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梅花 2
他們相識,是她生命里的一個意外。 那座古城,那家花店,她就去了那么一次。 季思桐不是很相信諸如緣分這么玄妙的東西,可偏偏他們在異城的相遇,到后來同回a市,再到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如果不用緣分來解釋,似乎說不通。 既然如此,那便相信好了,這個緣分給予的意外,值得她畢生珍藏。 這個“意外”帶給她的,是在異地的溫暖,是結(jié)識到的新朋友,是在每一次慌亂中一想到他就感受到的安心,是看見他春風般溫柔的笑容時突然而至的輕松,是在漫漫相處中慢慢養(yǎng)成的,依賴。 那句話說的,此去經(jīng)年,總有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而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驚艷了她的時光,也溫柔了她的歲月。如果未來幾十年漫長且平淡的生活,能和這個人一起走過,那所經(jīng)之處,必定繁花盛開,春風萬里相送。 時間在安靜的空氣里流動,緩慢,悄無聲息,他低了多久頭,她便看了他多久。 心底有個聲音悄然而出,和以往相同的三個字,是他嗎? 這一次,季思桐一改以往的愁眉苦臉,眉眼處是比白雪還要柔軟的溫柔,她在心里無聲地回答:這次,大概是了。 * 半個小時后,他的雪人成型。 “好了,看看。” 他們只是來賞梅的,所以什么工具都沒帶,雪人光禿禿的,眼睛鼻子啥的都沒有,蘇遇四處張望,想找找看有沒有什么材料,可是偌大的一片山,除了雪就是樹。 樹? 他靈光乍現(xiàn),找了幾朵掉在地上的梅花和樹枝,又走回去搗鼓了一陣。 “看,像不像?”他走開幾步,讓季思桐能清楚看到。 梅花是眼睛,粉粉的,樹枝是鼻子,黑黑細細的,相似度好像不大。 “像!”季思桐朝他大喊。 蘇遇盯著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又看了會,“噗嗤”笑出來,“哪里像了,季老師不要誤導學生好不好?” “除了眼睛鼻子,其他挺像的啊。挺好看的?!?/br> 蘇遇小聲嘟囔了一句:“夸了和沒夸一樣?!?/br> “過來歇會吧?!奔舅纪┏惺?。 蘇遇走回去,在她身邊坐下。 季思桐把衣服挪回他身上,蘇遇微喘著氣說:“我不冷?!?/br> 她還是堅持把外套的另一邊搭在他腿上,“不冷也蓋著,舒服?!?/br> 季思桐單手抱著雙腿,看著前面被堆砌得有些憨憨傻傻的雪人,語氣惋惜:“雪小了,回溫了,過不了多久,它就得化了吧?” 蘇遇從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機,對著眼前的景象,“咔嚓”一聲,把拍好的照片放到季思桐膝蓋上,“這樣,就永遠不會化了?!?/br> 雪落雪融,花開花落,大自然的景象日月更替,沒有什么會永久存在,也沒有什么會永久消逝,但是定格在手機里的畫面,定格在心底的回憶,只要不遺忘,便會永久存在,永久不會消逝。 笑意從嘴角暈開到臉上,季思桐指著照片,“發(fā)給我,蘇醫(yī)生第一次堆雪人的照片,我要收藏?!?/br> 蘇遇輕輕挑眉,一臉玩味,“你怎么知道是第一次?” 季思桐毫不猶豫地答:“你堆了那么久,而且雪人個頭都不圓,眼睛鼻子...”驟然停住,捂住嘴巴,她好像一個不小心把實話給說出來了。 片刻,蘇遇恨恨的聲音傳至她耳邊,“騙子,剛剛還說像!” “我錯了蘇醫(yī)生!” “哼。”醫(yī)生很傲嬌。 “第一次堆,這樣算是很好看的了?!崩蠋熀苄奶摗?/br> “明年a市下雪,我再給你堆一個,肯定比這個好看。” “好啊,等著蘇醫(yī)生大作!” 說話聲停下,一切歸于寧靜,雪下落的速度比不上雪人融化的速度,還沒多久,兩個相疊的雪球逐漸變小,逐漸變得不成形。 來年a市的雪如果能和梅鄉(xiāng)的一樣,那他一定可以堆出比這個好看的雪人,只是身旁的人,會像今天這樣,安靜地坐在一邊,等著她的雪人成型嗎? 心里在掙扎,編織好的話一段一段,可他記不住,默念了一句便忘了下一句,最重要的幾個字從心底升到喉嚨口,卻一次一次被拽下來,胸腔像打鼓一樣,跳動的速度激增。 他張口,又合上,如此這般,循環(huán)往復。 深吸了一口氣,冷風灌進胸腔,跳動的速度減慢了些。 終于,他喊出她的名字:“思桐。” 又是幾十秒的停頓。 “思桐。” “思桐...我...” 得不到回應,蘇遇歪頭一看,人已經(jīng)歪著腦袋枕在他肩膀上睡過去了。 蘇遇無奈地笑,他掙扎了許久,她卻睡得安穩(wěn),可真是,不公平啊。 小小的雪花落在她額頭,蘇遇心下一動,慢慢低頭。 唇上暈開絲絲微涼,心間的灼熱漸漸散去。 -------------- 初三那天,雪已經(jīng)停了,天空漸漸放晴,久違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積了一個過年的厚雪也在陽光下逐漸融化,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他們就可以離開了。 元芷和蘇遇他們上學堂和臨時醫(yī)療點那邊收拾東西,季思桐被留守在大嬸家收拾。 需要收拾的東西不多,就是一些換洗衣物,季思桐單著手也收拾沒多久。大嬸帶著苗苗不知道去哪了,現(xiàn)在家里就只剩她一個人。 把行李箱放在一邊,找不到事情做的季思桐,索性攤在床上,凝視著這個住了一個月的房間。 就要走了呀,有點舍不得。舍不得身下厚厚溫暖的被褥,舍不得一起床就可以看到的大嬸親切的臉和溫熱的飯菜,舍不得黏在她身邊一聲聲季老師叫著的苗苗,舍不得這個小小的山村,短短一個月帶給她的記憶。 一直在旁邊轉(zhuǎn)悠的毛球似乎感受到季思桐的沮喪,就著凳子一躍跳到她身邊,用腦袋蹭著她的臉。 季思桐抱住她毛茸茸的身子,“毛球,過幾天我?guī)慊豠市好不好?你會不會舍不得阿黃???” 毛球“嗷”了一聲,不知道是答會還是不會。 其實毛球跟她相處的時間比和阿黃多,一看到季思桐,它便喜歡黏在她腿邊,偶爾她出去它也要跟著走到門口,看不到她身影了才低著頭走回來。它不喜歡在阿黃的窩里睡覺,喜歡睡在季思桐枕頭邊,每次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團白團子在她頭發(fā)邊不停地蹭。 毛球乖乖窩在她懷里,腦袋卻四處轉(zhuǎn),突然用爪子抓了一下她的頭發(fā)往外扯。 季思桐把頭發(fā)從它爪子里解救出來,梳開的時候聞到一股味道,突然明白了小家伙為什么抓她頭發(fā)了。 “好啊你,嫌棄我是吧?”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好久沒洗了,上次元芷給她洗過后到現(xiàn)在,快一星期了,雖然她發(fā)質(zhì)好,但也經(jīng)不住這么久不洗。她拿起一撮聞了聞,嫌惡地皺皺眉頭,好吧,不怪毛球抓她,她自己都快嫌棄死這個味道了。 和毛球玩了一會,把它丟到最里面讓它自己玩,季思桐進廚房燒了點水,提著桶進衛(wèi)生間的時候腳步一頓,之前元芷就是在衛(wèi)生間幫她洗的頭發(fā),空間太小,她又動作粗暴,才讓傷口沾了水。 季思桐看了一眼垂在身側(cè)的右手,想了一下,決定到房間去洗,空間大,她一個人也好發(fā)揮。 她剛把頭發(fā)梳好準備沾水,房間外就響起喊她名字的聲音。 “思桐,思桐?” “我在這?!?/br> 蘇遇循著聲音打開房門,入眼的就是這副景象,一只桶,一把凳子,和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人,還有乖乖趴在床上看著的毛球。 “你這是干嘛呢?”蘇遇踩著碎步進來,左看看右看看。 季思桐攏了攏頭發(fā),有些尷尬地苦笑,“沒干嘛,想洗個頭發(fā)而已?!?/br> “一個人洗?” “啊,元芷去收拾東西,大嬸不在,我就自己動手了?!笨此饾u蹙起的眉頭,季思桐忙加了一句解釋道:“從上次元芷幫我洗到現(xiàn)在一次都沒洗過,真的不舒服?!?/br> 蘇遇笑出來,她這是怕和上次一樣傷口沾到水,自己會罵她?不,那哪叫罵啊。 蘇遇主動請纓:“我?guī)湍惆??!?/br> “什么?”季思桐以為她聽錯了。 “我說我?guī)湍阆?,元芷可能還要一會才回來,我是被他們派回來幫你的。” “不不不,不用,我自己來就好?!?/br> 開玩笑,讓他幫她洗,那氣氛得多曖昧啊,雖然她對他存了點心思,但是這個情況下讓他給她洗頭,怎么都覺得別扭。 蘇遇靠著墻,好整以暇地看她,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寵溺,“你自己怎么洗啊,元芷幫你洗都能把水弄到傷口上,一個人洗,豈不是更得沾到水?我?guī)湍悖芸??!?/br> 他說完就走過來,不容拒絕地拿起放在床上的梳子又重新幫她梳了一遍頭。 他的動作行云流水,讓季思桐說不出不,偷偷吐了吐舌頭,索性坐好了,在心里自我安慰,反正現(xiàn)在沒人,洗個頭發(fā)而已,很快的很快的。 蘇遇捻起她的頭發(fā)放在手里,她的頭發(fā)又長又柔軟,每根頭發(fā)都細細的,烏黑亮麗,也不知道是怎么護理的,摸著就像一塊光滑的綢緞子,頗讓人愛不釋手。 這么看著,就把心里想的給問出來,“從小都吃什么啊,把頭發(fā)養(yǎng)的這么好?” “啊?沒吃什么呀,就平常護理,沒燙沒拉的,然后這么多年就這個樣子了?!?/br> 放下手中的頭發(fā),梳子一梳梳到她腰間,“有些長,都到腰上了。” 季思桐把碎發(fā)挽到耳后,說:“是啊,留了好久,舍不得剪。” “剪短一點吧,現(xiàn)在手不方便,短一點好打理。”雖然他看著也有點舍不得,但是還是短一點她打理起來方便。 “等回去再剪吧。” “要不,我?guī)湍慵簦俊?/br> “???你幫我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