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畢業(yè)季，總會有許許多多的不舍。

    林之樺剛剛下課，到禮堂廣場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三五成群站了許多人，身穿學(xué)士服的畢業(yè)生們正聚在一起拍照留念。

    看來畢業(yè)典禮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林之樺轉(zhuǎn)過身，朝來路往回走，剛走出幾步，就聽見身后有人叫他。

    “老師！林老師！”

    秦木生怕林之樺看不到他，一邊揮手一邊奮力擠出人群往這邊跑，“我在這兒！”

    林之樺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站住了。

    “我見你在忙，所以……”

    “嘿嘿~就照個相，哪有什么忙的！”

    秦木顯擺似的捋了捋帽穗兒，他個子高，又是天生的衣架子，寬寬大大的學(xué)士服穿著倒不顯累贅，只可惜面上嬉皮笑臉的，無甚學(xué)者味道。

    “對了，老師說要來看我畢業(yè)典禮的，我還特地留意了，可是剛剛怎么一直找不到你的人？害我差點就賴在臺上不肯下來了！”

    林之樺聞言莞爾，“你可真大膽，校長那么嚴(yán)肅的人，你還敢在臺上不下來？”

    秦木連忙應(yīng)和，點頭如蒜搗，“可不是~他一直板著個臉，就像咱屆多不給他爭氣似的！不過老師竟然也會背著校長說他壞話？看不出來啊！”

    “呵呵，這算什么壞話？”

    林之樺笑了，略微有些靦腆。正午的廣場上陽光耀眼，沒有一絲陰影，林之樺的臉被映亮了，瑩白剔透，讓秦木想起半開的百合花，淡粉的唇色則是甜蜜的花蕊。

    “老師，我們班同學(xué)好多都有女朋友送花的……”

    秦木輕聲說。

    “我可眼饞呢?！?/br>
    林之樺聽見，只不吭聲。秦木等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失望，兩個人都悶著，然后秦木就被室友叫走了，今天是畢業(yè)的大日子，不跟同學(xué)過實在不夠意思，秦木早就跟林之樺說了的，晚上也許會通宵。

    他特意強調(diào)了“也許”這兩個字，而林之樺沒有任何表態(tài)。

    他不是他的女朋友，不會跟他撒嬌，也不會提任何要求，秦木明明知道，卻還是會忍不住賭氣，他想，絕對要通宵，絕對要到第二天才回去，好讓林之樺著急一下。

    38-2

    可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要實踐卻往往成了另一回事。

    凌晨兩點多，秦木還是匆匆忙忙趕回去了。

    打開門的時候，滿室靜悄悄的，但有一盞壁燈竟然還亮著，秦木心跳驟然加速，從他這個角度看，客廳里完全空無一人，可他就像有第六感一樣，徑直就向沙發(fā)走去。

    視線越過沙發(fā)靠背，首先看到的是一小截緞帶。

    淺藍(lán)色的緞帶扎著淺藍(lán)色的透明薄紙，簇簇深綠的柔軟枝條綴滿彩霞一樣繽紛的花朵，宛如錦帶。而之后，就是那張熟悉的臉龐，半掩在花朵爛熳的包圍中。

    秦木忍不住伸出手。

    林之樺捧著花束，側(cè)身躺著，似乎睡得并不沉，眉心微蹙，秦木的手輕輕碰上他臉的時候，他睫毛顫了顫，緩慢睜開眼。

    “……秦木？”

    秦木看著林之樺眼下的陰影，有點心疼，“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

    林之樺頓了頓，低下頭，手中環(huán)抱的花香并不濃郁，林之樺卻覺得自己或許是被某種熏然的味道給蠱惑了，不由自主，他答道，“我想等你回來。”

    秦木心里一跳。

    那束包扎得精致的花朵隨即被捧到他面前。

    “送給你的?！?/br>
    林之樺說，不太熟練的樣子，見秦木只是發(fā)呆也不接過，他想了想又解釋道，“店員說這是錦帶花，有祝愿前程似錦的意思，我……我祝你前程似錦，以后事業(yè)順心，萬事如意……”

    萬事如意？

    秦木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之樺有點發(fā)窘，他確實很少送人花，買花的時候他什么都不懂，也不曉得從何問起，弄得那小meimei一直盯著他看。

    “好~我萬事如意！”

    秦木笑著接過花束。

    林之樺總算松了口氣，再看一看對面掛鐘，“都這么晚了，你趕緊收拾一下休息吧?！?/br>
    剛要轉(zhuǎn)身，手卻被拉住了。林之樺回頭正撞上秦木的眼，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閃閃爍爍，星光璀璨。

    “老師，你還不能走?！?/br>
    “呃？”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秦木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38-3

    “今天是我的生日。”

    這才是正確答案。

    林之樺完全沒有準(zhǔn)備，秦木似乎很期待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所以只扔下那么一句就再也不肯多說了。

    “你……你等一下?！?/br>
    沉默了幾分鐘后，林之樺埋頭扎進(jìn)廚房，再出來時，手里已經(jīng)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面。

    秦木望著那碗面呆住。

    “這個……”林之樺也猶豫了，他只是一時頭腦發(fā)熱，突發(fā)奇想就做了長壽面，完全沒有考慮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時分，對于要養(yǎng)胃的人來說，吃夜宵也沒這種折騰法的。

    所以，看到秦木那表情，他發(fā)熱的頭腦就立時冷卻下來，清醒了。

    “對不起，什么準(zhǔn)備也沒有，不然我明天補給你生日禮物，這就倒了吧?！?/br>
    林之樺說著，就要把面條端走。

    “別！我要吃！”

    秦木猛然站起來，幾乎是用搶的，一把撈過林之樺手里的碗筷就護(hù)在懷里，唯恐被人奪走一般，林之樺見狀有點哭笑不得。

    秦木盤腿在地板上坐下，呼嚕呼嚕大口往嘴里塞面條。

    以往林之樺做湯面都是熬的排骨湯或者雞湯，而這次因為是臨時做的，湯汁只是用白開水調(diào)味，很清淡，配上幾片青菜葉，打個水煮荷包蛋，簡簡單單一碗長壽面，甚至還有點寒酸。

    可是秦木吃得津津有味。

    林之樺看著他，心里忽暖忽澀。

    秦木察覺他目光，抬頭直笑，“老師，你是不是也餓了？”

    林之樺正要答不是，秦木卻突然拉住他手，“一起吃吧，就我一個人太沒勁了，而且這么大碗我也吃不完?！?/br>
    林之樺其實是想拒絕的，但看著秦木滿含期待的眼神，他突然就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靠著他坐下來，接過他遞來的筷子。

    兩個人就這么窩在茶幾和沙發(fā)的中間，就著一碗清湯掛面你一口我一口地享受夜宵，或者準(zhǔn)確來講，是秦木這么多年吃過的的第一碗長壽面。

    “真幸福~！”

    還有三個多小時就要天亮了，秦木卻一點睡意也沒有，跟林之樺擠在自己的單人床上，胳膊纏著胳膊，小腿搭著小腿，勉強才不會滾下床，可是秦木覺得肚子里熱乎乎的，心里也熱乎乎的。

    林之樺怔怔望著他，不知在考慮什么。

    半晌，他忽然問，“你以前生日，都是怎么過的？”

    “以前生日啊……”

    秦木摸著下巴想了想，“好像不記得了……”

    林之樺皺眉。

    秦木卻毫不在意，只咧嘴一笑，“嗨！我以前都忙著賺錢，哪顧得上過生日這種小事，今天要不是老師送花，我還想不起來自己生日是哪天的。嘿嘿~其實我原本想老師要是能送我玫瑰花就好了呢！”

    林之樺暗自沉吟一下，似乎真在考察送玫瑰花做生日禮物的可cao作性。

    秦木喜歡看林之樺這種認(rèn)真的模樣，因為很明顯，現(xiàn)在的他心里滿滿都裝著自己的事，就算只有短暫的時間也好，秦木希望這一刻能夠停留得稍微久一點。

    攬緊林之樺，秦木用鼻尖磨蹭他發(fā)際。

    “以后……”

    林之樺輕輕的呢喃略微帶著鼻音，是因為臉被秦木按在頸間的緣故，秦木起初還沒聽清，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林之樺已經(jīng)悄悄地把話說完了。

    均勻的呼吸很快掩去了一切痕跡。

    悠長的，親昵的，除了氣息的尾韻，再無其他。

    或許是他聽錯了？秦木有些不確定，而林之樺緊閉著眼，薄薄的眼皮上隱約能看見血管的脈絡(luò)，秦木小心翼翼左右各吻了吻。

    白天一直忙于畢業(yè)活動，他也確實是很累了。

    秦木默默在心里道聲晚安。

    夏夜寧謐，靜得聽不到風(fēng)聲，只能看見窗簾淺淺起伏的紋路。林之樺再度睜開眼的時候，恍惚有種經(jīng)年日久的錯覺。

    身旁的人已經(jīng)熟睡，卻仍舊握著他的手，以纏綿的姿態(tài)，扣得極緊。

    林之樺心里溫柔一片，最后那句話，他知道秦木并沒有聽清，可他缺少再說第二遍的勇氣。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會牢牢記著。

    就算是一個承諾吧――

    以后……每個生日，我都陪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