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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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會有了。 這句話語響起的時候,她幾乎夢醒。 再也不會有了,這樣的世界,這樣的夢。一切研究已經(jīng)結(jié)束,她沒有更多的情感,也沒有更多的道理再去復(fù)制一個這樣的夢境。她會回到那荒蕪的世界,再與一群只有空殼的軀體,玩那些過家家游戲。 直至永遠,直至死去。 她會回到夢境,回到哪個夢境呢?再也不會擁有這樣的夢境。她還會繼續(xù)研究,繼續(xù)哪些研究呢?她還能撐多久? “你會有報應(yīng)的?!蹦呛⒆拥哪蔷湓?,現(xiàn)在看來很有道理。 她對他們那過分短暫,毫無意義的生命視而不見,而他們也讓她習(xí)慣有他們陪伴的日子,將她余下的道路切斷。這不是完全的公平,但也接近公平,很好的報應(yīng)。 她回頭看向還在熟睡的荀安,一扇玻璃門把她與那過分靜謐的空間隔絕,就好像是想讓她別去染指這樣的美。 如果這是真的該多好,杜芢這樣想道。 這里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她從未進入夢境也不會對一成不變的世界感到恐懼,她和荀安只是一對普通的情侶。她的愛人現(xiàn)在就躺在沙發(fā)上睡覺,而她們明天,后天,一輩子都還會相見。 藍酒是真的,大海是真的,玫瑰,學(xué)校,那些愛那些吻全都是真的,沒有罪責(zé)也沒有管理局,她們只是普通的情侶。 但她隨即又想到普通其實也是一種奢侈,如果她真的是在年輕時認識荀安,以她當(dāng)年的性格她們又怎能好好相處?以她小時候的那副樣貌,如果是同學(xué)的話荀安又怎可能會喜歡上她? 她這人從來就不配普通,她是沙礫,是廉價的沙礫,是渴望化為金子的沙礫,而荀安從來就不是該屬于她的人。 那可愛又英俊的人兒在舞會的角落里牽起了不被重視的她的手,帶她逃離那時間的騙局,去過另一種人生。 但獲救的永遠只有那個中短發(fā)的,灰白色眼睛的杜芢。而那個黑色眼睛的,偏激的,永遠對世界憤怒著的長發(fā)杜芢,卻還留在角落里,喝著她那杯永遠喝不完的果汁。 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蹲在門外淚流滿面,她還把臉埋進她用手臂與膝蓋構(gòu)成的那一小片安全的區(qū)域里,只有戴了戒指的那只手還扶在門上,就像是真的被關(guān)在門外,回不去家的小孩。 她果然只有在想到自己的時候才會哭,她好自私,只會嫉妒別人,然后為自己哭。就像過去別人對她名字的評價:杜芢杜芢,只會嫉妒別人的可憐人。 好在孤獨如此公平,盡管她擁有那么好的荀安,在這樣脆弱的時刻她也只得獨自面對這樣一種比擬死亡的恐懼。 她打開燈,轉(zhuǎn)頭在陽臺上尋找紙巾,想擦干眼淚再回去,沒找到紙巾卻在小桌上找到一本夾了書簽的筆記本。那本子很厚,不仔細看真的以為是一本書。它看起來有點眼熟,杜芢紅著鼻子上前將它翻開,沒在最后一句話上停留太久。 她看出了這是荀安最初在寫的那本小說,沒想到她真的抽空寫完了它。 窗外偶爾響起的煙花聲總是將她閱讀的思路打斷,但杜芢此時并不煩躁,她與噪音和解。一個像是荀安才會有的想法在她的大腦里浮現(xiàn),她突然發(fā)現(xiàn)煙花其實是一種偉大的物質(zhì),它們在未被點燃的時候只是丑陋的黑色顆粒,但在天上死去的那一刻卻會讓所有人看見自己的美。 她在想煙花的一生也要好過許多人的一生,它被無數(shù)人仰望,把一生的存在都銘刻在了人們眼里。 -------------------- 第30章 第三十年(1) 在那覆雪的國度里存在著一個研究回暖裝置的學(xué)者,她發(fā)現(xiàn)了只要提取出貴族們cao縱風(fēng)雪的能力,那么實現(xiàn)永久的綠洲就不再是一件難事。只可惜這一研究本質(zhì)上動了貴族們的蛋糕,于她這近乎堅持了半生的夢想就此化為烏有。 人類共同的幸福是不存在的,相比真理,更值得注意的是自己眼前的利益。 心灰意冷的學(xué)者在那心靈上最艱難的日子里結(jié)識了一個逃出莊園的奴隸,她把她帶回家,教她讀書、寫字。 在別人眼里這無疑于引狼入室,沒有奴隸不會忌憚學(xué)者的財富。其實那高傲的學(xué)者自己心里也是這么想的,但人在最糟糕的時候難免會有著那么一點自毀的欲望,她像培養(yǎng)這一個魔法細胞一般培養(yǎng)著眼前的奴隸,甚至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因她而死得奇異。 因此當(dāng)她那天從床上坐起的時候,并沒有拒絕品嘗那奴隸哆哆嗦嗦端來的茶。她看著對方一臉有話要說的表情,也不太害怕她會說這杯茶其實有毒。 但那女孩只是看著她的臉,說了三個字,沒人教過奴隸還能組合起來的三個字。 我愛你。 后來已成為旅人的奴隸回憶,她當(dāng)時不是在告白,只是在明確表達自己的感受,她能去愛燭火,能去愛蛋糕不是嗎?那她當(dāng)然也能去愛一個人。 “如果她還在就好了?!甭萌俗テ鹨皇炙榛?,灑向海面。 學(xué)者并未與她相處太久就離開了人世,背后滿是陰謀。貴族們畏懼學(xué)者的研究,想方設(shè)法抹除了她,甚至不忘再在最后抹黑一下她的存在。旅人手握真相也不知該去哪里公開,她為此奔波一生,只希望能找到一個讓真相見光的途徑。 她不斷書寫與記錄,只為還愛人一個清白,直到她從女孩變成女人,又變成老者,直到世界回歸溫暖,直到貴族都不復(fù)存在,直到她甚至快忘了她們曾經(jīng)在那機械花叢中跳過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