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奴
容明苑化妝間。 10平米,靠著墻兩條長桿,一上一下掛滿戲服。 她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心里忐忑不安,紅唇咬的快滴血。 彥七掀開簾子,笑著往她面前推過杯茶,“嘗嘗,上好的龍井?!?/br> 夢荷一愣,“這,這是上坐賓客才能喝的?!?/br> “喝嘛?!?/br> 她抿了口,茶香在口腔流轉(zhuǎn),上臺的緊張緩解了不少。 彥七雙手撐在桌上,高大的身形將她完全籠罩,看著鏡子里的女孩,他眸光閃爍,笑著說,“我們夢荷是大姑娘了。” 夢荷哼了聲,戳了戳銅鏡里男人的臉,語調(diào)黏糊糊的,“哥…你說我能行嗎?!?/br> “肯定行啊?!?/br> 彥七拿過桌上的木梳,將女孩的黑發(fā)往上梳,再抹上榆樹皮的粘液,頭包好后去旁邊的盆里洗手,輕哼著賣水曲。 夢荷一邊往臉上拍打油彩一邊跟著哼,“臉上擦的桃花粉?!?/br> 彥七勾起唇角,拿過細(xì)毛筆在胭脂里點(diǎn)了點(diǎn),在女孩的唇上仔細(xì)勾勒,念白像滾過層沙。 “口點(diǎn)的胭脂杏花紅?!?/br> * 戲臺下座無虛席,大家都在等著今日的新角亮相。 前幾年才鬧了場饑荒,這又來兵亂了,到處傳什么,今天這個倒臺,下午那誰被滅。不過跟他們老百姓沒關(guān)系,日子照過,關(guān)心這等事還不如泡這茶罐子里聽聽雅。 班主在門口張羅客人,聽見街口一陣浩蕩,趕忙出去迎接,可看到兩隊(duì)車隊(duì)后急的直剁掌心。 這怎么一起來了。 他還在想法子,只見右邊的車隊(duì)速度緩下來,一輛車下來幾個持槍的士兵,簇?fù)碇簧碇贮S軍衣的男子進(jìn)了盛福飯店。 班主暗自松了口氣,招呼小廝去迎接另一位貴客。 他堆起褶子,諂媚道,“容明苑得謝公子賞臉,蓬蓽生輝呀?!?/br> 謝無凜冷冷掃了眼,旁邊的家丁施了些碎銀給他。 五尺臺,金馬玉堂,弦歌折子戲,蟒皮胡琴起。 臺上的戲子看著面生,吊梢鳳眼,媚氣自生卻又帶些青澀,唱腔明快跳躍,踏云步一出,兩側(cè)的翎子俏皮的彈了彈。 班主是個眼尖的,上前俯身,在他耳邊低語,“逃荒來的,瞧著身段好教了幾年,先唱個花旦,取了芙奴。” 芙奴……謝無凜斂下眸,從紅緞長衫內(nèi)口袋里拿出個東西,朝戲臺瀟灑一揚(yáng)。 一錠金子滾落到夢荷腳邊,心里自是欣喜萬分,也只能將戲唱完后才敢去撿。 門口傳來陣sao動,賓客們紛紛往后側(cè)目,只見門邊已有士兵把手,進(jìn)來位年輕的軍官,一時間引起怯怯私語。 班主卑躬屈膝,小心說道,“官爺,這戲快唱完了,您看…” “不礙事,熏陶下便走。”周昀摘下軍帽,陰影散去,漏出張英俊非凡的臉,鼻梁高聳堅(jiān)毅,唇薄如刀削,棱角分明。 “好勒,這就為您安排上坐。” 班主親自添茶水,看著謝公子居然和這位官爺相談甚歡,自知待會的擔(dān)心多余了。 周昀淡淡開口,“無凜,約你真是比大帥還難。” 謝無凜鼻翼輕哼,不緊不慢抿著茶,“到嘴里有股腥sao,潮了?!辈恢朗钦f茶還是說人。 周昀理了理袖口,目光落到臺上活潑靈動的小姑娘上,說,“時局動蕩,還是盡早站對立場好,不然…祖輩攢下的財(cái)富落在洋人手里…” 他淡淡轉(zhuǎn)向謝無凜,“怪可惜的,是不是?!?/br> 臨落幕,掌聲未停,小花旦只好耍了幾套繡拳。班主在后臺使眼色,幕布拉開條縫,拍了下二胡手的肩,“你也跟著拉棉花?!?/br> 送走那些窮癟,剛想回后院里喝口水,瞥見化妝間,小花旦喜笑顏開板板正正坐在那呢。 “哦喲,小祖宗?!?/br> 他急忙跑進(jìn)去,把她拆下來的粉球插上去,“芙奴你坐著干甚,不去謝那謝公子?!?/br> 夢荷努了努唇,“我在臺上謝過了…” “那能一樣嗎,快去快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