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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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蔚蔚呆呆地看著龐然的建筑物。 一樓大廳占地寬廣,約有一百二十坪,在寸土寸金的臺北敦化南路上,光單層樓的價格就可以喂飽不少饑民。 大樓四周是落地玻璃墻,采光良好,接待區(qū)鋪上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柜臺小姐穿著制服,四周人來人往卻異常安靜,一座鐫有“實如電通大樓”字樣的室內(nèi)雕塑品,宏立在大廳正中央。這里和每楝商業(yè)建筑物一樣,明凈、鮮亮、冷酷,一看即知踏進來的人別想打混。 她的思緒漫游,茫然立在冷氣空調(diào)中。 今天是她報到的第一天,那她人已經(jīng)來了,接下來要做什么好呢? 她從來沒有上過班,起碼沒在父親公司以外的地方出沒過。她對“上班”這件事一點概念都沒有。 [小姐?”一位柜臺小姐發(fā)現(xiàn)了呆站在門口的她?!靶〗??你有事嗎?” 蔚蔚精神一振,馬上回過神來。 她已經(jīng)答應爸爸,要改變生活習慣,一切從頭開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漫不經(jīng)心的。 “我是來報到的?!彼p聲說。 癟臺小姐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舉凡這楝大樓出沒的人,莫不是一襲套裝或一身西裝,倒是很少看到人穿著飄逸的絲質褲裙和長衣來上工的。 #x5c3d;#x7ba1;如此,這身打扮卻極適合她。她的容色極端雪白,彷佛終年沒曬過太陽。陽光一透入,幾乎可以看見她皮膚之下的血管。 她的神情看起來茫然而飄忽,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略嫌清減,不過還算玲瓏有致;長達腰際的直發(fā)光可鑒人,保養(yǎng)得極好,發(fā)絲隨著動作而輕揚,再配上飄逸的衣履,以及不盈一握的腰肢,看起來像極了一尊搪瓷人兒,不食人間煙火。 “第一天上工請先上七樓人事部填寫資料。他們會帶你去新部門報到?!辈恢荒腥讼矚g看女人,連女人也喜歡欣賞美女,柜臺小姐一打量完她,語氣親切極了。 “謝謝。”祁蔚蔚四下環(huán)顧一眼,神色有點退縮。 “電梯在右邊?!彼€好吧?看起來怪怪的。柜臺小姐忍不住沖著她的恍惚猛瞧。 “謝謝。”她的腳步踩出去一步,又縮回來,想了想,終于還是邁向電梯門。 癟臺小姐的眼神像針一樣,射進她的背心里。槽,她又惹人注目了! 要保持平常心,要和藹可親,要努力和新朋友融成一片。她不斷告誡自己,心頭卻重沉沉的,被這三大目標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的人際關系自小就一團糟,從來不知道該如何與人相處。剛到達新環(huán)境時,她習慣保持距離,先觀望一下,久而久之卻被同學認為“傲慢”;直到她覺得不妥了,努力想對其他人示好,偏偏天生就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討好別人時看起來也一瞼勉強,反而落了一個“虛與委蛇”的罪名。到最后,她乾脆不再和新朋友來往。 電梯上到七樓,一踏出去,放眼仍然是明亮俐落的辦公室裝潢。她順著指示牌,來到人事部。這次她學乖了,主動詢問一位坐在辦公桌后的小姐,在那位小姐的引導下她填完人事資料,終于順利完成了報到手續(xù)。 “哈羅,我是小惠,行銷部在十二樓,我?guī)闳フ谊惷貢?,以后你就跟著她和張?jīng)理做事?!币晃欢贪l(fā)小姐漾著開朗的笑走過來。 “謝謝。]她像個木頭人一樣,呆呆跟著新同事離開人事部,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出色的外形引來多少注目。 “你運氣不錯耶!一來就跟著張經(jīng)理?!毙』輫\哩呱啦地聊起來“張經(jīng)理現(xiàn)在可是公司里的大紅人,前年新官上任之后,陸續(xù)推出幾個推銷方案,在市場上獲得熱烈的回響,讓公司前年的營業(yè)額提高了百分之五十七,去年又提高了百分之七十六,現(xiàn)在股東們看到他,全笑得合不攏嘴,只差沒當成財神爺供起來!連帶的,整個行銷部門的同仁走路都有風。” “嗯?!彼@項資訊。 “還有還有,張經(jīng)理雖然已經(jīng)有一個在藝術經(jīng)紀公司服務的女朋友,不過只要他還沒死會,就人入有機會,你也是大美人一個??!以后和他朝夕相處,加油加油?。 蔽滴涤行┻t疑地望著同事。接下來她該接什么話呢?是順勢說:“對??!”或者謙虛地說:“你太客氣了。” 她從來搞不懂別人說的話是認真的,抑或客套,常常一搭腔就把場面搞得很冷。到了后來,她干脆連客套話都不說,少說就少錯。 可是,少說話就不容易交到朋友,而她怕寂寞??! 從長記性以來,家中經(jīng)常是空蕩清冷的,父母親有他們的事業(yè)和社交生活,日日忙碌奔波。后來弟弟出世,原以為她此后有個伴了,可是一群保母和傭人隔在中間。直到稍長,弟弟出國當小留學生,和她這個姊姊就更生分了。家人的領域,沒有一塊是她打得進去,如同她的領域,他們也無暇涉入。 她能夠交到的朋友,都是靠花錢買來的。這些人之所以圍繞在她身旁,都是沖著她肯花錢而已。但,那又如河呢?她只是想讓出口己的身邊充斥著聲音和人影,感覺起來不會那么寂寞。反正,她也不期望從他們身上尋求心靈的慰藉。 “你的臉色很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新同事熱心得有些過度了。 “沒事,我只是有點緊張?!彼S便搪塞過去。 其實,她臉色蒼白是因為睡眠品質不好。昨天臨睡前多吃了半顆安眠葯,導致今天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就是因為她常有這種恍惚的表現(xiàn),外界對“祁家大小姐”的錯解更深了。和她有關的謠言通常傳得很難聽,什么夜夜笙歌、日日買醉、隨便到旅館開房間、亂搞男女關系、在嗑葯。 如果那些散延謠言耳語的人來她開的“旅館房間”看看,他們一定會很驚訝。 她有潔癖,身體絕對不讓人隨便碰觸,連走在路上被人碰撞到都盡量避免。 到旅館開房間是為了不想把朋友帶回她的私人空間里,其實在里面徹夜跳舞狂歡的是他們,她從頭到尾,只是坐在最不相干的角落,一整個晚上都不和任何人交談。 朋友們都習慣了她的孤僻,逕自去玩他們的,只要結帳時,她貢獻出信用卡即可。 她怕寂寥,很怕很怕,如此而已。 傳言中勉強要算屬實的,應該是“嗑葯”那一項,不過也只對了一半。她嗑的不是毒品,而是安眠葯。 從十六歲起,她便患有嚴重的失眠,這些年來都必須藉助安眠葯才能入睡。 “陳秘書人很好,你不用擔心啦!她不會欺負菜鳥的。”小惠嘰嘰咕咕地安撫她。 她輕應一聲,繼續(xù)盯著攀爬的燈號。 行銷部到了,兩人踏出電梯,馬上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種隱隱的生命力。 十二樓分成三大塊,右邊和中間那兩大塊都有獨立的門戶;透過玻璃門,她們可以看見同仁在里面來來往往的忙碌。左首最尾端是一扇本門,和另兩扇明亮的玻璃門比起來,更是沉暗厚實,讓她開始惴喘不安起來。 [喂!我剛剛講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蔚蔚驀然回過神來。 “呃我對不起?!彼质窳恕?/br> 看到她一副不安的模樣,小惠反而對出自己的惡聲惡氣不好意思。 [沒關系啦,新來乍到,難免會緊張!”小惠爽快地拍她一掌。 好痛!她是女金剛嗎?蔚蔚強笑著,悄悄往旁邊移開幾步。 [這里就是行銷部,由營業(yè)處、公開處組合而成的。右邊就是營業(yè)處的辦公大廳,中間是公開處的轄區(qū)。兩處各有一位部門負責人,陳副理和王副理,部門的大頭頭則是張經(jīng)理。”小惠大略向她介紹一下這個樓面的地理位置?!白筮吥堑篱T進去就是經(jīng)理辦公室。你進去之后,會先經(jīng)過秘書室,陳秘書就坐在那里,你先找她報到吧!我的分機是四六七九,如果你中午不知道到哪兒吃飯,就打內(nèi)線給我,我?guī)闳コ?。不過上班第一天,行銷部的同仁應該會請你吃飯。” [好?!彼牭妙^昏腦脹。 “沒我的事,我先下去了,bye--bye] 蔚蔚眼巴巴看著她被電梯門吞噬。 方才還嫌人家雜念呢!這會兒她反而像失了母雞的小雞。 懊來的還是要來,走吧!她深呼吸一下,往不明的未來行去。 上工的前半天,一切順利。 陳秘書和一般人想像中的美艷女秘書完全不同。她是一位mama級的中年女士,一身端整的套裝,腦后頂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她和藹的態(tài)度不會帶給別人太大的威脅感,然而,眼中的精明干練卻又說明了,她在必要的時候可是很難纏的。 由于年齡和生活背景上有差異,陳秘書雖然親切,卻和那種年輕人可以嬉鬧胡混在一起的親切法不一樣,在蔚蔚眼中,她算是個長輩級的人物,心里先端了一點敬畏感。 秘書室約有十五坪大,擺了兩張桌位,其中一面墻擺設了木質檔案柜,細致的木頭紋理,沖去了一些生冷的氣息。另一面墻則是整片的玻璃帷幕,盡覽臺北市的天空和街景。她的桌位背對著玻璃墻,采光很充足。美中不足的是,陳秘書坐在她對面,如果她想回頭偷看風景,發(fā)個小呆的話,很容易被逮到。 陳秘書讓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 “里面是經(jīng)理辦公室?!敝噶酥杆笫诌叺臋u木門?!澳愕穆殑站褪欠謸业墓ぷ髁?,例如幫我整理開會紀錄、文件、接聽電話等,并不困難。對了,你的打字速度還可以吧?” 蔚蔚很老實地承認“我學生時代修得還不錯,可是很久沒練習了” 陳秘書丟給她一個堅定的微笑。“那你最好盡快上手,因為我這里有一些報表,你必須幫忙把所有資料keyin進電腦。” [是。陳姊,我不必和張經(jīng)理面談嗎?”她總覺得報到手續(xù)好像漏了些什么。 之前父親已經(jīng)說過,公司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來歷,所以在這里不會有任何特權。既然如此,新到員工不是應該先跟部門長官打照面嗎? “噢,我忘了告訴你。張經(jīng)理上個星期外派到美國,去機房廠商的公司進行一項研討會,為期一個半月?!标惷貢男θ蒉D為和緩。 “我知道了。] 伏案敲了幾下字盤,她忍不住又開始觀察起四周的景象。經(jīng)理辦公室的門旁,懸著一張十幾寸的大合照。 照片中,第一排人蹲下身子,露出第二排站著的同仁,站在中央的兩個人身材最高挑。蔚蔚很自然多看了那兩個人幾眼。左邊那一位是個年近四十歲的男人,表情非常嚴肅,尤其是那雙濃黑冷冽的眉,銳利的眼神,非常有主管的架式,她猜想這個人應該就是“張經(jīng)理?!?/br> 而張經(jīng)理的身邊,站著一個瘦削斯文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才三十出頭,戴著一副無框眼鏡,五官根斯文俊雅,和旁邊獷達的張經(jīng)理相較之下,更顯露出nongnong的書卷味兒。她不禁好奇,這個看起來像大學講師的男人是什么身分? “陳姊,這張是行銷部的團體照嗎?” 陳秘書從文件中抬起頭?!皩?,這是整個部門在去年尾牙時合照的,正中央就是張經(jīng)理和我們的日本客戶?!?/br> [請問張經(jīng)理的大名是”她終于想起自己連頂頭上司的大名都不知道。 “他叫張行恩?!?/br> “是?!彼p輕點頭。 所以黑臉的是張經(jīng)理,白瞼的是日本人, 希望張經(jīng)理的個性不會同他的長相一樣嚴峻,否則她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而且張[行思”這三個字太溫文儒雅,反而不像是黑臉男人的名字,倒比較適合旁邊那位俊秀的日本帥哥呢!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頂多混不下去,日家吃出口已。她只答應父親,盡力而為;倘若盡了力之后,她仍然和這個環(huán)境格格不入,那就不是她的責任了。 唉!她干嘛沒事替由自己找這些苦吃?當初答應父親的那股決心,頓時消蝕了不少。 真想回家去,蒙頭大睡一場。 人生如夢,夢如煙,煙如屁,人生不過一場屁,凡事何必太強求? 午休時分方結束,電話便驚天動地的尖叫起來。 蔚蔚急沖進門,險些撞倒了一堆新送來的包里。 “喂,行銷部經(jīng)理辦公室!”她抓起陳秘書桌上的電話,劈頭就喊。 上班進入第二周,平時她只和陳秘書關在一間房里,交際手腕依然沒什么長進。幸好陳秘書人不錯,兩個人相處得還算融洽。 偶爾在午餐時間,幾個年輕的職員會約她一起出去吃飯。她為了怕留下孤僻的惡 名,通常會答應。只是席間她仍然像學生時代一樣,坐著吃自己的,頂多陪笑幾句,很少主動去搭腔。 可能是她飄逸柔美的外型,加上緘默的表現(xiàn),竟然換來一個“內(nèi)向美女”的稱號,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彼端聽見了她的聲音,頓了一頓。 “陳秘書?”嗓腔中有幾許不解。 “陳秘書現(xiàn)在不在座位上,請問您是哪一位?”她仍然微喘著,拿出紙筆準備記下留言。 “我是張行恩,陳秘書人呢?”對方的聲音極端低沉,聽進耳里甚至有一種隆隆作響的感覺。 蔚蔚機械性地念出臺詞:“張先生您好,有什么事我能為您效” 慢著!張行恩? 張行思不就是“張經(jīng)理”嗎? 蔚蔚飛快把話筒拿開,瞪著它十秒鐘,再望向那張濃眉大眼的張經(jīng)理照片。天!他的聲音可真符合他的長相,一樣雄壯威武! “呃經(jīng)理,你還在?”蔚蔚緩緩把話筒移回耳旁。 她不知道該如何和素未謀面的上司對答,她沒有這種經(jīng)驗! [我還在,你是哪一位?”張行恩的聲音聽起來竟帶著隱隱笑意。 “我是新來的秘書,不過不是代替陳秘書的秘書,而是秘書的秘書應該說,我是陳秘書的呃,總之,我是祁蔚蔚!”她用力咬住舌尖。好極了,真是好極了!蔚蔚,你以為報出自己的萬兒,對方就該自動知道你的身分嗎? “嗯,祁小姐,你好?!睆埿卸鹘K于慢慢地說。 “我是我是新來的助理秘書,祁蔚蔚。”她亡羊補牢地重來一次。 “你好,我是行銷部的經(jīng)理,張行恩?!睆埿卸鞅虮蛴卸Y地說。 她覺得他現(xiàn)在一定在笑,雖然她沒有辦法證實?!敖?jīng)理,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絾???/br> “有!,麻煩你到我的桌上找一找,有一個檔案夾標注著[訊遠科技公司],里面有幾家臺灣交換機廠商的資料,麻煩把那份文件傳真給我?!?/br> “好,請您稍候。”她按下保留鍵,匆匆走進經(jīng)理辦公室。 上工至今,這是她第一次踏進經(jīng)理辦公室。但是箭在弦上,人在線上,她不敢浪費時間去打量環(huán)境,埋著頭開始翻起桌上的檔案夾來。 訊遠科技,訊進科技奇怪,沒有?。?/br> 她拿起桌上分機。“經(jīng)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檔案夾是什么顏色的?” “我也記不得了,只知道放在桌上?!?/br> 蔚蔚四處翻看了一下,真的沒看到??! 她挫折地拿起話筒。“經(jīng)理,對不起,我真的找不到。] “慢慢來,不要急,檔案夾可能被其他東西壓住了,你再找找看?!彼堑珱]有半絲不耐,反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溫和。 這種聲音仿佛有一種安定的力量,讓她的、心跟著沉篤下來,挫折感一掃而空。她鼓起耐心,細細再翻找了一遍。 訊遠科技??!在這里!原來它的標簽脫落了,黏在上面那個檔案夾背后,難怪她沒看到。 她雀躍得像個小女孩,尋寶之旅終于有了收獲。 “經(jīng)理、經(jīng)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張行恩終于大笑出來,低隆隆的笑聲一路從海的那端燒到這端。蔚蔚終于意識到白己可笑的反應。 “找到就好,我飯店的傳真號碼是0021-424-5551111。”他勉強捺住笑聲,給了她聯(lián)絡方式。 “是,我記下來了,現(xiàn)在就傳真過去?!焙灭x! “好,我等你。”張行恩也很謹慎地回答,可惜笑意藏得不夠高明,終究泄出了一點端倪。 “那經(jīng)理再見?!蔽滴敌呔降孛嗣亲?,掛上電話。 張行恩放下話筒,仍止不住地搖頭發(fā)笑。 他關上浴室門,隔離流泄而出的水蒸氣。浴袍里著據(jù)的身軀,頸問懸著一條半濕的毛巾,他推開旅館房間的落地窗門,夜晚十點,七月的洛杉磯夜晚間熱得駭人。 他的眼鏡放在茶幾上,極目望去,夜景融成一種迷蒙的光譜。其實,他近視不深,兩百多度而已,平時戴著,多少像一層保護色,掩去眸心的思緒流轉。 由于他的外型清俊,雖然有一八一的身高,卻屬于瘦長的體型,整體顯得清俊爾 雅,而非壯碩,再加上他的感情生活一向很低調(diào),前陣子同行間竟然曾盛傳他是同志,而且還真的有幾位此道中人頻頻向他試探。直到三年前,二十九歲的他不勝其擾,乾脆在鼻梁騎上一副眼鏡,以學究型的形象取代清俊本色,才免去一些干擾。 不久之后,meimei池凈離了婚,從英國搬回娘家。他為了減少困擾,以后每遇到需要攜伴出席的場合,乾脆情商meimei幫忙擋一下。由于兩人不同姓,又沒有特別張揚是兄妹關系,因此外界一直以為池凈是他的女友,那些紛紛擾擾的流言才漸次淡了下來。 祁蔚蔚,真是個有趣的大女孩!張行思想到方才的對話,又笑了。 她的年紀一定很輕吧? 上個星期,董事長特地來電關照,說是有個老朋友的女兒要安排在他的部門里。原本他的個性是很不喜這種內(nèi)線關系,然而公司里,任何人的命令他都可以不睬,唯獨對董事長不行。 鍾董曾是他的商事法教授,從大學時期就對他頗為賞識,每年寒暑假,一律聘雇他來“實如”實習,直到去年,更不顧股東的反對,大力拔擢無身家背景的他坐上行銷部經(jīng)理一職。老董事長之于他,不只是單純的老板,還是他的恩師,對他有一份知遇之恩,他不能不尊重恩師的意思。 “我這個老朋友的女兒,涉世不深,有些情緒上的小毛病]。她本人很有心,想訓練自己的獨立性,我們當然要盡量扶人家一把。此外,她的背景我只關照過一、兩位相關主管,公司里的其他人一概不知,她自己也不會張揚,你盡可以對她一視同仁。只是,如果她有任何表現(xiàn)不好的地方,盡量對她耐心一點,這樣便成了?!倍麻L是這么交代的。 情緒上的小毛病是什么“小毛病”他不清楚;不過看在她能放棄特權,腳踏實地的做起,這點就值得人稱賞。 再想到方才的對話,她的聲音極輕、極靦靦,幾乎是掠耳而過,沒有一丁點重量。而后來找到一個檔案夾的歡聲,又有趣得讓人忍不住想發(fā)笑。如此飄忽柔軟的聲音,它的主人,會有什么情緒上的小毛病呢? 很難得的,他居然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兒,好奇起來。 張行恩 蔚蔚坐回山自己的桌位,望著墻上那一方剛正的五官輪廓,幽幽陷入遐想。 臺灣男人的音質以男中音居多,鮮少聽見如張行思那樣低沉渾厚的嗓音。不過,看看他粗獷的外型,剽悍的體格,也難怪會配備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嗓腔。 她嘆了口氣,嘴角撇開一縷思慕的笑意。 本來,她偏好的男人是他旁邊那種白面書生型。粗獷的人對她而言太過贊強,不適合多愁善感的她。可是,想起方才他充滿耐心的等待,以及合著笑意的濃音,她的心坪枰狂跳了起來。 她從高中畢業(yè)之后,就不曾為任何男人心動過了呢!遑論像今天這般,連面都沒見過的暗戀。 可是,真的好心動?。?/br> 她走到照片前,細細研究他的長相。 嗯看起來應該有四十歲,不年輕了,可是每個人提起他,怎么都稱贊他是“新生代的優(yōu)等生”呢?話說回來,相較于執(zhí)商圈牛耳的工商大老,四十歲就熬出頭的男人,確實算年輕了。 “你在看什么,看得這么入神?”陳秘書打趣的話聲從身后傳來。 “噢,沒事!”蔚蔚紅著瞼,尷尬地坐回桌位?!拔覄倓傇谘芯咳块T的面相?!?/br> “你會看相?”陳秘書細細打量她。咦?臉紅得可疑哩!“怎么臉這么紅,是不是哪個男生來向你表白了?” “才沒有,你不要取笑我了?!蔽滴岛煤π?,整張俏臉躲在螢幕后面。 陳秘書輕笑起來。 幾日的朝夕相處,她發(fā)現(xiàn)蔚蔚平時不愛講話,也不怎么理睬人,看起來像一朵孤芳山口賞的蘭,然而,這只是表相而已。 每當她完成一件小事,例如破了自己的打字紀錄、整理好一份散亂的資料,或找到一份遺失已久的文件,她都會高興得像天塌下來一樣,臉上漾著一種小女航的靦覲笑容。如此率真的反應,真令人懷疑她以前是否都住在象牙塔里? “陳姊,剛剛你不在的時候,張經(jīng)理打電話來,請我?guī)退乙环菸募?,我已?jīng)處理好了?!蔽滴迪绕饌€頭。 陳秘書以前和他日夜相伴,對他的了解一定比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深。她對張行思的好奇心水漲船高,顧不得自已“少說少錯”的原則了。 陳秘書看看墻上的照片,再瞄瞄她似有期待的嬌容,心中一凜。 她難得的興奮和瞼紅,該不會和經(jīng)理有關吧? 若真如此,可就大大不妙!且別說張經(jīng)理已經(jīng)有一個固定女友,連董事長的女兒也公開表示過對他的好感;在強敵環(huán)繞之下,像她這樣心思單純的人,絕不適合下去膛渾水。此外,張經(jīng)理雖然不忌諱下屬之間互相交往,自己卻對辦公室戀情敬謝不敏。種種外在條件都對她不利。 “我知道了?!标惷貢黠@地冷淡下來?!耙院蠼?jīng)理的事盡量交給我來處置,你盡量別插手。] 蔚蔚天生細、心敏感,陳秘書的疏冷她當然不會沒感覺。罷了、罷了! 可是,忍了五分鐘,她實在按捺不住。 “陳姊,請問經(jīng)理今年幾歲?他看起來很年輕” 陳秘書重重把檔案夾放下來。“你認真工作就好,不要過問太多上司的私事。” 蔚蔚碰了一個實心實鐵的冷釘子,滿鼻子灰。年齡又不是什么商業(yè)機密,難道也不能問嗎? 她滿心茫然,水眸瞠望著螢幕。 每次總是如此,習慣性的說錯話,卻永遠不懂由曰己錯在何處,直到人家討厭她了,排擠她了,她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 明明提醒自己,少說少錯,篇什么老是學不乖呢?真是的! 之后整個下午,她都戒慎戒懼,不敢再隨便開口。 下了班,蔚蔚漫步返家。祁宅位于敦化南路上,是一間七十來坪的大戶,步行到公司,只需十分鐘。 暑夏之際,午后六點的天空間未全黑。她站在自家樓下,仰望著十七屆的豪華大 廈。大樓呈回字型,森幽的中庭園里在中心,只有住戶才能出入。這楝豪華建筑里集居了一群政商名流,平時的檢查分外嚴謹。 這種華麗氣派的千萬名宅,是多少人欣羨的所在。她對于踏進這道豪門,卻一點期待都沒有??赡苁且驗榛氐郊依镆仓挥袃擅畟蛟诩遥瑳]有任河值得她期待的人吧! 嘆了口氣,她推開鐵門。 大樓警衛(wèi)認出了她,兩人點頭打個招呼,她刷卡進入中庭,無意識地讓電梯載自己回到第十六樓的祁宅。 很意外地,進了家門,竟然看見父親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正在翻動報紙。 “回來了?”祁連發(fā)現(xiàn)女兒的身影,馬上放低報紙,堆出淺淺的微笑。 蔚蔚望著老父,腦中有些迷糊?,F(xiàn)在才六點半而已,照理說,家中不該有其他人的??! “爸”她的反應慢了半拍,連微笑都很僵硬?!澳阍趺丛诩??” “我是想問問看,你第一次在外頭上班,一切還順利吧?”祁連不自在地清清喉嚨。 兩人從來不是什么感情親密的父女,如今面面相對,做女兒的又缺乏熱誠,氣氛馬上尷尬起來。 案親在家,是關心她的工作情況嗎?蔚蔚漸漸反應過來。 “還算順利?!鄙渖n白的心田,播了一籽翠綠的芽,掙開白霜,探出頭來。 然而,親子之間的疏遠終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再加上年齡的鴻溝,雖然他們都有意和彼此攀近距離,卻不知道該從何著手。 蔚蔚坐進父親對面,背心打直,兩手向自然地擺放在膝上,這是父母從小要求的端正儀態(tài)。 “在公司,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祁連打開另一個吃。 有。 有一瞬間,蔚蔚有個沖動,想向父親傾吐今天和陳秘書的不如意;她想告訴父親,有幾個公司男職員想追求她,不過看她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已經(jīng)暗暗在傳言她“態(tài)度傲慢”;她也想告訴父親,她現(xiàn)在中文打字已經(jīng)進步到一分鐘三十個字,而且,她知道該如何使用影印機,甚至會把卡住的紙從機器里拿出來。 想說的話很多,很多,很多。 “沒有?!边@些話,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可以當成晚餐桌上的話題,不急著現(xiàn)在說。她盯著手指微笑。 [是嗎?”女兒的簡短應對讓他眼中閃過一道失望?!昂冒?!你先去休息,我待會兒還要出門?!?/br> 她錯愕地抬起頭。怎么 “你不留在家里吃飯?” “我晚上與三裕銀行的董事長有個飯局?!逼钸B和善地解釋。 蔚蔚愣坐在原位,發(fā)了一會兒呆。 “那我先回房去了。” “嗯?!彼种匦侣窕貓蠹埗牙?。 她無聲無息地站起來,回到二樓房間里。 七點。天全黑了。 她沒有開燈,直接掩上房門,一頭栽進熏著玫瑰香的床褥里。 奇怪,今天也沒有做太激烈的運動,為何會頭昏昏腦鈍鈍的,全身酸痛呢? 睡一覺吧!或許一覺睡醒,身體就會舒服一點。 她靜躺在床上,任悠悠暗影流過,分秒的軌跡畫過。 織梭光景去如飛,蘭房夜永愁無寐,睡意遲遲不愿降臨,最后,她拉開床頭的小抽屜,取出一瓶安眠葯,挑出一顆放進櫻唇里。 沒有夢擾的黑鄉(xiāng),很快籠罩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