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幾天后,她發(fā)現(xiàn)小張不是唯一一個受惠于他那鬼建議的人。 事實上,被他給過建議的人還真不少,隔壁開花店的龜毛老板、斜對面開電器行的周先生、附近百貨公司賣衣服的專柜小姐、來送咖啡豆的業(yè)務(wù)小弟,甚至連住四樓就讀建中的吳小弟三不五時就會跑下來問他功課。 “你到底會不會?別誤人子弟?!?/br> 有一天,她終于藉著送咖啡的名義,忍不住湊了上去,卻發(fā)現(xiàn)吳小弟竟然拿化學問他。 “放心,我以前這科很厲害的?!彼皇切π?,要她安心后,繼續(xù)和吳小弟解說那化學題目。 那些化學符號對她來說,簡直和蚯蚓沒兩樣,她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懂還是假懂,但是看他解說的那么溜,她也只能當他是真的懂。結(jié)果過兩天考完試,那對她沒見過幾次的吳氏夫婦就成了店里的??停?guī)缀醢阉斏裨诎荨?/br> 其他諸如此類的事比比皆是,于是,她店里的客人,一天天的增加也就算了,連那些原本不怎么常來的,也都變成了???。 這男人真是怪透了 瞥了眼去送咖啡,又被客人拉住說話的寇天昂,白云眉頭又蹙了起來。 她越來越好奇這家伙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支著頤,她翻看著雜志,瞌睡蟲不覺又冒了出來。 下午的客人不多,因為她感冒還沒完全好,他根本是將她的行動全限制在吧臺里,只有在用餐時間人多時,才讓她動手煮咖啡,害她有時候都開始懷疑起究竟誰才是老板。 結(jié)果幾天下來,她每次一到下午就昏昏欲睡。 小小打了個呵欠,她抬起頭瞄了一下。 店門外人煙稀少,一陣微風拂過樹梢,行道樹迎風搖曳著,掉落幾片綠葉。 店門內(nèi)小貓一只、客人一位,而且那位客人仍然拉著寇在說話。 確定沒什么大事后,她乾脆放棄翻閱那有些無聊的雜志,趴下來睡覺。 一走進吧臺,他就看見她趴著睡著了。 他轉(zhuǎn)身走進店后的小房間,拿出外套替她披上,她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嘴角浮現(xiàn)淡淡的笑。 她的臉上總是帶著這般讓人舒服的微笑,云淡風清的微笑。 來這里快兩個月了,他開始發(fā)現(xiàn),人們到這家店來,不只是來吃飯喝咖啡而已,多數(shù)的人是真的喜歡這家店,喜歡她,喜歡和她說話。 他從來沒看過像她這般如此善于傾聽的女子。 來這里的客人,十個有八個會和她說話,之中有半數(shù)以上的人對她傾訴喜怒哀樂, 除了偶爾在需要的時候給點意見之外,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安靜的聽著。 他甚至見過一位客人和她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她毫不吝嗇的伸出雙手給予安慰。 那一天,他們營業(yè)到凌晨三點。 這種特例情況,在短短近兩個月的時間,發(fā)生了五次。 于是,他知道為什么巡邏箱會設(shè)在店外,為什么管區(qū)三不五時就會來這里探看,還有為什么那一天夜里她會開門讓他進來 她雖然很聰明,卻太過善良心軟,而且笨得不知道要照顧自己! 偏偏她外表看起來溫柔婉約,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實際上卻固執(zhí)得要命,只要她在心里作了決定,無論旁人怎么說得口乾舌燥,她依然掛著那溫柔的微笑,嘴里沒反對,心里卻仍堅持己見。 結(jié)果在說不動、勸不聽的情況下,他也只能順著她,讓她來店里坐著,然后插手替她把所有事情都擋下搞定。幫小張,只是一時忍不住,幫其他人,卻是因為如果他不插手,她十之八九會繼續(xù)聽人抱怨,甚至拖著病體安慰那些人,然后搞到三更半夜。 天曉得他有多想當場敲昏那些跑來的客人,然后強迫這不知休養(yǎng)為何物的女人回家躺好。 她在睡夢中又咳了兩聲,他皺起眉頭,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車,有些頭痛的嘆了口氣。 他一向不喜歡和人牽扯太多,可誰會料到在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做事不到兩個月,他非但能喊出每個常客的姓名和職業(yè),甚至連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幾乎都能倒背如流。 而且他似乎太在意她了。 這不太好。 瞥了眼在睡夢中看起來更加嬌弱的女人,他嘆了口氣。 真的不太好“該死?!?/br> 一句詛咒,讓剛送完咖啡回來的他抬起了頭。“什么?” “沒有?!毖杆俚钠沉怂谎郏自浦皇堑皖^清洗器具。 他抬頭搜尋讓她罵出那句詛咒的原因,她的感冒這兩天才好一點而已,他可不想又有麻煩加重她的壓力。 只有靠近門口那桌不是熟客。 “你認識?”他會這樣問,是因為那男人一直有意無意的盯著白云看。 “不認識?!彼卮鸬煤芸?,頭也沒抬。 “前男友?”他說完咳了一聲,希望自己口氣聽起來沒那么酸。 她瞪了他一眼“我說不認識。” “你的表情不像。”他挑眉說。 白云停下手邊的工作,有些惱的看著他道:“別把那套用在我身上。” 這下倒換他不懂了。“哪一套?” “表現(xiàn)得好像你無所不知的那一套?!彼皇植猎谘希皇謸卧谒圻?,哼聲道:“因為事實是,我的確不認識他?!?/br> “我沒有無所不知?!?/br> “嗯哼?!卑自破ばou不笑的說:“那就是我所說的,你沒有無所不知,你只是表現(xiàn)得好像那樣?!?/br> 他表現(xiàn)?他怎么都不知道? 寇天昂好笑的看著她問:“我這樣做有什么好處?” “好讓別人聽你的話?!?/br> 他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的恢復(fù)正常,微牽扯嘴角,開玩笑的道:“我只是想知道那男人的存在為什么困擾你,沒罪大惡極到必須被指控強迫人聽我說話吧?” “他沒有困擾我,困擾我的是”她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來。 “是什么?”不知道她為什么停下,他忍不住追問。 腦海里的思緒飛快轉(zhuǎn)著,白云看看他,再看看那男人,很快有了結(jié)論。她突然開口問:“事實上,我需要你幫我個小忙?!?/br> “什么忙?” “當我的男朋友?!?/br> 一開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但除了這個,她已經(jīng)想不出其他辦法來阻止這件事了,所以雖然覺得有些尷尬,她還是眼也不眨的看著他,等他回答。 他愣了一下,好半晌才開口問:“這是公事?” “私事?!?/br> “因為他?” “還有其他?!?/br> “其他?”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感到不悅,但心中卻莫名的躁郁起來。 “我曾和你說過,我有一群死黨,對吧?” “嗯?!彼c頭表示知道。 “她們都結(jié)婚了。” “這和那有什么關(guān)系?” “你記得羅蘭吧?” 寇天昂點頭,那么美艷動人的女子,很難讓人忘記。 白云看著他,嘆了口氣“關(guān)系在于,羅蘭家里是做紅娘的,而她媽認為女人過了三十歲還沒結(jié)婚,是一件很可憐的事。如果那個女人剛好家里無長上,又剛剛好是她女兒的好朋友,那么替那位小輩找到一個好歸宿就是她的責任!” “所以?” “所以自從上回在她女兒的喜宴上,當她發(fā)現(xiàn)我沒男友時,三天兩頭就拿一堆相親照片給我看,而那一位”她有些著惱的瞥了那位仁兄一眼“就是其中一個?!?/br> “其中一個?”不知道為什么,他有了想笑的心情?!八麄兊降子袔讉€?” 白云拉開抽屜,拿出一疊相親資料,往桌上一放。 一見到那幾乎和六法全書一樣厚的相親資料,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別笑。”她既尷尬又窘迫的道:“他們本來只是照片和資料,但從前天開始,突然接二連三的一個個冒了出來,羅媽大概是認為我有開店,乾脆要那些人直接過來看。我可不認為整天站在這里被人評頭論足是件很好笑的事。” “抱歉”他道歉憋笑,但雙肩仍因笑意而聳動。 “你到底幫不幫?”她紅著臉問。 “怎么幫?” “就是讓那些人知道,我已經(jīng)呃”不知道該怎么說,白云小臉越來越紅。 “名花有主?”他幫她接話。 “對?!彼c頭。 “所以只要讓那些男人知道就可以了?” “嗯哼。”她松了口氣。 “所以就是向其他男人宣告我的所有權(quán)?!?/br> “大概就是那樣?!彼冱c頭,開始感激他的理解。 “那簡單?!?/br> “真的嗎?” “對。”他咧嘴一笑,然后捧著她的臉,低頭吻了她。 撓踐踐 “那不是個好主意?!?/br> “我知道?!?/br> “我感冒還沒好?!?/br> “我知道?!?/br> “你可能會被傳染?!?/br> “我知道。” “那你干嘛還吻我?” 因為他想吻她想很久了。 不敢讓她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他只是輕扯嘴角,將車子開進停車位停好,才道:“因為那是最快讓人家知道你已經(jīng)名花有主的方法?!?/br> 她杏眼圓睜的瞪著他看,好半晌,才勾起嘴角,假笑回道:“那還真是謝謝你喔?!?/br> 說完她打開門下了車,知道他會跟來,她拿了包包就往大廈走去。 從她感冒的那天起,他堅持每天接送,而且還是直送到她家門口,她不太確定為什么,不過猜測大概是因為她那天昏倒真的把他嚇壞了,那讓他覺得她嬌小又瘦弱;雖然他們兩個心里都知道,她并沒有那么脆弱。 可他還是堅持接送她,她也沒阻止,畢竟有位免費司機而不用自己開車,還真的滿方便的;雖然他那么大個塞在那輛小車里實在有點好笑。 寇天昂跟在她身后,氣定神閑的道:“你不能否認這方法很有效,那家伙走了,對吧?” “對一個有效,但他們有很多個?!卑自坪凸芾韱T微微一笑,當作是招呼,繼續(xù)往前走,按下電梯按鈕?!澳悴荒苊看斡腥藖?,就吻我一次。” 事實上,他不認為有什么不行。 吞下那幾乎到了舌尖的字句,他也和管理員招了招手,扯著嘴角道:“如果那人和媒婆說了,會省下很多麻煩?!?/br> 當! 電梯門開了,白云走進去,看著他皮笑rou不笑“是喔?!?/br> “不是嗎?”寇天昂跟上,挑眉反問。 “如果羅媽這么簡單就能打發(fā),她就不姓羅了?!卑自祁┝怂谎?,沒好氣的說。 電梯門關(guān)上,開始往上爬升。 他兩手插在褲口袋,站在她身后,兩眼卻看著她在電梯墻上鏡子里的身影,好奇的問:“你為什么不想結(jié)婚?” “我沒有不想結(jié)婚,我只是不想相親?!?/br> “喔?” 白云皺起了眉,因為聽出他語氣中的問號?!班甘裁??” “你三十歲了,沒男朋友?!?/br> “ok,所以呢?你的意思是男人單身就沒問題,女人單身就是一種?。俊?/br> 喔唷,子彈上膛了。 她翻了個白眼,以為他沒看到,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好奇?!?/br> 電梯突然發(fā)出奇怪的聲響,然后停了。 “怎么回事?”白云一怔,話才出口,電燈也熄了,她有些慌,直到他按住她的肩頭,伸手壓下電梯里的緊急通話鈕。 “老李?老李?你在嗎?”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傳來了管理員李叔的聲音?!拔??小寇嗎?我在我在,電梯出了點問題,你們別緊張,先坐下來,我現(xiàn)在就去聯(lián)絡(luò)消防隊?!?/br> 老李?小寇?太好了,看來連她家大廈管理員都和他混得很熟。 和管理員通完了話,他注意到她一直很安靜,忍不住開口:“你還好吧?” “嗯哼?!彼龖?yīng)了一聲,回問:“你呢?” “我怕黑?!彼f。 她愣了一下,他在她發(fā)愣時拉著她坐下?!翱磥砦覀冎缓孟茸铝??!?/br> “真的假的?”她知道這樣問有點沒禮貌,但想收回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什么真的假的?”他靠坐在墻邊回問。 “怕黑?!?/br> “喔,那個?!彼桓毕肫饋淼目跉猓缓笳f:“真的?!?/br> 很難想像他這么大塊頭會怕黑,但他聲音里卻隱含著壓抑的緊張。 循著聲音轉(zhuǎn)頭,白云看著應(yīng)該是他臉的地方,試探的伸出了手。她碰到了他的嘴唇,他僵住,她繼續(xù)往上摸,從他的鼻子、他的臉、他的額,直至他的發(fā)。 他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她想干嘛。 誰知她在確認了他頭臉的位置后,卻只是拍拍他的頭,柔聲道:“乖,別怕?!?/br> 他有些傻住,然后笑了出來,邊笑邊說:“謝謝?!?/br> “不客氣?!彼Z音帶笑,說完卻咳了起來。 記起她感冒還沒好,他脫下外套,蓋到她身上,將她拉到懷中?!皝?,到這邊,這樣會暖一點?!?/br> “我不冷?!彼f,卻也沒掙扎。 “我會?!彼中α似饋?,確定外套有好好的包牢她?!叭绻隳艽谶@里,我會很感激的?!?/br> “是嗎?”順從的靠在他懷里,她將頭枕在他胸膛上:他像電毯一樣溫暖,讓她懷疑他也插了電。這念頭教她揚起嘴角“既然感激,你要怎么報答我?” “以身相許如何?”他握住她的小手,開玩笑的說。 “好啊?!彼p笑出聲。 他也笑了起來,她閉上眼,感覺到他緊繃的肌rou放松了下來,于是繼續(xù)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聊天,但是因為靠著他太舒服了,她有幾次差點睡著,電燈亮起來時,她還因為一時無法適應(yīng)而更往他懷里縮。 發(fā)電機發(fā)出噪音,下一秒,電梯便開始往上爬升。 “電梯好了。”他揚揚嘴角,低頭看著將臉埋在他胸膛的白云。 “我知道。”她有些不甘愿的喃喃應(yīng)聲,然后在他的幫助下一起站了起來。 電梯再停下時,門開了,兩名消防隊員站在外面。 “你們還好吧?” “還好?!眱扇水惪谕暤恼f。 白云和寇天昂互看一眼,雙雙又輕笑出聲。 “沒事就好,那我們下去了。”消防隊員見他們沒啥大礙,便收拾工具離開。 見消防隊員走了,她才轉(zhuǎn)身走到自家門前掏鑰匙開門,他跟在她身后。 開了門、進了屋,她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好了,我到家了?!?/br> “記得吃葯?!彼焓謱⑺行┝鑱y的發(fā)絲撩到耳后。 “我知道?!彼⑽⒁恍Α?/br> “那我回去了,早點睡,晚安。” “晚安。” 他笑了笑,和她揮了下手,轉(zhuǎn)身離開。 白云看著他走過電梯門,她將門合上時,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門,關(guān)上了。 墻上的時鐘滴答在響,她將額頭抵在門上,閉上了眼,不知道為什么,胸口莫名的悶,覺得有些悵然 然后,電鈴?fù)蝗豁懥恕?/br> 她睜開眼,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退了一步,拉開門,甚至忘了從窺視孔看一下來人是誰。 他站在門外,像迷路的大熊一樣無辜。 她看著他,大概有三秒無法反應(yīng),然后他開了口。 “我忘了一件事。” 她還是有些茫然,傻傻的回問:“什么?” “這個?!彼f,然后伸手將她拉到懷里,低頭吻了她。 罷開始,那只是一個吻,但就像接了炸葯的導(dǎo)火線一樣,點燃了,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這不是個好主意”他進門時,她喘著氣開口,兩只手卻攀在他脖子上。 “我知道”他邊回答,邊親吻她雪白的頸項。 “我感冒還沒好”她差點在樓梯上跌倒,因為忙著脫他的t恤。 “我知道”擺脫掉上衣,他一把抱起她,三步并一步的往樓上走。 “你可能會被傳染”她話還沒說完,人已經(jīng)被他抱到床被上。 “我知道”老天,她又香又軟,像可口的慕斯一樣。 聽聞他一字不變的回答,白云停下解開他褲子紐扣的動作,抬頭看他“那你干嘛還吻我?” “因為”他也停下動作,直視著她那雙美麗慧黠的眼眸,嘴角輕揚的說:“我想要你想很久了?!?/br> 他眼里全是掩不住的熱情和欲望,白云在他眼中看見自己,然后嘴角一勾,笑了;下一秒,她伸出手,將他拉了下來,吻他。 “在想什么?” “想我是不是因為生理時鐘在拉警報,所以才隨便找個男人充數(shù)。” 寇天昂挑起右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八阅兀俊?/br> “嗯哼?”白云趴在他胸膛上,懶洋洋的哼聲。 他一個翻身,將原本趴在他身上的女人壓在身下,撐起上半身,看著她笑問:“你是找個男人隨便充數(shù)嗎?” 她看著他,想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摸摸他的臉頰,緩緩的說:“不知道,我不確定,還在想。你介意嗎?” 她倒是誠實。 看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他揚揚眉,打趣的回以相同的答案:“不知道,我也不確定,還在想?!?/br> “想好了記得告訴我。”她說,眼里帶笑。 “你也是?!彼麥惤诵?,近到鼻尖能抵到她的。 “我會的。”她輕笑出聲。 他為之莞爾,然后看著她半晌,突然低聲開口問她:“我有沒有弄傷你?” 她是那么的嬌小柔嫩,和他那么不同,他真的很怕方才太過激烈傷了她。 “還好。”像是沒想到他會問,她的臉有些泛紅。 她害羞的模樣引人遐想,他忍不住又吻了她,然后再一次,然后又一次,然后他開始懷疑她是糖做的毒葯,教人一吃上癮后就再也停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