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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只愛一點點在線閱讀 - 第三章

第三章

    天蒙蒙的黑,介于夜的結(jié)束與晨的來臨之間。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的時刻。

    她驟然醒來,手足纏在被褥間,驚魂未定。夢中的魅,彷若將化尢實質(zhì),從墻角的黑暗里凝聚成人形。

    假的!她呆坐在床上,想起不久前讀過的故事:直視著黑暗,你就會發(fā)現(xiàn)黑暗不再可怕。黑暗中的怪獸,都是假的。

    呆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暗影搖曳成窗簾的延伸,她漸漸有些無聊了。跳下床,踩著冷涼的地板,走向父母房間。

    天光微明了,從陽臺的落地窗望出去,天際浮起淡淡的灰藍。大宅安靜得嚇人,若非偶爾有小身影閃動,整間房子的人氣仿佛已逸去許久了。

    推開父母的房門,一室的陰黑和凄清。

    她用力瞪著大床,期待被堆會動一下。

    瞪了良久,被子平坦如昔,沒有任何動靜。

    夜燈從墻上篩落,將一米來高的身影,拉成長長的尺規(guī),與她的寂寞等長。

    她微咬著下唇,依循來時的廊道,鉆回房間的被窩里。

    天還沒有亮

    “先把這份企室旦案送到相關(guān)主管那里,下周一公司開專案會議之前,務(wù)必確定各主管手中已經(jīng)有一份了。”張行恩合起檔案夾“先這樣,你去忙你的吧!”

    “是?!蔽滴甸_始收拾滿桌的資料,眼光從頭到尾不曾落在他的臉龐超過五秒鐘。

    張行恩往椅背上一靠,凝視她局促的動作,若有所思。

    說來真巧,他返國不久,陳秘書就因為胃潰瘍而住院開刀。公司念她勞苦功高,放她一個月的休養(yǎng)假,由這番錯過來,他們主從倆的緣分還真是淺薄。

    “明天人事部會調(diào)一個執(zhí)行秘書過來支援?!彼鋈婚_口。

    蔚蔚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出聲,愣了一下,抬起頭對上他。

    她實在細致得離譜。近乎透明的雪白肌膚,微閃著惶然的大眼。好像,每次有他在場的地方,她看起來就一臉不安。他有這么可怕嗎?

    他記得由自己既沒兇過她,也沒吼過她,以前人在美國的時候,偶爾還會透過電話閑聊了兩句,怎地回到臺灣,兩人面對面了,她反而變得退縮內(nèi)向?

    “噢我知道了?!蔽滴挡恢涝撜f什么。

    “人事部的主管說,你不愿意當陳秘書的職務(wù)代理人,為什么?”他的問號里沒有責怪,只有好奇。

    偏偏聽在蔚蔚耳里,就像一道刺利的質(zhì)問。

    “我我的經(jīng)驗還不夠,怕應(yīng)付不來?!彼乱庾R地揉弄衣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已經(jīng)來公司三個月了,跟著我也將近一個月,還怕經(jīng)驗不夠?”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在她眼中,有說不出的吸引力。蔚蔚的心又開始失速了。

    就因尢按捺不住這股欽慕的意念,她才不敢太靠近他。

    一靠近,就會想擁有;一旦擁有,就會去強求;而強求通常是自傷的開始。

    “我”她繼續(xù)捏著衣角,無意識的。

    張行恩微笑起來。

    他對她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她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個體,原本內(nèi)向而退卻的舉止會讓她看起來像個上不了臺面的小家碧玉,然而,她平常的言行之間,隱隱透出一股端凝之氣!帶著一種近乎高傲的孤芳自賞,教人完全捉摸不清她的來歷。

    她在人際間的應(yīng)對進退做得并不好,可是,也因為這股矜貴的氣質(zhì),使同事們下意識地認為,祁蔚蔚似乎就是應(yīng)該特立獨行的。

    從剛開始只是受了長官之命,對她稍微照顧一些,直至由自發(fā)性的對她產(chǎn)生興趣,他不得不承認,她是少數(shù)讓他想要一探究竟的女人。

    懊放她回去做事了,他找她來辦公室的目的已經(jīng)完成,再留她下來,有籍職務(wù)之便、行強迫聊天之實的嫌疑。

    可是,他聽見出自己問:“你昨天晚上又沒睡好?”

    蔚蔚云白的王頰漲紅了。

    “嗯有一點。”從陳秘書住院開始,她沒有一天睡好過,每晚的安眠葯已經(jīng)從一顆半升級到兩顆,才能勉強合眼幾個小時。

    “瞧你,漂漂亮亮的大女生,老是頂著一雙紅紅的兔子眼,多可惜?!彼谧鲆患耆`反原則的事對女性下屬表達私人的關(guān)心。

    “真的?很丑嗎?你你覺得我現(xiàn)在不好看嗎?”她緊張地摸摸臉頰。

    雖然不想和他太靠近,可是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丑??!

    一句打趣的話,卻讓她如此認真,張行思失笑。

    “不會?!彼D了一頓?!澳愫芷痢

    蔚蔚癡望著他。他說她很漂亮

    他真的覺得她漂亮嗎?

    她必須深呼吸,才能把空氣擠進緊縮的胸腔里。

    不行了!得快點退出去。再這樣下去,她又要管不住自己的心,胡思亂想起來。

    “我我先出去送文件,不打攪你了?!?/br>
    蔚蔚幾乎是逃出他的辦公室。

    張行恩嘆了口氣,懊惱地揉了揉額角。他沒事去說那些什么?簡直在挑逗人家!方才話一出回,他便知道自己的言行有多么不恰當。若是換成其他想入非非的女同事,早就會錯意了。

    看來,當初不該答應(yīng)老董事長的。

    特別照顧、特別照顧,他現(xiàn)在不就把人家給“特別照顧”得落荒而逃了嗎?

    張行恩自嘲地挑了挑嘴角。

    你很漂亮

    你很漂亮!

    你很漂亮哦!蔚蔚,他說,你很漂亮。

    接下來三天,蔚蔚彷佛在云端里。她小小的世界,因為張行思一句不經(jīng)意的話,綻射著亮麗的光華。

    笑意從不曾隱沒在她的唇間。更多時候,她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發(fā)呆,或者中午被同事拉出去吃飯時,那抹醺然陶然的笑容,就一直掛在嘴角。

    “喂!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蔚蔚倏然從甜美的幻想中回到現(xiàn)實。[什么?”

    小惠先偷看一眼緊閉的經(jīng)理辦公室門,確定張行思不會突然開門出來,才做賊似的壓低聲音問:“看你最近笑得這么甜蜜,是不是談戀愛了?對方是我們公司的人嗎?”

    她本來是人事部經(jīng)理的執(zhí)行秘書,本月份先調(diào)來支援行銷部。從她坐進蔚蔚的對面開始,老見到蔚蔚眼睛盯在文件上,腦筋卻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一個逕兒露出醉死人的甜笑。各種跡象在在顯示“內(nèi)向美女”陷入愛河了。只不知道那個出師告捷的男人是誰?

    “沒有,你不要亂猜!”蔚蔚連忙正襟危坐,可惜嬌紅的耳朵背叛了她。

    “喂,別這樣嘛!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好同事,你有好聽的八卦,怎么可以暗嵌起來?”

    她一聽見“八卦”這個字就頭痛。祁家小姐的八卦夠多了,不必再扯一條新的。

    叮咚,外頭,電梯門打開的訊號聲解救了她。

    兩個閑嗑牙的女人生怕是哪個主管來找張行思,連忙低下頭,很有默契地裝出一副忙碌的模樣。

    [蔚蔚!”開朗的招呼,伴隨著一股清甜的guo,飄進兩人的鼻端里。

    蔚蔚抬起蟀首。是鍾禎綺“實如電通”的大小姐,工程部的副理,她的小學(xué)同

    學(xué)。

    “禎綺,好久不見?!?/br>
    禎綺從小就是個開朗大方的女孩兒,無論走到哪里,風采都領(lǐng)先群倫。而且她的個性并不驕矜,對任何人都漾著一張笑顏,熱情有禮。相較之下,背景類似的鍾家和祁家大小姐,就經(jīng)常成為別人比較的對象。

    多年未見,她天生又不是熱絡(luò)的人,迎著老同學(xué)清麗的笑顏,竟不知道要從何招呼起。

    “我上個月去法國一趟,昨天才剛回來。聽說你在行銷部工作,馬上過來探望你。]

    上個月才出國?她進[寶如電通]已經(jīng)三個月了。

    “謝謝?!彼?。

    “對了,聽說張經(jīng)理也回國了。]鍾禎綺熱情地擁抱她一下,再回頭交代小惠“我們工程部這里有一些問題必須和行銷部討論,你不必通報了,我自己進去就好?!?/br>
    蔚蔚看著她自信的身影吞在門后方。從前,別人如何對她們議論紛紛,從來不是她會理睬的事,可這一回,她頭一次以一個第三者的眼光,打量禎綺。

    離子燙的長直發(fā)服帖著頭型,挑染成紅褐色,發(fā)面光可鑒人;淡蜜色的肌膚,鮮妍的粉色彩妝,俐落又不失女性味的粉橘色套裝,整個人充滿了都會仕女的風采。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小惠掩著嘴偷笑。

    [什么?”她回過神來。

    “鍾小姐??!”小惠的手指偷偷指向經(jīng)理辦公室,表情賊溜溜的?!按蠹叶贾蓝麻L相中張行恩當乘龍快婿,鍾小姐本身也很有意愿,現(xiàn)在就看經(jīng)理怎么回應(yīng)了?!?/br>
    “是嗎”她垂下榛首。

    “不過經(jīng)理的女朋友也不是省油的燈啦!鍾小姐能不能搶贏還是一回事?!?/br>
    “女朋友?”她的臉色倏地蒼白。

    “去年公司尾牙,經(jīng)理帶她來過。]小惠用力豎起大拇指。“她叫做[池凈],在[經(jīng)典藝術(shù)經(jīng)紀公司]當執(zhí)秘,屬于氣質(zhì)型的美人。她說起話來輕聲細氣的,笑起來柔柔美美的,舉手投足都好有味道學(xué)藝術(shù)的人就是不一樣,大小姐雖然也長得很亮眼,可是商業(yè)世家出身,總是帶了一點dn的味道。咱們張經(jīng)理那么書卷氣,池凈那型的美女應(yīng)該比較合他的胃口,大小姐不見得有機會勝出?!?/br>
    一個氣質(zhì)溫柔的女朋友。

    一個爽朗清麗的女同事。

    她呢?既不優(yōu)雅,又不聽話,性格別扭,做人又孤僻。別說池凈或禎綺了,即使是小惠都比她清甜可愛。張行思身旁,隨便一抓都可以抓出兩大把條件比她好的女孩。她拿什么去和人比?

    蔚蔚,別難過,反正你本來就不想擁有張行思!你只想暗戀,不求擁有,那他身邊有多少女人,都不干你的事啊。

    既然如此,為什么胸口重得像有一輛卡車輾過去,讓她連一口氣都提不上來呢?

    原來她的潛意識里,還在奢望著些干么。

    蔚蔚緊緊捂住胸口,不能呼吸了

    “蔚蔚?蔚蔚,你怎么了?”小惠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慘白,連忙跑過來相扶。

    “沒事!”她感覺到手臂被拉觸,直覺地用力掙開。

    小惠嚇了一跳,愣在她旁邊。

    “我”蔚蔚咬著唇,滿心歉疚?!皩Σ黄?,我的身體忽然不太舒服?!?/br>
    [沒關(guān)系啦”小惠不自在地退后一步,[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guī)湍阏埣佟!?/br>
    也好,回家睡個覺,明天醒來就沒事了。

    “謝謝。”她不穩(wěn)地拿起手提包。[請幫我向人事部說一聲好嗎?”

    可是,現(xiàn)在回到家里,一定空蕩蕩的,半點兒人聲也沒有。她不能一個人待在家里。

    如果她的魂魄在睡夢中回不來,沒有人發(fā)現(xiàn),那怎么辦?

    對了,好久沒有找大宇那群人了。以前,每當她需要人氣時,都是和他們在一起。由她去凱悅訂一間大套房,大夥兒在里面吃吃喝喝,吵吵鬧鬧,她逕自關(guān)進房里睡她的覺,不必怕黑暗和無聲。

    自從上班之后,生命充盈了許多,便少和這些純玩樂的朋友聯(lián)絡(luò)了。

    去找他們吧!

    她可悲地想起,當由自己孤獨時,唯一能找的朋友,竟是這些對她有所圖的人。

    凱悅飯店,一房一廳的豪華套房里,布蘭妮輕快的歌聲鼓動了舞蹈因子。七、八個年輕人,年歲都相仿,二十出頭,打扮得光鮮亮麗,隨著勁歌音符在客廳里扭動。

    服務(wù)生不時推著餐車進來,源源不絕地供應(yīng)點心。

    “蔚蔚呢?”一個從熱舞中退下來的女孩子問。

    “在房間里面。”被問的年輕男人聳聳肩。“老樣子,睡她的大頭覺?!?/br>
    服務(wù)生敲門,龍蝦沙拉送來了,客人們一擁而上,對舞會主人的關(guān)心到此寫止。

    房間內(nèi)的空氣是沉窒的,寂緩的,黑暗的。一道雙扇的門,將房里房外格成兩個世界。

    只有在附近人聲鼎沸時,蔚蔚才會滿足于不開燈的環(huán)境里。

    大家都已習慣她的怪異舉止,講話也不會特別壓低聲音,他們的[關(guān)心]程度,她聽得很清楚。講穿了,就是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她從包包里翻出一張紙,紙上有八個數(shù)字。這是張行恩家里的電話,有一日部門在做人事資料更新,陳秘書替這在國外的上司校對資料,當她知道之后,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住,趁著陳秘書去盥洗室時,偷偷抄下來。

    晚上十一點半了,他會在家嗎?還是出門酬醉去了?

    如果他真來接電話,她該說什么呢?她沒有任何理由打電話到他家里啊,尤其她的工作內(nèi)容,又不會經(jīng)手到太緊急的要事。

    但,聽聽他聲音的渴望是如此強烈,她的手指幾乎有了自己的意識,震顫著,按下了話筒上的數(shù)字鍵。

    一響、兩響、三響第一句話要說什么?

    四響、五響、六響先問候再說。

    七響、八響問候完畢呢?就說她明天要請假好了。

    “喂?”

    蔚蔚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接電話的人竟然是女聲。

    “喂?”

    女人?怎么會有女人?而且是年輕女人,嗓音像是睡覺中被喚醒,有些濃沉,又柔美得醉人。

    “喂?我是池凈,請問您是哪一位?”

    池凈?蔚蔚胸口一涼,整個人彷佛浸入千年寒冰里。

    他們已經(jīng)同居了!

    氣質(zhì)美女。

    說起話來輕聲細氣的。

    學(xué)藝術(shù)的人就是不一樣。

    池凈那一型的美女比較合他的胃口。

    她茫然掛上話筒。

    聲音比外表更真實,一個連眠夢乍醒,都如此溫柔蘊藉的女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想必也是個貼心的可人兒吧?

    池凈,連名字都如此詩意

    雖然從頭到尾部是她一個人在暗戀而已,不關(guān)任何人的事,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看張行思的情人一眼。

    “又請假?”張行恩接過假單,俊秀的濃眉蹙了起來。

    “對,蔚蔚剛剛打電話來,說是感冒還沒好,請我?guī)退罴賳巍!?/br>
    “她已經(jīng)請假三天了]張行恩沉吟片刻。

    小惠小心翼翼地觀察王子瞼色。他沒有太不爽吧?那個蔚蔚也實在大混了,新人還一天到晚缺席。

    張行恩擰著眉,迅速在主管欄簽好名字。

    [這幾天就多多麻煩你了。]電話鈴鈴響了起來,他接起話筒,下了有禮的逐客令。

    看著小惠退出去的背影,腦中自然浮起了另一道更纖塵窈窕的身形。

    印象中,每當他回眸總會看見祁蔚蔚一臉怔仲,或者沉靜無聲地坐在角落里,次數(shù)多了,他連續(xù)三天來公司沒看見那張不太有表情的瞼,竟然還挺想念的。

    她幾天前明明好端端的,嘴角總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心情極好,為什么忽然生病了?

    想到董事長提醒的,她有“情緒上的小毛病”現(xiàn)在她一個人在家,又病著,會不會開始胡思亂想?

    “喂!行恩,我已經(jīng)叫了你好幾聲了,你到底理不理我?”宏亮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吼過來。

    他猛然回過神。

    “老麥!”附帶一聲嘆氣。

    “奇了,你每次和我對話,不是嘆氣就是揉額角,我真的讓人這么頭痛嗎?”麥道爾非常不服氣。

    豈止!

    他的個性,不喜歡被催促或逼迫,即使是善意尢出發(fā)點亦同。公司一票元老都知道他的性情!

    記得他剛升上行銷部經(jīng)理的頭一年,幾位元老對這個嘴毛還長不牢的年輕人頗持懷疑態(tài)度,一天到晚有人來“關(guān)心”他走馬上任之后的業(yè)績。

    后來股東之間掀起了派系戰(zhàn)爭,上頭便丟下一個年營業(yè)額起碼必須成長百分之五十的高門檻,想讓“鍾系色彩”的他知難而退。

    他不勝其擾,第一年便扮演起鐵血將軍的角色,把整個行銷部團隊cao到不成人形,結(jié)果居然前半個年度就一口氣攀上百分之兩百的成長率。公司元老驚呆了,也樂壞了,到了夜里作夢都有[錢]符號在跳動。

    結(jié)果,他一聲令下,下半個年度,整個行銷部的人閑閑不必做事,全坐在辦公室里閑嗑牙,沒事還到會議室放錄影帶看櫻桃小丸子。

    元老們接到風聲,召開緊急會議,連押十二道金牌要他負荊來解釋。

    “公司要求年營業(yè)額的成長率是百分之五十,不是嗎?]他四平八穩(wěn)地解釋?!拔乙粋€[不小心],在前半年就把業(yè)績提高了一倍,下半年度只好不做事來平衡成百分之五十了?!?/br>
    元老們當場口吐白沫,險些送醫(yī)急救。

    不過,也經(jīng)此一役,看出了這個小伙子的斯文只限于外表而已,骨子里可硬得讓人牙齒生疼。

    從此之后,上頭每年只丟下概略的年度目標,讓他自行負責,至于執(zhí)行方式,再也沒有人雞婆來干涉了。

    “我上回和你提的事,你考慮得如何?”老麥果然是來舊事重提的。

    “還在想。]簡潔得可以。

    “還要想多久?”

    “一陣子?!睆埿卸鬟叿單募?,邊漫不經(jīng)心地講電話。

    “一陣子是多久?”

    翻到下一頁,不期然間,看兒蔚蔚熟悉的筆觸。

    他的心思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公司同事有沒有人上門探望她?

    “行思?!”

    今天下班,買東花去探望一下吧。于公,他是上司;于私,他答應(yīng)了老董事長,要特別照顧她,無論如何都該跑這一遭。

    “行恩.張,”一聲大喝。

    “做什么?”他連忙把話筒移開三公分。

    麥道爾發(fā)覺不太對勁了。

    “你這種工作機器居然會在公司里神魂不屬,有問題哦!你在想什么?或者我該問,你在想誰?”語氣變得賊兮兮了。

    很希罕的,張行恩居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彷佛什么小辮子被逮住。

    “沒事,有個下屬請了幾天假,我一會兒要去探病,不跟你聊了?!?/br>
    不給老麥太多狎問的機會,他馬上掛斷電話。

    話筒按回去之后,他瞪著自己的手。

    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探視而已,他避什么嫌呢?真是莫名且一妙!

    經(jīng)過了重重關(guān)卡,他終于上到十六樓,手里拿著一束花,挺立在富麗堂皇的祁宅之外。

    一位中年的女傭來應(yīng)門。方才警衛(wèi)已通報過,大小姐的上司來探望她。

    女傭側(cè)開一步,讓他進門。

    “小姐正在二樓視聽室里聽音樂,請跟我來?!?/br>
    張行恩對自自己挑了挑眉毛。聽音樂?聽起來不像奄奄一息的病人嘛!

    終究是各種場合出入慣了,祁家的華麗并未對他造成太大的震撼。只是他環(huán)目四顧一圈。這里,與其說是住家,不如說是博物館。每個角落都有昂貴的古董,空氣卻凝窒不前,幾乎沒有人氣。

    晚上七點,廳堂里僅開著幾盞壁燈,卻已有著入夜時分的靜寂。

    “小姐不喜歡嘈雜?!迸畟蛩坪蹩闯鏊囊蓡枴?/br>
    張行恩微微一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并未置評。

    來到二樓,視聽室的門只是靠上,居爾特族的音樂渺渺漫溢在廊道間。

    “小”

    他伸手按住女傭,制止了她的通報。

    “我自己進去就好?!?/br>
    女傭會意的一笑,接過他手中的花束,先行退下。

    推開門,長方形的視聽室充斥著高級音響設(shè)備!一套l形的長沙發(fā)靠著墻擺放,只有旁邊小兒的臺燈是亮的。而女主人,正靜靜躺在沙發(fā)上,身上蓋著一條白絲被單。

    叩叩。他輕叩兩下門板。

    蔚蔚傭懶地眨開眼瞼。

    張行恩?!他怎么來了?

    困倦的神色一掃而散,她瞪大了眼睛,火速挺直身體。

    “我聽說你請了三天病假,所以過來看一看。”許是因為周遭太過滯寂了,他的聲音也變得低啞。

    蔚蔚怔怔地望著他。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眼中,他時時刻刻都是俊朗的。嘴角的那一抹笑,瀟灑得讓她喉嚨發(fā)緊。

    張行恩已經(jīng)很習慣她的呆立沒反應(yīng),逕自在她腳旁的那一側(cè)坐下。

    蔚蔚連忙把腳放到地上,正襟危坐起來。

    “放輕松一點,這里是府上!”張行恩輕笑著。

    “嗯。”蔚蔚羞赧地垂下嬈首。啊!她還穿著睡袍,好丟臉!

    “身體好一些了嗎?”他溫言問。

    “嗯。”她點點頭,紅潮仍未退去。

    [那就好?!彼p聲說,[后天是董事長的生日,所有同仁都受邀參加慶生宴,場面應(yīng)該很熱鬧,你若沒能參加,一定很可惜?!?/br>
    他,會帶著那個有氣質(zhì)的池凈一起出席嗎?

    紅潮迅速退盡,玉容上,只剩下常見的蒼白。

    “你的臉色不太好,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天!他的溫柔,她怎能抗拒?蔚蔚汶然欲泣,把臉埋進手心里。

    [尉蔚?”他不解地蹙起眉,移動修長的身形,坐到她身邊去?!拔滴?,你怎么了?”

    “我很好”虛弱的回應(yīng)從指間透出來。

    他只遲疑了一秒,手心便輕輕按住她的香肩。

    “抬起頭來,我看看?!?/br>
    違逆他從來不是她的習慣,因此,她乖乖放下雙手。

    眼眶紅紅的,董事長生日,她為什么哭?

    張行恩嘆息了。

    “為什么你總是如此不快樂呢?”

    蔚蔚偏頭迎向他。

    “我不知道?!边@個問題,連她自己也很疑惑。

    巴掌大的小臉,脆弱的神情。張行恩看著,那雙照照光燦的靈魂之窗,直直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你快樂起來呢?”他近乎自言由日語。

    “我快不快樂,對你來說,很重要嗎?”如果是,那么,為了他,她愿意努力讓自已展顏。

    張行恩先聯(lián)想到老董事長的吩咐。剛開始,他確實抱持著受人之托的心態(tài),才對她額外的關(guān)懷。但是跟她相處過后,他的、心田心有一些部分正在悄悄的轉(zhuǎn)變。一切并不只是長輩的托囑而已。他莫名地對她產(chǎn)生牽系,仿佛她的喜樂傷悲是他的責任。

    現(xiàn)在,他是出于自愿的希望她能開懷。

    一個二十出頭的美麗女孩,應(yīng)該是在天上飛翔的,為何她總是落在谷底掙扎?

    頭一次,他升起了不確定感。他真的能把她帶離情緒的谷底嗎?或許,她需要的是更專業(yè)的協(xié)助。

    “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慢慢開口,爾雅的臉龐仍帶著微笑?!澳愫孟癖容^不怕我了。”

    以往,每當有他在的場合,她總是特別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被他責怪似的。讓他不禁懷疑,在“寶如電通”的主管階級里,他是以理性平和而聞名的,難道現(xiàn)在改了?

    蔚蔚勉強扯了下嘴角。

    態(tài)度改了,是因為心已涼了。以前怕他覺得她不馴善,不乖巧,不溫柔,不能干,因此,在他面前,言行謹慎到近乎吹毛求疵,像是一個女人對待她的情人一樣,只想表現(xiàn)出最好的一面。差別只在于,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心情。

    這幾日的潛思,她終于讓自己接受了一個事實:他身旁的位置,輪不到她。既然已明知不可能,即使張行恩覺得她不夠美、不夠好,又有什么差別呢?

    “慶生會那天,你也會去嗎?”她垂望著扭絞的手指。

    “所有高級主管都非到不可?!?/br>
    “經(jīng)理你也會帶你的女朋友一起去嗎?”

    “女噢,是的?!彼D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池凈是他的護身符,用來阻擋其他熱心于作媒的股東,效果絕佳,當然非帶去不可。

    “那我也會去?!彼杆俚男α艘幌?,又低下頭。

    張行恩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懂她話中的邏輯關(guān)系。

    “那就好。”他看了看表?!拔以撟吡??!?/br>
    “不留下來吃飯?”她輕問,神態(tài)帶著一份楚楚可憐。

    張行恩胸口一緊,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

    “我忘了打電話通知家里,所以母親應(yīng)該做了我的飯,最好回去吃?!彼淖旖侨話熘⑿Α?/br>
    家,母親,晚餐。聽起來就很溫暖。

    她勉強自己回應(yīng)他溫柔的笑。

    “那就不留你了。世界上,不會再有任何餐點,比母親親手做的飯菜好吃。”

    不知為什么,她說著這句話的表情,讓他感覺到無比悲傷。

    張行恩深深子她。

    他替她拉起垂落在地上的被單,似乎想說些什么,卻終究沒開口。

    “再見?!?/br>
    “再見,不送你了?!?/br>
    直到他離去良久,空氣中,屬于“張行恩”的味道慢慢淡去,她才乍然想起自兩人相識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非公務(wù)的場合,私下獨處。她拉起被單,將臉容埋進他碰觸過的部分。心中,有一種很酸楚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