談書鑾問:“為什么讀研?”

    他太了解自己的親弟弟了,談善是非常隨心所欲的人,在他的計劃中絕沒有繼續(xù)讀書這一樣。他從高中起給自己未來的規(guī)劃就是接手姥爺?shù)闹兴庰^,有病人看看病人,沒病人看看天看看云,買個躺椅往門口一擺,躺上去跟著日頭一道慢慢晃,從上午晃到夜幕。

    談善輕描淡寫:“又想讀了。”

    現(xiàn)有科學(xué)技術(shù)還不足以做到打開那座地宮的同時盡可能保護(hù)所有深埋地底的舊物,但那一天不會太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