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的父親雖然從沒出現(xiàn)過，但是他工作調(diào)往省城之后，還是聯(lián)系了老何，留了自己的地址電話，并且給了一張銀行卡，不定期地都會往里面存些錢。

    老何一直沒用過這里面的錢，十年下來也存了好幾萬。

    小影在一旁哭著：“不要爸爸！不要爸爸！要外公！外公！不砍樹！不去砍樹！”

    老何腹部刀口又劇烈地疼了起來，小影扶著外公回了屋子。

    他靠在床上，肋下刀口的縫合線之間不斷有紅紅黃黃的液體流出。他現(xiàn)在別說掄斧子，現(xiàn)在連上山都不可能了。

    小影：“外公！去醫(yī)院！”

    老何忍著腹部的疼痛，痛苦地皺著眉說：“醫(yī)院就不去了。醫(yī)生也救不了外公了。去檀木箱里，把我說的東西找出來?！?/br>
    小影按照外公說的，找出來兩張銀行卡，和一個深紅色的塑料本。

    老何說：“對，那是戶口本。第二頁就是你。自己收好，放到你的小挎包里?！?/br>
    小影按照外公說的，把紙條夾回戶口本里，和銀行卡一起放到自己牛皮小包里。

    老何看她把東西放好，放下心來，疲憊地閉上眼睛，自言自語似的說：“等我沒了，就燒了吧，跟你外婆團(tuán)聚去了。你去找你爸爸?！?/br>
    小影搖頭說：“我陪外公！”

    “傻孩子，人獸草木皆有壽命。外公的時辰到了，我要去找你外婆了，有她陪我吶。你要好好……”外公又睡著了。

    小影趴在外公身邊睡著了，夢里外公過了一條河，自己怎么都過不去，喊外公，外公也不理她一直往前走。

    小影驚醒，天都快黑了。只覺得外公身子guntang的，呼吸沉重?！巴夤夤?！”

    外公沒有反應(yīng)，她飛快地跑到林家。

    林珩放學(xué)回來，也剛進(jìn)門，“你來啦？”

    小影顧不上跟林珩說話，著急地跟林媽說：“林mama，去幫我看看外公?！?/br>
    林媽立刻在門口換鞋，說：“走，我跟你去。老林，你看著倆孩子?！?/br>
    林珩站在門口：“不，我也要去！”

    林媽說：“你聽話，和meimei乖乖在家。”

    老何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

    林媽打電話叫來幾個同事，把老何先抬去林業(yè)局衛(wèi)生院。

    外公手術(shù)傷口破裂，感染?，F(xiàn)在是高燒昏迷。

    醫(yī)生清理了刀口，消毒上藥，包扎。

    “今天已經(jīng)沒辦法轉(zhuǎn)院，晚上先在這里觀察，如果明天還沒有清醒就得轉(zhuǎn)到縣醫(yī)院去?！?/br>
    又過了一日，老何還是沒有醒。

    衛(wèi)生院聯(lián)系了林縣第一醫(yī)院給外公做了轉(zhuǎn)院。

    老何術(shù)后感染引發(fā)了肺炎，一直高燒昏迷。中間偶爾清醒時，嘴里念叨：“打電話?！?/br>
    林媽問：“打什么電話，給誰打電話？”

    小影假裝不懂，其實她知道外公說的是讓她給她爸爸打電話。

    周六，林爸林媽帶著林珩一起來醫(yī)院看老何。

    正是午飯時間，林媽用保溫桶給小影帶了鮮蝦小餛飩。

    小影剛吃了兩口。

    外公這時候居然醒了，問自己是不是又該吃藥了？

    林媽忙說：“沒有，藥吃過了，晚飯才吃?！?/br>
    小影趕忙撲過來：“外公，外公?！?/br>
    外公摸摸小影的頭，笑了笑。

    外公點點頭，要水喝。

    小影端了水杯過來，外公喝了兩口。

    小影問：“外公，吃餛飩！”

    “外公不吃，你吃吧?！?/br>
    小影看到外公醒了，心里高興，坐在病床邊，狼吞虎咽地吃餛飩。

    老何說：“小珩啊，你帶小影出去玩會兒?！?/br>
    林珩抬頭跟mama說：“mama，我跟小影到樓下玩一會兒。”

    林媽說：“嗯，去吧。不許出醫(yī)院大門。”

    “知道了?！?/br>
    小影高興，連蹦帶跳地拉著林珩，“走，我?guī)闳ヒ粋€好地方?！?/br>
    兩人出了病房，林珩從兜里拿出兩個棒棒糖，一個紅色一個綠色，“學(xué)校小賣部新出的，吃了舌頭能變色。你要哪個顏色？”

    小影拿起綠色，撕了包裝塞到嘴里。林珩吃了紅色的那個。

    兩人從住院部下樓后，小影帶著林珩往另一邊的門診樓走去。

    小影這幾天陪外公住院，沒事兒就在醫(yī)院四處溜達(dá)，已經(jīng)把醫(yī)院里到處都去了一個遍。

    病房里。

    老何給林媽指了指病床邊上的柜子。

    林媽問：“要拿東西？”

    老何點頭。

    林媽打開床頭門，里面有一個牛皮小挎包。

    老何說：“那個?！?/br>
    林媽把包拿出來，放到外公手里。

    老何翻開包，掏出了一個戶口本，里面夾著一張紙條，寫著電話和地址，“打給他。”

    林媽接過紙條，上面的名字是——夏小軍。

    “這是？”

    “小影的爸爸?！?/br>
    門診大樓一共七層。四層以下都是門診各種檢查科室。五、六、七層是醫(yī)生辦公室和會議室。

    小影帶著林珩坐電梯來到七層的一間辦公室門口。雙開的木門上面有兩條玻璃窗。

    小影拉了拉門，說：“今天怎么鎖了。我前兩天來，都沒鎖門。你看，架子上放的什么?！?/br>
    林珩從門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一排排大小不同的玻璃缸里面浸泡著各種灰白的器官，浸泡液或白或黃。屋里沒開燈，只有窗戶里透出的不均勻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