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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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電鈴聲中斷了黃少貞的文思,她扔開筆,靜坐兩分鐘,希望訪客等不到人應門,會識相的自動離去。 叮咚、叮咚!無論這位訪客是誰,意志力顯然比她堅定。她嘆了口氣,認命的前去應門。當石藤靖和剛毅的面孔出現(xiàn)在門外時,她一點也驚訝。 “又是你。”她無奈的倚著鐵門。“這一次你又有何貴干?” “我順路經(jīng)過,上來打個招呼?!彼畔率痔嵯洌深I(lǐng)帶,脫下西裝外套,并且從口袋中掏出一包零食。 拜完善的教師名冊所賜,兩個禮拜前他才能不費吹灰之力找到她的住址,體驗一下女性化的居住環(huán)境。 女人的地方硬是和男人不同。連空氣都多了幾絲甜美的味道。 她租賃的小單位居于城中心,十五坪的空間并不寬敞,卻充滿巧思??蛷d沒有陽臺,兩扇大窗戶是日光的主要來源。窗臺上擺放幾盆小巧的的室內(nèi)盆栽,繽紛了窗外的景致。一張寫字臺倚著窗而放,正好將城市與花朵的彩繪收入眼底。精致的小布面沙發(fā)如同玩俱家俱,記得他第一次造訪時,甚至不敢坐得太用力,生怕被他的塊頭給壓垮了。 由于室內(nèi)采開放空間,沒有隔墻,于是她以兩個原木書架巧妙的隔出寢室,既提供了隱密性,又節(jié)省了裝璜的用費。 “你已經(jīng)打完招呼了,然后呢?”黃少貞氣惱的咕噥。不愿承認他神通廣大,但他還真有兩把刷子,不知從哪兒弄來她的資料,從上個星期開始,每天晚上自動出現(xiàn)在她家門口。到最后干脆連借口都不找,隨便用一句“順路”就打發(fā)了。 “奉上買路財?!彼f上一包巧克力球當過路費。 雖然有氣節(jié)的人不食嗟來食,但是消耗敵軍運輸也算戰(zhàn)策之一。黃少貞沒有掙扎太久就心安理得的接過來,窩進沙發(fā)里一口一顆大快朵頤。 好吃!她向來對巧克力毫無抗拒力可言,前幾個晚上又不小心透露給敵軍知悉,他才能憑著巧克力入場券,天天登陸成功。 “你正在忙嗎?”石藤靖和走到寫字臺前,看著散亂的稿紙和鉛筆。他雖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卻無法閱讀中文字。 “喂!不要隨便亂動主人的東西。”她連忙抽起稿紙,趨蒼蠅似的揮趕他?!拔艺趯戨s志的專欄稿?!?/br> 為女性雜志寫專欄是她的副業(yè),偶爾也發(fā)表一些散文作品,額外的版稅收入使她的生活過得相當舒適。 石藤靖和聳聳肩,也不以為忤。 他將隨身手提箱放在茶幾上,陷進她身旁的空位,可憐的沙發(fā)嘎吱一聲,勉強硬撐下來。他把一雙長腿放在桌面上,舒服得不得了。 “累死了!我演講了一整天,又渴又累?!彼延^看她當成一種享受。 身穿居家服的黃少貞自成另一種風情,慵懶閑散中透出幾分嬌媚。她用一只鉛筆代替發(fā)簪,將豐潤的青絲固定有腦后,白嫩修長的頸項讓人想咬一口。 “再來嘛!繼續(xù)把這里當成你自己家??!”她嘲諷的說。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很莫名其妙的跑去幫他倒了一杯水。 “謝謝?!笔倬负托θ菘赊涞慕舆^來,潔白的牙齒讓她聯(lián)想到鯊魚?!白?!不要客氣?!?/br> 他好像搞不懂誰才是這間公寓的主人!她白他一眼,走回寫字臺前坐定。 “我要忙正事,不陪你了。你坐煩了就自己回去吧!” “我說小姐,你到底想逃避到什么時候?這個當口也該確定了吧!算算時間都快一個月了?!睈廊说穆曇麸h過來刺激她。 “我說了,我一旦確定就會馬上和你聯(lián)絡(luò),你不要一直煩我?!彼龜[擺手,裝出一副很忙碌的樣子。 “那么你到底何時才要確定?”石藤靖和無奈的望著那只鴕鳥。 等地殼變動,日本連接成中國的一部分,中華文化飄揚整片扶桑大陸,富士山變成黑龍江市的市徽吧!黃少貞心想。 “等我心情好的時候!現(xiàn)在閉嘴不要吵我,我要寫稿了。”她埋首案前,拒絕多花一分鐘在不速之客身上。 身后安靜了幾分鐘,開始傳來悉悉嗦嗦的動靜。 石藤靖和從手提箱里取出一個方形的小機器,東摸西弄,又抽出一條電攬線,一端接在機器上,另一端插進墻角的插座。不久后,鍵盤敲擊聲響了起來。 她終于忍不住回頭偷瞄一眼。這男人居然把她家當成工作室了! 他的面前架起一個怪里怪氣的機器,應該是某種攜帶型電腦吧!體積纖巧可愛,大概只有一般喜餅鐵盒的大小,而且它的熒幕相當特殊,蓋子掀開之后,竟然還可以再往側(cè)旁翻開一次,所以面積等于一般小型電腦的兩倍,畫面看起來一點也不局促。 黃少貞不知不覺的走到他旁邊探頭探腦。 “這是我們公司最新研發(fā)的硬體產(chǎn)品,全世界只有一臺。”他頭也不回的忽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希罕!”她很不給面子的嘀咕?!澳銈?yōu)槭裁粗蛔鲆慌_而不量產(chǎn)呢?這種新產(chǎn)品一定很有市場競爭力。” 她聽過“歐亞科技”的名號,也知道他的來頭不簡單。石藤靖和看起來就不像尋常的池中之物,一汪小小的淺塘決計限不住他的奔騰。 “這套電腦的造價高達七萬美金,一般市井小民根本負擔不起,所以沒有量販的市場?!彼忉尅?/br> “喔?!眹栏裾f來,她是科技白癡,沒有什么概念?!斑@么小一臺電腦,能濟得了什么事?” “你別看它體積小,它的記憶體和硬碟容量全世界無人能出其右,光是內(nèi)建的系統(tǒng)晶片,就已取得兩百四十多個國家的專利;寬熒幕設(shè)計更是公司的高度機密,據(jù)說原版設(shè)計圖的黑市價格已高達兩百萬美元?!笔倬负吐厄湴恋纳裆!安贿^歐亞科技是為了別一項更偉大的科技發(fā)明而設(shè)計這套硬體,目的是讓我能隨時隨地修改和測試軟體。” 黃少貞意興闌珊的走回寫字臺前。“偉大又不是自己說的?!?/br> “謝謝你的大力支持。”石藤靖和啼笑皆非的瞪她一眼。 算了,不與婦孺計較,先解決大自然的召喚比較要緊!他欠了欠身,走向洗手間。 狼走了!黃少貞快手快腳跑回電腦前,滿足一下旺盛的好奇心。其實她對電腦這門學問并不感興趣,不過這臺小電腦的賣相實在太特殊,讓她忍不住想玩弄一下。 “euroasiano。1model”彩色熒幕閃爍著偌大的英文字。 她試探性的按下一個空白鍵“歐亞一號原型”的英文字樣褪去,畫面慢慢呈現(xiàn)一得英文字:請勿碰觸! “好像沒什么反應?!彼粷M足的按一按enter鍵。 請勿亂動。畫面又有新的指示。 “你就沒有其他把戲了嗎?”她好奇的再按一個ctrl鍵。 最后警告。 “奇怪,為什么進不去其他畫面?”她不死心,又按shift鍵。 你看不懂英文?。?/br> 她瞪大眼睛盯著熒幕?!斑@些內(nèi)建的警告標語還真人性化?!?/br> 她想了一想,輸入一個“yes”算是回答它的英文問題。 看得懂就好。再亂動,我叫老大來!電腦熒幕顯示。 是她多心,還是這臺電腦真的在和她對談? 誰是老大?她輸入問題。 我為何要回答你?你是誰?它的疑心病很重。 我叫黃少貞。雖然情境很詭異,她還是禮貌的輸入自己的英文名字。 電腦熒幕閃了幾下,主機也響起機件運作的聲音,兩秒鐘后“歐亞一號”有了回覆。 沒聽過!不認識!畫面閃回最原先的“歐亞一號原型”的英文字樣。 黃少貞登時氣結(jié)。 “平時都是我在斥喝學生,今天竟然輪到一臺電腦給我臉色看!”她咕噥抱怨。莫名其妙! “好玩嗎?”身后有間諜。 “赫!”她馬上跳開來,一副天下太平、我沒有亂動的表情。 石藤靖和站在浴室門口,寬肩斜倚著門框,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不想別人動就直接講嘛,干嘛在電腦里動手腳?!彼龥]好氣的搶白。“透過電腦罵人很好玩嗎?” 那些句子一定是他事先設(shè)定好的! “喔?”他挑了挑眉,隔空以著電腦發(fā)話“歐亞一號,你為什么罵人?” 只見熒幕忽然激烈的閃動,一大堆雜亂的線條、色塊猛然迸現(xiàn)又消失,最后,一句斗大的英文字像跑馬燈一樣閃動 我是無辜的!“歐亞一號”憤怒的表示。 黃少貞張口結(jié)舌。 “這就是這就是‘歐亞科技’的秘密武器?”她結(jié)結(jié)巴巴。 “對?!畾W亞一號’目前只是一套具有智慧思考能力的軟體,你僅看到它功能的一部分,更完整的版本存放在日本總公司。”石藤靖和微笑。可憐的女人,她真的嚇到了。 “可是,它是活的耶!它聽得懂你說話!”震驚的視線游移在電腦與日本鬼子之間。“它也能和我們交談嗎?” “‘歐亞一號’有內(nèi)建的麥克風,使用者可以用話音取代鍵盤輸入;另外,它也精通十六種語言,等語音系統(tǒng)安裝上去,它就能與人類交談?!笔倬负桶矒岬呐呐乃橆a。“我的最終目標是打造一個全功能的智慧型機器人,不過目前的科技尚無法做到軟硬體兼?zhèn)洌馐撬眢w的材質(zhì)就需要十年左右的測試和研發(fā),所以‘歐亞一號’的誕生日還遙遙無期,目前我只能選擇一臺功能強大的電腦讓它棲身?!?/br> 如果他期望這出現(xiàn)場秀能夠行到她的贊許,進而一縷芳心牢牢系縛在他的身上,他可就要大大的失望了。 “你們好可怕!將來人類世界如果被電腦掌控,都是你們這種人害的!”蹙著眉頭的黃少貞天外飛來一個結(jié)論。 輪到石藤靖和啞口無言,只能死瞪著她。 他終于確定了一件事“你的脾氣很壞,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你只是對我觀感不佳,后來才發(fā)現(xiàn)你根本就是天性使然?!?/br> 黃少貞愣了一下?!澳怯秩绾??” “那你就不應該長成一副端莊溫柔的樣子,簡直騙死人不償命!”他憤慨激昂的陳述?!拔揖褪潜荒阃獗硭_的頭號受害者!” 她想了一想,忽然嫣然微笑道:“那正好扯平,因為我也是被你占便宜的頭號受害者?!?/br> 這會兒她又笑了!石藤靖和一直以為自己以“陰晴不定”的性情出名,結(jié)果卻遇到一個比他更反復無常的高手。他慍惱的靠回椅背,現(xiàn)在只想做一件事情 青天高高,白云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 “喂!”黃少貞蹙起蛾眉,用手肘頂了頂他?!拔覀冎袊擞屑芍M,入了夜不能吹口哨,否則會招來不干凈的東西?!?/br> 連口哨都不能吹?當場氣得他又多吹了一首。 這男人真奇怪!前一秒鐘還像小孩子似的鬧脾氣,下一秒鐘忽然快樂的吹起口哨來著。黃少貞怪異的瞪著他,等著看他何時會起乩。 叮咚,門鈴無巧不巧響了起來,掩蓋了他的口哨聲。今晚的不速之客還真多,看樣子她是別想安心寫專欄了。黃少貞嘆了口氣,認命的起身去應門。 “來將通名。”她先隔著門墻發(fā)問。 “你老媽?!遍T外傳來母親大人的聲音。 “媽?”黃少貞登時傻住。完了、完了!“等一下,我馬上來!” 她火速回頭,這位先生還悠哉游哉的坐在沙發(fā)上吹口哨。 “你還不快躲起來!”她沖回客廳,半拖半拉的將好像他扯到書架后面。 書架子擋不住他的大塊頭!這下慘了,她媽咪如果發(fā)現(xiàn)她的住處三更半夜還收容野男人,不嚇出心臟病才怪,更別提接續(xù)而來長達兩個月的嘮叨期。 “我為什么要躲起來?”石藤靖和還沒搞清楚狀況。 幸好小套房附帶一個超大衣櫥。她拉開櫥門,一把將他塞進去?!疤昧?,就是這里。乖乖等著,不準出聲?!?/br> “你干什么”他想抗議。 砰!櫥門關(guān)上,抗議駁回。 電鈴聲聲催促。 “來了!”黃少貞氣喘吁吁,帶著過度燦爛的微笑拉開鐵門。“媽,這么晚了還跑來找我?” “你在拆房子?。窟@么大聲!”黃母遞上一袋熱騰騰的食物?!拔液湍惆职止渫杲中南霑?jīng)過你樓下,所以幫你買了點宵夜帶來?!?/br> “謝謝。”她粲笑著接下來。 “剛剛是誰在吹口哨?”黃母跎起腳尖,從女兒肩頭探望進室內(nèi)。 “沒有??!”她把門扉拉攏一點?!翱赡苁且魳钒?!我邊聽音樂邊寫稿。” “那就好?!蹦赣H大人接受這個解釋?!俺脽岢园桑e工作得太晚。你爸還在車上等,我先走了?!?/br> “拜拜?!彼鞓返膿]揮手,關(guān)上門。 安全過關(guān)! 她靠著門稍事喘息一番,馬上想起衣櫥里有個囚犯,急匆匆又去開了櫥門。今晚好忙喔! “這是我今生第一次被塞進衣櫥里?!币蝗缫饬现校倬负丸F青著臉走出來。 “我也沒想到我母親會突然造訪要不要吃點小籠包?”她歉然的清清喉嚨,試試用食物招降他。 他居高臨下的冷睨她。美食計宣告失敗! “奇了,是你自己要上門受氣的,我又沒叫你來。”她忍不住抱怨。 “這就走了,行了吧?”他沒好氣的走回客廳。 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一一收拾妥當,提著手提箱走向門口。 “拜拜。”她雙手環(huán)在胸前,眼睛看著地上。 石藤靖和經(jīng)過她身畔時腳步頓了一頓,黃少貞怔然抬起頭,正好迎住一個印下來的輕吻。 這個吻持續(xù)得不久,但是溫存而甜美。他把唇移開,兩人額頭互相抵觸著,呼吸交纏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氣息呼在自己唇上 他抬手做了一件渴望整晚的事,將她固定頭發(fā)的鉛筆抽出來,讓秀發(fā)垂落在他腕上,幾綹柔絲纏上他的衣扣。 “去吃消夜吧?!彼鏖_纏綿的發(fā)。 “拜拜。”她又道別了一次,口氣柔軟了許多。 “不要再閃躲了。該做的事情快去做吧!”他探手碰觸她的臉頰,嚴肅的語音沉沉蕩進她心底。 “嗯?!彼c點頭,低垂著視線。 鐵門悄悄掩上,暫時隔開兩個世界。兩個世界的人,卻都一樣思潮纏繞 又度過另一個塞滿會議與講演的一天,石藤靖和疲憊的揉著后頸。 他瞄了瞄腕表,趕赴晚上的飯局之前,應該還有時間沖個澡后再繞到黃少貞的住處。這幾天他一直無法聯(lián)絡(luò)上她,打電話去她的住處或老家都找不到人,親自上門也撲了個空。種種詭異的跡象顯示,這女人因著某種原因決定閃避他。 愚蠢恰好不是他的優(yōu)點之一,他馬上明了這個可能的成因。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他有的是時間陪她耗。 “石藤兄!” 前腳方踏入喜悅飯店華麗的大廳,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他。 “石藤,又巧遇了,看來你也住在同一間飯店?!鼻Р莞畏畔聢蠹?,從休憩區(qū)的沙發(fā)站起來。 “千草兄?!彼哪铍娹D(zhuǎn),馬上有了計較,當下也禮貌的迎上去?!靶〉艿墓竞瓦@間連鎖飯店一直有業(yè)務往來,倒是這么巧,你也下榻在此處?” “既然遇上了,你有沒有空?咱們哥兒倆好久沒聊聊了。”千草耕治爽朗的捶他一拳。 少年時的情誼流入兩人心中。 石藤靖和一直喜愛這位小他兩歲的玩伴,#x5c3d;#x7ba1;兩人在性情和喜好上都不太相同,千草的外貌雖然斯文沉靜,性格其實比他野性外向多了;反倒是他看起來橫霸霸的,處事方面卻很保守穩(wěn)重。兩人一路玩玩鬧鬧過來,培養(yǎng)出很深刻的老戰(zhàn)友情份。 話雖如此,那日在咖啡座看見黃少貞與老友比鄰而坐的情景一直困擾著他。 那個陰錯陽差的夜,她假扮成神秘的應召女郎,自然是為了千草。也就是說,自己的生命軌道差一點點便與她交錯而過。 其中關(guān)鍵尚有許多不明的環(huán)節(jié),或許草竿可以提供他滿意的解答。 “就算沒空也得儕出時間來?!彼⑿?,朝附設(shè)的咖啡座示意?!叭绻唤橐猓覀冏聛砹牧陌?!” 兩人在靠窗的桌位坐定,各自點了飲料。 “這趟前來,有沒有遇到什么香艷際遇?”千草耕治促狹的舉起咖啡杯?!澳阍俨换c時間追追女人,伯母怕會以為自己養(yǎng)了一個同性戀兒子?!?/br> 太好了,這正是他想討論的主題。石藤靖和心忖。 “艷遇?當然有。”他旁若無事的啜了口咖啡?!熬褪巧匣睾湍阃蓝哪俏稽S小姐,你還記得她吧?” 千草耕治的微笑馬上消失。 “原來我聽到的消锨真的,你最近確實和黃小姐走得很近?!彼烈靼肷魏笥珠_口“冒昧請問一句,你正和黃小姐交往中嗎?” 石藤靖和很好奇他是從哪里聽說的,不過大家在江湖打滾到今日,自然擁有萬全的情報來源。 “老實說,我的確對黃小姐有幾分傾心?!彼榷似鹚艘豢?,從杯緣密切觀察對方的反應。 “原來如此。”千草耕治的神色凝重起來。“不知石藤兄是否聽說了什么流言?” 先探口風來著?石藤靖和不動聲色的道:“不瞞你說,我確實聽到一點風聲?!?/br> 千草耕治的臉色更陰沉幾分。 “不過你我終究算老交情、老朋友,我若一味聽信外人的言論,尤其是不經(jīng)事的婦孺之言,未免太不給你面子了。兩相比較,我當然寧愿以你的說法為重?!笔倬负屯伪骋豢?,氣定神閑的說完。 “甭提了?!鼻Р莞毋坏胤畔驴Х缺?,一副自認倒楣的樣子?!笆傩郑汩喨藷o數(shù),鑒識的眼光當然一等一,不過這位黃小姐我只能用‘居心難測’來形容,你跟她來往的時候,最好謹慎一點?!?/br> “怎么說?”石藤靖和裝出一臉驚訝的表情,心里暗自嘀咕,這兩人究竟有什么過節(jié)? “我猜黃小姐接受你的追求,只是為了藉機打探我的底細!”千草耕治好氣的回答。 “這倒值得深究了,黃小姐干嘛對您會感興趣?”酸溜溜的語調(diào)只有他自己聽得出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千草耕治陳述了一個出人意表的故事。大意是他短暫來往過的一名中國女人和另一位男子發(fā)生關(guān)系后,將懷來的孩子謊賴到他頭上。結(jié)果詭計不成,改由堂姊出面聲討,甚至打算大打父權(quán)官司。 他不勝其擾,已經(jīng)準備避回日本,讓這些有心攀龍附鳳的野心分子徹底死心。 石藤靖和靜靜聆聽,一面觀察老友的語氣和神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千草耕治的懊惱慍怒都不像佯裝,但是黃少貞又何嘗像個不擇手段、求富求貴的壞女人? 這其中必定有什么誤會。 雖然事不關(guān)已,可是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弄清楚這個誤會的成因,總有一天派得上用場。 “你懷孕了!”馮清若的尖叫聲沿著電話線灼燒而來。“你怎么會懷孕呢?我連你交上男朋友都不知道,你就被搞大肚子。別告訴我圣母的奇跡發(fā)生在你身上!” 黃少貞的秀顏緊緊埋進手里,徹底失去了主張。她簡短的將前因后果重述一遍。 “這幾天我避到離島去,苦苦思索,仍然設(shè)想不出良策。現(xiàn)在除了找信得過的朋友商量,我真的不曉得該怎么辦了。”她無力的低語。 “說來說去又是日本鬼子惹的禍。你們黃家女人真是欠了他們的!”馮清若拼命嘆氣?!澳阌袥]有打算拿掉?” 窗外的云傍徨的游移著,找不著落腳定處,恰似她的心。 “我不知道” 墮胎當然是最方便的方法,可是那就像謀殺??!她的道德觀不容許她這么做,而且,她也害怕。所有關(guān)于墮胎的可怕傳聞一古腦兒涌上她心頭,如果失敗了怎么辦? “你當初處理堂妹的事明明很有把握,怎么一落到自己頭上,反而失了分寸?”馮清若說話向來直率。 黃少貞悲慘的持著話筒聽訓?!拔医K于能體會小妹不想聲張的難處。如果消息傳出去,我該如何面對同事友、親戚?我又該怎么向父母交代呢?我快瘋了!” 馮清若靈光一閃?!皩α耍銥槭裁床蝗フ夷莻€該負責任的家伙?你不是說他很有誠意嗎?” “他是個日本人,隨時都會回日本去!他能幫得上我什么忙!”她煩躁的拉扯頭發(fā)。 “說得也是?!瘪T清若點點頭。“那只剩下唯一之道,老實回去向父母大人稟報吧!反正他們遲早會知道,趁現(xiàn)在大家坐下來想辦法也好。” “不行啦!”父親的每句期許幻化成利刀利劍,一柄柄刺進她體內(nèi),割得鮮血淋漓。她如何把事實告訴他們?又如何能面對他們?強忍多時的悲凄終于穿透脆弱的心墻,潰發(fā)成汪洋大水。 “你不要哭嘛!你現(xiàn)存人在哪里?我過去陪你好不好?”馮清若被她哭得心慌意亂。 “我已經(jīng)回來住處了”她哽咽的說。“你先不要急著過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等我腦筋清楚一點再和你聯(lián)絡(luò)?!?/br> “好吧你可別想不開喔!”馮清若猶不放心的叮嚀幾句,方才收線。 黃少貞拭去淚珠,卻停不住抽抽噎噎。堂妹出了意外,還有她這兩光堂姊可以商量,現(xiàn)在輪到她出事,她找誰去? 而未婚懷孕這種事,除了當事人自己,又還能找誰幫忙?即使逃得了父母那一關(guān),她也退不了世俗禮教的眼光。 她是一個中文老師,一個學術(shù)界的文人,一個小有知名度的文學作家,并不是那些動輒生上幾個私生子都無所謂的明星歌手。她存在的**堪不起未婚生子的丑聞! 她怎么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困境呢? 難道最終真的要淪落到某個陰暗角落,任由醫(yī)生將沒消毒干凈的儀器探進她體內(nèi),喬掉她zigong內(nèi)的血rou,也刮掉她的女性尊嚴?黃少貞不寒而栗。 窗外,最后一絲夕陽被高樓的陰影吞沒,似乎影射她黯淡無光的未來。她的心沉甸甸的,和夜暮同一色調(diào) 鐵門被人推開。她沒有察覺,甚至不知道自己忘了把鐵門拉攏。 一道巨大熟悉的暗影遮掩住月光,籠罩在她身上,將她拖入更深的闋黑。 她仍然蜷縮在沙發(fā)上,失去焦距的視線投射向遠方。 身側(cè)的座位陷下去,將她牽引向一個堅實如鐵的體軀。強壯的臂膀環(huán)住她,完整的抱進懷里。 一股綿綿細細的氣息突破冰層,慢慢為她失熱的心加溫。徐緩而堅定的熱度溫回她一點血色,也化開了她體內(nèi)的水氣。她再也控制不住,好不容易收干的水澤,又從眼眶內(nèi)洶涌的泛濫出來。 她緊緊貼靠他胸口,無聲的啜泣。 石藤靖和溫柔地吻著她的頭頂—濡的秀頰、和冰冷的手心,以一點一滴的細吻讓她的心靈保持溫暖。 任何問題已沒有提出的必要,半個小時前接到那通電話,提供給他一切資料。 #x4e0d;#x6127;脾性火爆的貞,連來往的知交也和她一樣兇悍。 “跟我回日本?!睖喓竦穆曇羧缫沟拿灾?,莫名捕令人心安。 她無力的倚在他胸前,怔怔聽著。 “到日本去,把小孩生下來。一年半載之后再回國?!彼麥喡曁岢鲂闹械膫浒??!拔铱梢酝高^管道為你弄到日本大學的實習聘書,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曾經(jīng)在國外等產(chǎn)?!?/br> 沉寂良久,她頹然的垂下螓首。 “不行的,我不能就這樣拋開一切,太多的人和事物無法交代” “去日本的好處多過留在這里,想想你自己的境況,再想想令堂妹。你希望她承受的痛苦也一模一樣在你身上重演嗎?”他蹙起劍眉。 “小妹”她低喃,可憐的芳心頓時又失了主張。 “我已經(jīng)探知了令堂妹的遭遇。想想看,一到日本,你不但能避開這些閑言閑語,也更接近千草一家,將來不論想出任何計較,都比遠在千里之外的這里易執(zhí)行。一箭雙雕,何樂而不為呢?” nongnong暮色中,他充滿自信的語調(diào)宛如一艘大船,將她從茫茫汪洋中撈救起,航向一個穩(wěn)定明確的方向。 “可是我的小孩生下來之后呢?”混沌的腦袋被他翻來覆去的游說,完全失去反對的能力。 “我要?!彼啙嵉幕卮稹!八麜谄桨哺辉5沫h(huán)境下成長。有一個經(jīng)營‘歐亞科技集團’的父親,沒有任何人敢岐視他。” 這樣可行嗎? 怔忡的眼光隨著月光游移,心也茫然不定,空蕩蕩的腦神仿佛從此沒了著落。 “好吧。”輕細的答允聲幾乎融在夜色里。“去日本吧?!?/br> 只能走這個途徑了她疲倦的合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