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橘子洲飯店(雙更合一 ji leday. c om
知意和裴予卓每周天都固定去圖書館學習。 每個周一,知意都期待著周天的到來,盡管也不過是換個地方寫作業(yè)。 但這是她能和他共處的一整天,兩人共享著彼此的時間,像變相的私密約會。甚至,有時知意余光瞥到身側的裴予卓時,還會暗自祈禱,下次考試來得再慢一點吧,她進步得再慢一點就好了。 這樣,才有理由和他待更久。 但檢驗她的下一次月考終究還是到來了。 學生們又連續(xù)辛苦了一整月,校領導們特地把考試時間安排在了放月假的那一周,周一周二考試,周五就出成績,之后兩天周末便放假,既讓學生們有空反思,也順帶得到休息。 知意這次考試進步明顯,看到成績榜上“第200名”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看到“陳知意”叁個字都變得陌生才敢確認。 她這次是理綜進步了,考了218分。這次物理出得稍微簡單了些,加上她的計算和辨題能力也提高了,一下子就拿了68分。知意的化學和生物一向很穩(wěn),只要物理不出差錯成績都不會太差。 裴予卓還是穩(wěn)穩(wěn)的第一。720分的成績在榜上閃閃發(fā)光。數(shù)學和物理雙滿分。他這次是真吸取教訓了,果然再沒被扣步驟分。 但一直心不在焉的鮑藝菲就沒那么幸運了,直接垮到了600多名,在看到自己成績時,再也穩(wěn)不住,當著知意的面哭了出來。 知意也不好意思訓她,只拍著她的肩安慰道:“沒事兒,還有機會。只要現(xiàn)在肯學,肯定會進步的!” 藝菲悶悶不樂了一天,知意也就陪了她一天,到下午放學時,藝菲臉色才好看了一些??磿埖绞装l(fā)站:you shew x. 畢竟,要放假了嘛,再板著個臉也不會不給假期面子。 這天晚上不上自習,鮑藝菲打算收拾行李去同城的大姨家住兩天,于是對知意提議:“今天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飯吧,就當放松,也為慶祝你進步,怎么樣?” 知意想了一會兒,應了聲好。 其實,今天中午裴繼峰就和畢虹匆匆離家,跨市去參加朋友家老人的葬禮了,估計得明天下午才會回來。老人去世突然,畢虹也是上午才收到消息,和裴繼峰商議好行程后,還專門給知意班主任打電話,托他轉告知意一聲。免得她回家看不到人害怕。 知意一般是不和同學在外玩的,但想著今天情況特殊,家里不會有人掛記她,就答應了。 鮑藝菲又覺得兩個人吃飯?zhí)珱]意思,叫上了自己的舍友,即班長閔敏同去。作為班長,閔敏一開始照顧了知意不少,知意和她關系也不錯,因此也欣然答應了。 鮑藝菲預定了一家老居民區(qū)附近才開的湘菜館。據(jù)說老板是正宗的湖南人,所有材料都是從當?shù)剡\過來的,保證新鮮,價格也適中,才開業(yè)不久被人口口相傳起來了。 于是,一放學,知意就乖乖幫藝菲拿著包,站在宿舍樓下等她和閔敏出來。時間捱得有些晚,等叁人到達,天都已經(jīng)黑了。 這家店著實生意好,顧客滿盈,老遠都能聽見鬧哄哄的雜聲,檐上掛著燈籠,暖白的燈光透過玻璃墻灑到馬路邊,門上招牌寫著:橘子洲飯店。 叁人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里面都坐滿了人,甚至服務員都開始在外面擺桌子了。鮑藝菲從人堆里拉過老板問:“我兩個小時前打了電話預訂了,怎么都沒位置了?” 這頂著地中海頭的中年男人看是叁個小姑娘,也就不放在心上,做出一副無奈的口吻說:“唉喲,忘了忘了,真沒忙過來?!?/br> 他一邊看著單子,一邊皺眉思索道:“不然坐外面怎么樣,我再擺一張桌子出來?!?/br> 閔敏看了眼滿地的銀杏葉,到現(xiàn)在這樹枝還被吹得咯吱咯吱響,就像衣著單薄的人在冷天中瑟瑟發(fā)抖。 “老板。”鮑藝菲指著屋里穿著單衣的食客,不滿道,“你里面都開空調了,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很冷嗎?” “欸,不會不會!我保證,你們嘗了我家的剁椒魚頭一定從頭暖到腳,哪里還會冷??!”中年男也不想錯過這個生意,又勸,“到時候我再送你們一盤糖油粑粑,怎么樣?” 叁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但主要是對今晚的湘菜期待太高,突然變成其他的總是心里不舒坦。 反正,現(xiàn)在到都到了,肚子也餓了。 協(xié)議達成,老板痛快地安上桌椅,邀叁人入座。幾人餓極了,一口氣點了四五個菜,好比小炒rou、剁椒魚頭、金錢蛋等等。 菜上來時,知意伸筷一嘗,果然不錯,辣味醇厚,麻而不澀。也難怪那老板有目中無人的資本。 但不多久,知意就見閔敏臉色一驚,抬頭直往她后方盯。桌子是順著馬路擺的,閔敏和藝菲坐一邊,知意單獨一邊,她身后就是飯店大門。 “怎么了?”知意問。 閔敏卻和藝菲頭靠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直到最后藝菲大聲說了一句“那不是趙書影嗎?” “她身邊那堆男生真眼熟?!遍h敏接道,還數(shù)著人頭,“一共七八個呢。好像全是1班的男生,就她一個女孩子呢?!?/br> “還不都是跟著她哥哥唄?!彼嚪坡冻鲆粋€八卦的笑,努努嘴指著某個方向,小聲道,“當然,終極目標還不就是那一個人?!?/br> 雖然藝菲聲音低,知意卻一五一十全聽到了,她側過頭,瞟到那堆人正在進店。在雜亂的人影中,知意準確地識別出了裴予卓。 他沒有背包,上身只套著件黑色毛衣,臂彎掛著才脫下來的灰色衛(wèi)衣。里面空調溫度太高,他還不時拿著棒球帽去扇風。旁邊一男生嬉皮笑臉要蹭他的風,他便毫不客氣一下重擊在人家頭頂。 看樣子,心情挺不錯的。 也是啊,才考完試,和一大堆朋友出來吃飯,能不開心嗎? “喂!憑什么啊,他們后來,也能去里面!”眼見此景,鮑藝菲抗議道。 閔敏只欸了一聲,“七八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啊,平均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誰敢惹?老板還不是看人下菜。” 知意只默默低頭夾菜,但只是心不在焉地一顆一顆挑出碗里的辣椒,菜和飯都沒吃幾口。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點不開心了。 今天大家確實是餓到了,沒一會兒就把飯吃完了,但主要是藝菲和閔敏的功勞。見服務員忙不過來,知意離門口近,就主動進去添飯。 推開門那一瞬間,知意又不自覺去看飯店中央,人最多,鬧聲也最囂張的那一堆。 裴予卓正在起開第二瓶啤酒,瓶蓋嘭的一下彈出,他的視線移動,也看到了門口端著飯碗的知意。 兩人目光交匯只一剎,知意就渾身不自在,從后頸開始發(fā)麻??戳艘谎?,她推門而出。 街邊還是呼呼刮著涼風,卻怎么樣也吹不走知意背后的浮躁。她再不能安心吃飯了,過一會兒就總要去看裴予卓,以及他對面的趙書影。盡管兩人挨得不近,只是偶爾才搭上幾句,且往往還要引得周圍男生一起笑。是很正常的交流。 她身邊的這堵玻璃墻將她和裴予卓隔開,也將外面的清冷和里面的熱鬧隔開,形成兩個世界。一個是她的,另一個屬于他。 知意覺得好困難。不像趙書影,她和他的朋友圈子永遠也交融不了,她也做不到大大方方和他一堆朋友聊天或是開玩笑。 知意再一次切身感到,她和他,完全不一樣。這就是她難過的點。 其實她早就意識到了,不然也不會那天下意識不跟他打招呼。她覺得,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他們認識,才會更安全一點。 看到知意一直傻愣愣的,菜也不吃幾口,鮑藝菲當即一敲筷子,訓道:“給你慶祝呢,怎么你最不專心!” 閔敏見知意臉紅紅的,關心道:“是被辣到了吧?沒關系,能吃多少吃多少?!?/br> 知意不置可否,只回了一個笑,慢慢扒飯。忽然,一個一米冒頭,看上去約四五歲的小姑娘走到了知意面前,奶聲奶氣地叫了聲“jiejie”。 知意??耆タ此」媚锞拖裼忻孛芩频臏惖街舛险f:“一個哥哥讓我跟你說,你吃完飯后等他一起回家?!?/br> 知意下意識往里面一望,裴予卓靠在椅背上,眼神朝向她,不知看了多久了。 但知意還是沒有聽。 叁人吃完飯,藝菲和閔敏都嫌辣,肚子也吃得脹脹的,提議一起去旁邊的夜市里轉轉,順便,再買點小甜品。 知意答應了,結完賬后起身、離開,再不回頭看一眼。 晚上的夜市有七八百米長,兩邊都是叁輪車改裝的流動小攤販,點著明晃晃的燈泡,恨不得讓每個過路人都看上幾眼。 藝菲看到有手作蛋糕就走不動了,停在原地,拿起每個樣式精美的小蛋糕都仔仔細細看了一眼,還熱情地和老板搭起話來。 一個多小時左右過去,叁人才算消停,每人手上都提著點食物。就連知意,也買了一串草莓糖葫蘆。時間一到,自然該各回各家。 閔敏和藝菲都要去親戚家住,還是一個方向。只有知意,是反方向,還離了五六公里。 這兒沒有順路的公交,離地鐵口也遠,女孩子晚上打車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遇到劫財劫色的壞心司機。 正在藝菲和閔敏焦灼時,知意揮手笑道:“別擔心,很安全的。我走一公里就到地鐵口了?!?/br> “欸!”藝菲趕忙抓住知意,“那怎么可以!是我要你出來的,你又沒有手機,我放心不下呀?!?/br> “欸,那個人怎么這么像叢飛揚啊?”忽然,閔敏搖搖兩人,指著馬路口等紅燈的一輛電瓶車。 藝菲虛眼辨了辨,驚道:“靠啊,真是他!這家伙什么時候有電瓶車了,你不說我還真想象不出來??!” 想象不出來,主要是指,以叢飛揚的身板,誰也不會覺得他會愿意縮著他的的四肢屈就在一輛小小電瓶車上。 這場景,大概當年李敏鎬代言某某電瓶車的樣子可以類比。不過叢飛揚肯定長得沒人家?guī)浘褪橇恕?/br> “他不會是要騎車去上網(wǎng)吧?”閔敏已經(jīng)開啟了她的班長思維慣性。 “唉喲,管他上不上網(wǎng)!”藝菲早就有主意了,拿出手機,撥通叢飛揚電話,在他接起后命令道,“叢飛揚,看你的叁點鐘方向,兩百米,騎著你的小電驢過來?!?/br> 叢飛揚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五分鐘內,自己原有的上網(wǎng)計劃被打斷,成為臨時的護花使者。 他望向知意,眼睛瞪得老大,“看不出來啊,蘿卜頭,你也有一天敢這么晚不回家?!?/br> 知意還沉浸在破壞人家計劃的愧疚中,一臉難色,“算了吧,我自己回家?!?/br> “誒誒誒!”叢飛揚趕忙叫住她,不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說,“沒事兒,反正也耽誤不了多久。” 知意又看了看路邊的兩人,滿眼糾結。藝菲實在受不了,推著她坐上去,“哎呀,別擔心,就當是我麻煩叢飛揚的?!?/br> “謝謝?!敝膺@才坐上后座,接過叢飛揚遞來的頭盔戴上,又小心翼翼對他道,“你送我去地鐵口就可以了。” …… 既然已經(jīng)出手了,叢飛揚也秉承著幫人幫到底的原則,騎了十多分鐘,送知意到了熟悉的小區(qū)門口。 他今晚是第一次騎電瓶車,按捺不住興奮,見保安不攔,干脆讓知意從后跟他說方向,他直接開到了居民樓下。 “真高檔?!钡竭_后,叢飛揚雙手倚在車把上,像看3D電影似的環(huán)視著周遭,宛如鄉(xiāng)下人進城。 “蘿卜頭,你怎么會住這里面啊?” “呃……”知意一邊把頭盔脫下還給他,一邊支支吾吾說,“有…好心的人家?guī)臀摇!?/br> 她不愿意提太多,又趕忙道:“謝謝你了,叢飛揚,你去玩吧,但是記得時間哦,熬夜不好?!?/br> “放心?!眳诧w揚沖她眨了眨眼,車把一擰,旋風似的飛馳而去。 知意進大樓前,又仰頭看了一眼,家里還是黑漆漆的。 出了電梯,走到門口,知意掏鑰匙開門。 “嘭” 門被推開,客廳一片漆黑,一絲風的聲音也聽不到。聯(lián)想到今晚,知意嘆了口氣。 她伸手去摸燈開關,卻猛地看到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 是裴予卓,他正雙手交叉環(huán)胸,一動不動凝視著她,臉色平靜到極致,宛如火山噴發(fā)前灰色的天空。 就像已經(jīng)等她很久了。 “回來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