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璃搖搖頭，沒說話。

    她們開車回中福山別墅。

    一道上，溫璃瞧著悶悶不樂的樣子，說到底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情緒毫不遮掩的寫在臉上。

    她的五官精致又漂亮，鼻梁挺翹，眉眼深邃，瞧著卻是冷冷淡淡的。

    剛進(jìn)門，金寶立馬湊上來拱江倚青的小腿，叫聲凄厲，溫璃長手一伸，把它抱起來圈在懷里，背過身上樓：“別抓到你。”

    金寶在南鎮(zhèn)淋了雨，發(fā)了舊疾，得了皮膚病，后背上的毛剃掉了一塊上藥，包著紗布，它扭扭捏捏的不舒服，脾氣也跟著暴躁了一些。

    江倚青不知其中所以，只當(dāng)是溫璃怕金寶抓傷自己，跟在小孩后頭上樓。

    “這段時間怎么都沒找我？”江倚青看著小孩單薄的背影。

    溫璃扶著實木樓梯上到二樓，從一旁的五斗柜上拿起空空的玻璃杯，走到飲水機(jī)旁接了杯水。

    水桶中是咕嘟咕嘟的氣泡聲。

    “空出時間改畫?！?/br>
    “不是九月底才往上遞嗎？”江倚青眼神掃過地上雜亂的紙團(tuán)，手指拂過墻邊疊成一摞的木質(zhì)畫框，木頭的毛刺劃過指腹，有很強(qiáng)的尖銳感，她思索片刻，笑盈盈的：“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這么著急？空了半個月，我倒悠閑了。”

    “悠閑一點也挺好?！睖亓种改﹃滞笊系奶粗?。

    “不過，那不成白拿你的錢了。”江倚青倚在門框上說。

    話中帶著涇渭分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溫璃的的眸色暗了暗。

    工作臺上有些凌亂，江倚青順手理了一下，把歪倒的筆筒扶正，散亂的顏料收進(jìn)盒子里。

    溫璃喝了口水，將那玻璃水杯擱在工作臺上，目光似乎看著江倚青的后背，片刻之后又移開眼睛：“jiejie這段時間在忙什么？”

    “忙著工作唄?！苯星嘀父姑嗣劢牵骸斑€能干什么。”

    溫璃點點頭，搬來擱在墻角的畫架，拿出畫筆開始鋪色。

    沙發(fā)椅背上搭著一件長裙，江倚青心領(lǐng)神會，進(jìn)了衛(wèi)生間換衣服。

    當(dāng)晚的夕陽漂亮，昏黃溫柔的鋪在人臉上。

    溫璃沒有擺燈，日暮西沉便停了筆。

    這幅畫僅用了兩個多小時完工，是粗略的寫意畫油彩，唯獨(dú)那一雙眼睛用了功夫，細(xì)致的泛著點憂郁的靈光。

    溫璃坐在畫架后頭看畫，江倚青從立在墻角的一面落地鏡里看她。

    從見面伊始，溫璃的臉色便不太好看，白俏的一張臉，冷冷清清的，低眉垂眸的看著畫布。

    她脾氣疏離，卻也少有怒意，總是平靜沉著，待人接物也是十足的客氣禮貌，讓人挑不出半分不適的地方。

    這也是蔣老師多年教育的功勞。

    此刻那份禮貌里卻摻雜著迷茫和哀戚。

    江倚青赤著腳走近，看了看畫：“都說相由心生?！?/br>
    她輕柔的扳過溫璃的臉，讓彼此目光直視，她挑來挑眉，一字一句的問：“是出什么事了嗎，看你臉色不太好?！?/br>
    溫璃不說話，只悶聲望著她。

    女人的瞳仁柔斂，像是生長著豐盈水草的池塘。

    盛夏的風(fēng)吹過露臺，一時難掩燥熱。

    溫璃微聲說：“沒事?！?/br>
    旗袍開衩很高，很好的包裹著江倚青玲瓏曼妙的曲線。

    她的樣子很美。

    像春水，也像晚楓。

    江倚青張開手，無限溫柔的輕輕把小孩攬進(jìn)懷里，一下一下的捏著她的后脖頸，低聲道：“真沒事還是假裝沒事？”

    溫璃的臉貼在江倚青的腰腹，這是一個溫情脈脈卻又曖昧的姿勢。

    溫璃抬起手?jǐn)n在她的后腰，能撫到略有凹凸的脊骨，她忽然問：“你跟許銘在一起了么？”

    這并不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

    她的十九年人生里，這幾個月的相處只不過短短一瞬，忽然而逝，故事的開端卻又如此機(jī)緣巧合。

    她素來疏離自持，如果沒有去參加聚會，如果沒有在下雨天走近那家小小的蹄花店。

    前幾天回鄉(xiāng)祭祖，蔣老師挽著她的手走在鄉(xiāng)間的小道上，兩側(cè)撒著白色的圓形紙錢。

    她的至親之人便安睡在這條青松翠柏環(huán)繞之處。

    蔣老師接了個電話，溫璃站在路邊望著不遠(yuǎn)處金黃的麥田。

    “法國的房東來的電話?！笔Y老師說：“這幾天你也玩夠了，去法國呆幾天？上幾天預(yù)科適應(yīng)適應(yīng)?！?/br>
    溫璃轉(zhuǎn)過身來，冰清水冷的一張臉，白皙挺秀，帶著不解：“您這是通知我還是跟我商量？”

    “我跟你爸商量了，你不能去那座山。”蔣老師的語氣不容商榷：“咱家就你一個孩子，你絕了這份冒險的心?！?/br>
    “媽。”溫璃說：“我有自己的分寸?！?/br>
    “你有什么分寸，你忘了的事，我可沒忘?！笔Y老師面容冷峭，聲音低沉，隱隱透著點怒意：“你十七歲那年從山坡上滾了下去，要不是有根繩子吊著，不是你爸把醫(yī)療團(tuán)隊打包送到山里，你以為你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站在這？”

    溫璃自小脾氣固執(zhí)，認(rèn)定的事極少能更改，所以蔣老師才挑了這么個時間地點跟她挑明，母女之間缺少了太多陪伴，她的話只能算是微風(fēng)雨滴。

    能勸她的人，在這片泥土下安眠著。

    溫璃不愿爭吵，唇色微微泛白，神色不滿，還要再辯駁：“您不能這么管束著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