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有隆起狀的病灶，具體結(jié)果還要等病理結(jié)果出來再看，是癌的可能性很大?！?/br>
    聽到那個字，江倚青的腦袋霎時空了，仿佛天旋地轉(zhuǎn)。

    宋慈在病床上躺著，瞧見江倚青進(jìn)來，滿臉不樂意：“不就是個胃病嗎，至于讓我住了這么久的院，你這孩子也不心疼錢。”

    江倚青坐在床邊的矮凳上，腳邊放著一個果籃，她瞧著母親不悅的神色，忙轉(zhuǎn)移話題：“這果籃是哪來的？”

    “害，你孫姨來看我，把這事跟小許說了，這不，今天一大早提著果籃就來了，噓寒問暖的，真討人喜歡?！彼未惹屏怂谎郏骸跋胧裁茨?，心不在焉的？”

    “沒什么，許銘費心了?！苯星嗄闷鹨慌圆秃腥ハ矗骸搬t(yī)院食堂的飯您還吃得慣嗎？”

    宋慈癟癟嘴：“我就是想家里的菜?！?/br>
    “醫(yī)生說您這病就是刺激性的食物太多，以后不能吃那么辣了。”

    宋慈嗔怪：“你倒會教訓(xùn)你媽了?！?/br>
    如今江倚青的工作晝夜顛倒，宋慈也心疼，離開病房時不禁嘟噥了一句：“快點嫁人也用不著這么勞累了?！?/br>
    rome酒吧燈火闌珊，江倚青從巷子里的員工通道下樓。

    空氣中是煙酒的味道。

    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午夜休息的間隙，江倚青在巷子里抽煙，她穿著酒吧的制服，薄薄的西裝裙裹著凹凸有致，帽姐瞧她形單影只的，腰肢款款的走過來同她閑聊。

    “還習(xí)慣嗎？”她抽走江倚青手里的半截香煙，放在唇邊深深的吸了一口。

    帽姐本名沈希，算是這里的老人，從前總愛帶一頂報童帽，便得了這么個綽號。

    江倚青答：“老樣子。”

    “是不遇到難處了，當(dāng)初可是經(jīng)理讓你走的，怎么又回來了？”

    “那個胖子還記得嗎？”

    帽姐紅唇中吐出一口薄煙，回想了一番：“找你茬那個？”

    江倚青點點頭，言簡意賅：“進(jìn)去了?！?/br>
    “那怪不得。”

    沉默了一會兒，江倚青忽然說：“有什么掙錢的活嗎？幫我介紹介紹?！?/br>
    帽姐笑了一聲：“這你看錯人了，我可不當(dāng)皮條客。”

    “你想哪去了！”江倚青按著眉頭：“正經(jīng)的。”

    從酒吧出來，已經(jīng)是七八點鐘，江倚青盤算著今天的提成，走在清晨的巷子里。

    路邊的粥店在街邊洗洗刷刷，黑色的瓦罐排成一排。

    她步子一頓，片刻后，手機(jī)又響了起來。

    是宋醫(yī)生的電話。

    她片刻不停的趕到醫(yī)院。

    宋明德正在出門診，她只能等，醫(yī)院的空調(diào)搭得很低，長椅冰涼刺骨。

    江倚青束著手坐在長椅上，面前人來人往，夫妻在交談，兒童哭鬧不止，一片嘈雜聲中竟也無知無覺的睡了過去。

    她只是太累了。

    夢里她和溫璃走在一條木棧道上，兩邊是很高的水杉，不遠(yuǎn)處有一片綠茵茵的草坪。

    溫璃背著畫板，襯衫系在腰間。

    她倚在一棵水杉樹邊，閉上眼睛，聽覺里滿是鉛筆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再睜開眼時，水杉卻不見了，漫天的星幕映照著皚皚發(fā)光的雪山。

    夢里她只想著一個名字。

    ……

    “江小姐？”宋明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倚青的面色疲倦，眼底是細(xì)微德紅血絲。

    他們進(jìn)到辦公室里說話。

    宋明德抽出一張報告單擱在桌子上，他工作十余年，早已看慣了生離死別，共情是醫(yī)護(hù)人員的大忌，他的語氣平淡如水，像是在隨口說什么平淡的事情：“這個結(jié)果好也不好，說好，是因為只是中期胃癌，治療難度和存活率要更高一些，不好是因為你母親曾經(jīng)移植過腎臟，有些治療方式無法適用，搞不好對腎也產(chǎn)生排異……”

    江倚青仿佛被重?fù)袅艘蝗菚r頭暈?zāi)垦?。腦海里只有深深的絕望。

    她的神情是真真切切的悲涼，張了張口，許久才說出話來：“那……我媽她……還有多久時間？”

    宋明德瞧著她哀戚的神色，竟對眼前這個女人產(chǎn)生了一種深深的同情，他將語氣放緩一些：“存活期有一到三年，但這個也要看手術(shù)和靶向藥治療效果，病人的求生欲望也非常關(guān)鍵，讓她保持好心情，別受刺激，你也不要太灰心，有很多效果不錯的進(jìn)口藥，準(zhǔn)備好錢，積極治療?！?/br>
    她去病房看母親，意料之外的，許銘竟也在。

    瞧見江倚青，他束手束腳的躲在一旁，摸著腦袋憨憨德笑了幾聲：“我爸來醫(yī)院體檢，順便過來看看阿姨?！?/br>
    宋慈在一旁不悅：“瞧你給人嚇得。”

    瞧了瞧她，又問：“怎么沒回家休息，這么早就來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讓人許銘送你回去？”

    江倚青婉拒了這個建議，替宋慈到熱水房打了一壺開水，一步一步仿佛腳上綁著沙袋，沉重的邁不開步子。

    回去時許銘恰巧從病房出來，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江倚青只說：“謝謝你來看我媽?！?/br>
    從醫(yī)院出來，天仍舊是蔚藍(lán)色的。

    她邁著步子，卻不知道要去哪，命運像是洶涌澎湃的浪潮，將這個家庭拍碎了，她只得機(jī)械順著浪潮搖擺不定，風(fēng)浪把她帶到哪，就算哪里，的往公交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