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比喻?！避靼残π?，內心里卻松了口氣，“總之呢，我當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媽，我覺得我們關系這么好，對于我自己而言這么重大的事，當然得告訴她。也可能抱著點僥幸心理吧，希望她能保護我，幫我想一些應對管理局的方法。”

    “但她最終只是把我狠狠打了一頓，還說會想辦法治療我的問題，那是她第一次那樣打我。”她說著便放下奶茶，拿兩只手拼出了一個相框的形狀，對準了那群還在擁擠著的女人，繼續(xù)講了下去，“后來嘛，她給我?guī)砹艘粋€男生，強迫我與他相處。”

    杜芢看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荀安手上的“相框”之中，那是荀安的母親。她又被擠了出來，還被一旁的女人給推了一下，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我強忍著不適，像做任務一樣與他相處了一個月，后來在一個雨夜，他差點強迫我干了點惡心的事情?！?/br>
    她mama與身邊的女人吵了起來，好像在相互罵著什么話。

    “我當時哭著走在路上，打電話跟我媽說明了一切，卻只得到了她‘你們不是在交往嗎，這算什么’的回答。”

    那女人說自己家里有多困難，自己家還有個三歲的孩子在等著吃晚飯。

    “但我還是回了家，我沒辦法，我還是回了家。”

    但荀安的母親也不甘示弱，她說誰家不困難，誰家孩子不寶貝啊。

    “我真正決定離開是在一個午后。”

    荀安的母親說著說著便說上了頭，她說自己初中的女兒她也寶貝得很啊。

    “當時我聽見mama在打電話，她跟那個男生的母親在討論啊，上次怎么沒成功啊，下次可一定可要成功……”

    荀安的母親又重新加入了戰(zhàn)線，再次往里擠了進去。

    “她說，等生米煮成熟飯了，荀安這孩子就乖了，就正常了，她們兩家啊，也能成為親家了……”

    “荀安，別說了?！?/br>
    但似乎努力無果，她又被擠了出來，像一片被退潮海浪給拋在沙灘上的爛貝殼。

    “杜芢，你知道真正讓我mama變得陌生，讓我不得不去流浪的是什么嗎？我覺得不是管理局，也不是別的什么……”

    “荀安，不用再說了?！?/br>
    “是一種文化?！?/br>
    荀安在說完這個詞后，便閉合了自己的手中的“相框”。

    “我的mama，覺得那樣對我最好，覺得沒有一個丈夫的人生是痛苦的，是不完整的。她被那樣的文化所要挾，把我和她都推入了深淵。于是我不得不走，我也不想走啊，但我不得不走……”

    她兩只手的手指組成了一條直線，直線的中點剛好處在了遠處她mama腰部的位置，將她的mama在畫面里一分為二。

    “哎呀！”荀安突然像是被什么給驚到了一般，站起了身，“完了，完了蛋了，我娘摔倒了，我得去幫幫她?！闭f著便沖向了前方的菜市場，沖向了她mama的身旁。

    杜芢遠遠看見荀安跑過去扶起了她的母親，還被她的母親給笑著拍了下頭，問她就在廣場怎么不早點來幫幫她老娘。而荀安只是在一旁嘻嘻笑著，也拍了下她老媽的腰，然后幫著她媽一塊撿起了散落一地的她媽包里的物品，里面不少東西都是她mama從公司拿回家的要給荀安的禮物。她將它們一個個撿起放入包內，就像撿起了她的期盼，她的尊嚴。

    也撿起了，她那永遠存在，卻又永遠無法再回去的，故鄉(xiāng)的形態(tài)。

    ·

    荀安在幫完她母親后，便又以要去買文具為由把她媽給打發(fā)了走，再次回到杜芢身邊，捏了捏她的手。

    “我送你回家吧，”她說，“我還不知道你住哪呢，來日方長，好歹讓我去認個路吧?！?/br>
    她還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樣子，就好像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她什么都沒有說一樣。

    于是兩個不知道該說是大人還是孩子的家伙就這樣走上了黃昏的小巷，荀安看見遠處那巨大星球的輪廓逐漸變得模糊、朦朧，那顆星球周圍的光環(huán)卻開始發(fā)光、耀眼，那是現實里絕對見不到的景象。它像一個尖銳的飛盤，存在于地球周圍，不知是在守護著地球，還是打算趁著地球放松的時候把它一刀切成兩半。

    沒走幾步她們便來到杜芢家樓下，荀安抬頭看向這棟高大的單身公寓，發(fā)現它又長又扁又彎，它的設計也好像一個被切走了三分之二的圓環(huán)。

    她屁顛屁顛地跟著杜芢上了樓，到了她家門口也沒想起來走?！八浴阆脒M來喝杯茶？”杜芢禮貌地詢問了起來，表情卻略顯尷尬。

    “哈哈，不用了不用了……我、我也差不多該回家吃飯了?！避靼惨庾R了自己的走神，說著便打算離開，但才走出沒幾步便又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轉過了身。

    “杜芢！”她對著正在拿鑰匙開門的杜芢喊道，明明以她們的距離，其實也用不著去喊，“我都給你說了兩個秘密了，你也給我說一件關于你的事吧！”

    “好，你想聽什么？”杜芢停下了正要擰鑰匙的手。

    “你到底，多大了？”荀安問出這個問題后才覺得有點傻，但要是現在不問的話，到時候晚上想這種事想到睡不著的自己只會更傻。

    只見杜芢煞有其事地擺弄起了自己的手指，就好像在進行一個較為復雜的計算，不過沒過多久，她便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