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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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認識的那個女孩,其實只是一個偏離了事實的想象殘影。 一想到這,也便放下了。 真正放不下的,是那些逝去的靈魂。 直到現(xiàn)在荀安都對自己曾做過的一切缺少實感,她曾憤怒、反抗,最終又恐懼、服從。她與杜芢放任那無數(shù)靈魂誕生又毀滅,最終又落得了怎樣的結(jié)局。 杜芢到最后也沒有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只差那么一步之遙,她卻偏偏想不開要來拯救自己。或許此般結(jié)果,便是那些生命所施以的懲罰。 荀安只得替她的愛人贖罪,替那些曾與她相遇的生命,記錄下她們的存在證明。 她在夢里愛為杜芢寫那些現(xiàn)實里的故事,回到現(xiàn)實了,又盡寫些夢里的事。 寫一滴雨落于肩上后所迸發(fā)出的熒光,寫天邊的藍鯨肚子底下的斑斕條紋,寫躍過篝火的飛龍,寫被雪覆蓋的壘成城堡的書,寫那晨光中的愛人裹著被子看向她的眼神。她記得在那些瞬間里總會有一句話從自己心頭輕飄飄地略過,她在想啊,她在想。 這里這么美。 她為什么不能死在夢里呢? 她從狹窄的床上坐起,外頭傳來了游行的聲音,好像有人還在砸著這棟樓的大門,她感到很冷,裹上被子也不夠,沒人給自己抱,沒人能去幫自己沖一杯早已喝慣了的熱可可。 靜待春天又如何,這里是沒有希望的,未來也一樣。 她為什么不能死在夢里呢? 她看清了一個游行人舉著的大牌子,上面寫了很大的八個字:還我自由,還我大海。 大海啊,荀安想起,沒有哪里的海會比夢里的更藍了。夢里的海啊,包容萬物,就連鮮花都能在它身上盛開,就連火車都能建在它的脊梁骨上。那時她跟杜芢乘著一列很小很舊的列車,跨過了一片望不著邊際的海,當時她們啊,她們,她們…… 她們真的,去過那里嗎? 荀安扶住自己的額頭,她驚訝地,不可思議地意識到。 她想不起來了。 看吧,都怪沒死在夢里,她連她的臉,她們?nèi)ミ^的地方,都要想不起來了。 夢中的記憶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在腦海里遵循著它們自己認定的排列方式,它們可以一口氣鋪平在初醒人的思緒里,也可以僅用數(shù)年就盡數(shù)收回。杜芢甚至都沒意識到這一巨大的缺陷存在,因為她在現(xiàn)實里離開得太早,到最后她與夢境擴展裝置的相伴時間也不過僅僅兩年,售后調(diào)查這事還是落在了其他被試者的頭上。 荀安后來也收到過一條信息,是那個女老板發(fā)給她的,她問荀安,“你有時會覺得他們有靈魂嗎?其實我有時候回憶起我的戀人們,我會覺得他們絕對是活著,絕對還活在我的心里。而我現(xiàn)在快忘了,這讓我感到很不安。” 荀安沒有作答,源于對方也不曾對杜芢的消息作答,一種特別幼稚的報復(fù),真的,特幼稚。 而荀安她自己,則只是清醒著記錄著自己記憶的凋零與再生,后來也會在閑暇之余給杜芢寫信。她會在信里寫道自己的現(xiàn)狀,對杜芢的思念,也回憶著過去夢里的一切,事無巨細,全部寫了下來。 無論她忘記多少次,只要再看一遍,她就會重新形成新的記憶,再一次愛起來。 她被文字捆綁,甘愿作繭自縛。 甘愿為此憤怒。 她確實憤怒,為永無出頭之日的生活而憤怒,為時代的變遷而憤怒,她憎恨自己的思想無人欣賞,憎恨相反的那一批被加以贊揚。她真的很怕,很怕自己一生碌碌無為,改變不了世界甚至拯救不了自己。她怕對不起杜芢,怕對不起死在自己身體里的萬千靈魂。 她也會詆毀,會謾罵,她無數(shù)次在夢里抓住杜芢的手腕告訴她自己有多憎恨現(xiàn)在這個世界,憎恨那些屁都不是的人。她以為杜芢會懂她,會陪著她一起去罵,但夢里的杜芢卻只是悲哀地望著她,什么也不說,或是跟她說,海邊的日落好美啊,過來吧,我們一起去撿貝殼吧。 荀安不想去撿貝殼,如果要撿,她也要撿一片最大最厚的貝殼,把它磨成鋒利的劍,刮爛這時代洪流下每一張?zhí)搨蔚哪槨?/br> 后來她又去了那片會出現(xiàn)杜芢的海邊,卻沒有尋見自己的愛人,只看見一個與自己長相相似的女人赤腳踏在浪里,她拾起一片貝殼丟進更遠的海面,她還戴著那頂鴨舌帽,回過頭,只說了一句話。 “自然會給予你公正的評價?!?/br> 荀安記得她,在那夢中夢的電影院里,那轉(zhuǎn)瞬即逝的自我投射,那觀影人。 “什么是自然?你是說,未來某一天,未來的人們會看見我的才華嗎?”荀安隔著一片海浪問她。 “不,并非如此,才華,那只是人類社會里的淺薄定義?!迸藦澭跗鹨黄Q?,“你伸出手,你觸碰到的,就是自然??諝庵酗h散的塵埃是自然,新生的綠葉是自然,你的大腦里一個神經(jīng)元的反應(yīng),也是組成自然橋梁的原件之一。你身在自然之中,無需找尋?!?/br> “你與杜芢的一切,也記錄在案,你不必不甘,不必懷疑?!彼蛱爝叀?/br> “在未來的某一天,人類也會滅絕,唯一留下的只有太空中那個飄過的碑,所有的愛恨情仇皆無人記起,它們就不存在嗎?” “不,自然啊,比你們這些過度執(zhí)著于意義的人類,還要溫柔得多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