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新年還有兩三天的時候，段杰帶著團團去掃了一次墳。去年因為坐月子，他沒去。今年清明那天應(yīng)該來的，只是正巧那幾天團團生病發(fā)熱，段杰只顧著照顧小家伙了，也沒什么心情來掃墳。說實話段杰對喻實的這些親人是沒什么感覺的，說是掃墳也就是來走個過場，要是沒有看到周圍的村人去給先人上墳，他估計還想不起這一出呢。不過團團確實是應(yīng)該來看看的他的另一個爹，還有那些長輩們。

    站在喻實父母的墳前，段杰心中默默念著，不知道你們的兒子是不是去找你們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占了你們兒子的身體的。這個孩子我會好好帶大，也希望你們在下面能安心，以后每年我都會帶團團來看你們，你們的墳我也會來照應(yīng)著。段杰剛念完，就起了一陣清風(fēng)，將墳前的那些沒燒盡的紙錢卷了起來。風(fēng)起來的那一刻，團團突然對著某個方向笑了起來，段杰朝那邊看了看，什么也沒有看到，不由得后背一陣發(fā)寒，抱著小家伙就回家去了，連擺在墳前的那些酒水吃食也沒收。

    回了家，桑峰已經(jīng)在那里揉面了。因為天冷，想發(fā)面的話最少也要等上一天功夫，所以這面得早早就揉出來。段杰本來是打算回來后和面的，沒想到桑峰又搶著干了，看著那有些瘦削的身影，段杰心中一軟。今年也賺了點錢，多給小孩些工錢好了。

    到了大年三十的那天，段杰給桑峰塞了二兩銀子，算是他這一年的工錢。這數(shù)字絕對比當(dāng)初說好的多了太多，桑峰紅著臉，怎么也不肯收。段杰連哄帶勸了好半天，小孩還是不肯。最后段杰開始給他算帳，等桑峰滿十八自己單獨出去過的時候，總是要蓋房子吧，還要買農(nóng)具吧，就算不在鄉(xiāng)下討食，去鎮(zhèn)上做個小買賣，那也得有點本錢才行。而且那時候他都十八了，就該說親了，娶媳婦的花銷可就更多了。一年二兩，攢個四五年也就十兩銀子，想自立門戶還太少呢。

    桑峰被段杰這一通話講的暈頭暈?zāi)X，總算是收下了這些錢。

    年夜飯，自然要雞鴨魚rou都上齊全，段杰昨天趁著桑峰去宋嬸家討香菜的時候，從農(nóng)場拿了幾條魚出來收拾干凈，掛到了廚房外面。

    三十早上一大早，段杰就開始做起了準備，先拿了一條魚，把魚rou片下來，開始剁魚茸，一邊剁一邊把魚rou里的細刺挑出來。桑峰則在一邊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亩鐁ou，剁菜，準備包子和餃子的餡料。

    軟軟甜甜的豆沙包，紅薯包，各種花樣的棗花饃，白菜豬rou包子，羊rou大蔥包子。屋子里被這些剛出籠的面食弄的熱氣騰騰，面食特有的香氣散的滿院子都是。

    夏天采的那些蘑菇已經(jīng)吃了不少，還剩了不到兩斤，段杰抓了一把泡著，又把凍在外面的雞拿進廚房化凍，準備來個小雞燉蘑菇。前幾天鹵好的牛rou也切了一盤，撒了蒜苗，用了香油，醬油，略微那么一拌，香氣撲鼻。

    清蒸魚，糖醋里脊，小雞燉蘑菇，紅燒獅子頭，魚丸湯，鹵牛rou，這就是六個菜了，當(dāng)然也不能都是rou，那樣也太膩了。一盤醋溜豆芽，一盤麻辣豆腐，再來一盤金銀雙絲，其實就是把蛋白和蛋黃分開炒后切成絲，旁邊是醬料和蔥段，用烙饃卷著吃。席間的菜也可以一并卷到這餅里，吃起來還是頗有風(fēng)味的。九個菜都是咸的，段杰又泡了一碗糯米，拿了紅棗，紅豆沙，山楂糕，各色果干，白糖，橘子果醬，蒸了一大碗軟糯香甜的八寶飯出來，當(dāng)然最重要的餃子那也是必須有的。

    一共十道菜，討一個十全十美的彩頭。從菜陸陸續(xù)續(xù)上桌的時候，團團就蹲守在桌邊了，每上一道菜，小家伙的眼睛都會放一陣光。桑峰本來想去廚房幫忙的，結(jié)果完全不能走開。一走開，這個rou團子就要去扒桌上的菜了。

    緊趕慢趕，終于趕在太陽落山前，把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段杰頗為奢侈的點了幾根蠟燭，把屋里弄的亮堂堂的。平日他們吃飯可沒吃這么晚過，都是早早的吃了，天一擦黑，就去睡了。

    為了讓團團也守一會兒，段杰特別讓小家伙在白天睡了一會。

    桑峰興奮的不得了，這是他父母過世后，他過的最豐盛的一個年了。段杰端起酒杯，說了幾句吉祥話，大家開始吃起來。

    團團早就急的不能行了，指著那個顏色最好看的八寶飯，口齒不清的喊著，“七，七。”段杰夾了一筷子，吹涼，送到小家伙嘴邊，等小家伙咽下去，又舀了一碗魚丸湯，把魚丸夾開，吹涼。就見團團那幾粒小米牙奮力的嚼著，小臉粉紅，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會兒看著這個，一會兒看著那個，簡直恨不能多長幾張嘴出來。

    一樣菜嘗了幾口，小家伙也就差不多飽了。段杰摸了摸團團的肚子，圓鼓鼓的，就停了手不再喂。只是小家伙還是不甘心，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巴巴的瞅著他爹。段杰把他擱到一邊，塞了個布老虎給他。小家伙知道繼續(xù)吃是沒可能的了，哼哼著玩起他的寶貝布老虎。那只布老虎不愧是團團的寶貝玩具，沒一會兒就會自己‘跑’到菜桌那邊轉(zhuǎn)一圈。當(dāng)然，布老虎的主人就會去找回布老虎，順便在飯桌邊蹭那么一會兒。

    段杰邊吃邊感慨，這時候要是有個春晚該多好。雖說在現(xiàn)代每年都罵春晚無聊，可是過年了，少了這個在旁邊熱鬧著，還真是有點不習(xí)慣。當(dāng)然，這也是這里的娛樂活動太少了，哪天出去買點書回來看看吧，這閑下來后能做的事實在是太少了。

    過了子時，外面的鞭炮便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段杰讓桑峰也拿鞭炮出去放，已經(jīng)有些犯困的團團被這鞭炮給嚇了一跳，小家伙帶著點哭腔哼了幾聲，被段杰抱著哄了一陣。鞭炮的聲音實在是太吵，段杰沒法子，只能先用手捂住團團的耳朵，靜靜等著外面的鞭炮聲散去。

    熬了一夜，桑峰早就撐不住睡著了，段杰也沒叫醒小孩，反正他一個人守也是一樣的。

    第二天，段杰就頂著一雙熬的通紅的雙眼，哈欠連天的用冷水洗了臉。過陣子去鎮(zhèn)上一定要買點書回來，干坐一夜太熬人了。

    昨天的剩菜已經(jīng)端回了廚房。段杰和桑峰隨意吃了點早飯，就帶著團團出去拜年了。小家伙收獲了無數(shù)的紅包，當(dāng)然那粉嘟嘟的小臉也被捏了不少下，最后弄的小家伙一看進了生人家里，立刻就把臉埋到他爹懷里，任你怎么喊都不露頭。

    拜完了年，段杰帶著團團回了家，把前幾天買的花生瓜子，各色果干點心都擺了出來。下午很可能有小孩來家里，這些自然都要備好。團團收的紅包，給他單獨放到一個小罐子里去。說起紅包，段杰從小到大一直很怨念，他小時候收的壓歲錢是要全部上交的，一分都木有。當(dāng)時他就想，以后自己有了孩子，肯定不會拿走小孩的壓歲錢的。嗯，他這也算是做到了吧。

    放好團團的壓歲錢，就要準備其他小孩們的紅包了。為了不顯眼，段杰隨大流，一個小紅包里只放一個銅板。

    下午來家里的小孩還是挺多的，段杰散出去了二三十個銅板。來家里的小孩，段杰都會給抓一把瓜子花生讓拿著吃。當(dāng)然，也有那些特別貪嘴的，直接抓到隨身帶的小布兜里，直到把那布兜塞的鼓鼓囊囊的，手中再抓一把才算罷休。

    初一過的熱鬧也累人，還沒到晚上呢，段杰已經(jīng)在炕上歪著睡著了，桑峰小心翼翼的把團團抱到一邊，給段杰脫了外面的棉襖，蓋上被子。抱著小家伙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這一覺，一直睡到快天亮。段杰睜眼的第一件事，先去摸團團，確定小家伙在身邊睡著，才放了心繼續(xù)睡。

    喻實的爹娘都沒了，初二自然也不用去回娘家，一家三口就窩在家里，舒舒服服的過了一天，初三這天據(jù)說出門容易跟人發(fā)生口角，大部分人都會呆在家里。段杰自然又心安理得的宅在家中，吃吃喝喝，順便陪團團玩。

    到了初五趕五窮，一大早就要起來放鞭炮，從院里一直放到外面，據(jù)說是可以把一切不吉利的東西都趕走，放完炮，再把地一掃，接著就開始備餃子餡，準備包餃子了。這天的餃子餡要剁的格外響，剁到周圍鄰居都能聽到才行，因為這是剁小人。= =

    段杰剁了幾下，發(fā)現(xiàn)這絕對是個力氣活。不過周圍鄰居家剁餃子餡的聲音，他倒是都聽到了。桑峰躍躍欲試的表示他可以來剁這個小人，段杰把這個活計光榮的交給了桑峰。別說，小孩剁的可真夠力，段杰覺得自家的菜板都要被剁壞了，看著桑峰剁的咬牙切齒，段杰不由得暗想，是誰被小孩腦補著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