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深眨了下眼。

    “是我之前想岔了?！比窝╈V嘆息道，“我原以為他們是要掌控政局，可是他們只是想把忠于先皇和太皇太后的人趕出朝堂，然后為家里翻案。眼下朝中雖然還有周首輔和安王，但這兩黨其實與‘宋沈案’并無關(guān)系，只要這些人不會阻攔他們翻案，月寒她當(dāng)然不在乎?！?/br>
    許云深又眨了下眼。

    “如此說來……之前的行動雖然急切了一些，但是眼下他們確實已經(jīng)達(dá)成了目的，隨時可以重提當(dāng)年的舊事?！比窝╈V繼續(xù)分析道，“月寒是在等殿試結(jié)束罷。沈家是書香門第，詩禮傳家，所以她不想擾亂科舉，她要等殿試過后再翻案?！?/br>
    “雪霽你好聰明！”許云深由衷地贊嘆道。

    任雪霽無奈一笑：“我也只是推測罷了。等到科考結(jié)束之后，月寒一定會給你講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你那時再問她好了?！?/br>
    *

    五月十五日，殿試。

    小皇帝畢竟還年幼，只由許云深抱著露了一面便回去，由司禮監(jiān)和內(nèi)閣代帝王主持殿試。而陸月寒以兄長科考為由回避，因此便由宋令璋和周首輔率領(lǐng)諸閣臣及六部尚書巡考。

    諸位朝臣自然不會一直留在大殿中，不過是每隔半個時辰去前殿巡檢一番，其余時候自在偏殿飲茶閑話。橫豎前殿有司禮監(jiān)安排的內(nèi)侍在，并不會出什么亂子。

    周首輔看著周圍的面孔，心下不由得暗暗嘆息：不過是數(shù)月之間，內(nèi)閣和六部尚書的位置上便已經(jīng)更換了許多人。陳大學(xué)士倒是運道好，雖說丁憂回家三年不在朝，可是畢竟還有重回朝堂的一日；而李次輔教皇城司抓住了把柄，恐怕只能在家鄉(xiāng)度過余生——總算是皇城司手下留情，僅僅是罷官而已，還不至于連累子孫。

    而究其原因——周首輔看了一眼在一旁低眉垂目端肅正坐的皇城司提督，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算算年歲，這位皇城司提督本應(yīng)該坐在殿中應(yīng)考才是。想為家族翻案，想為父兄報仇，這原也是人之常情。只想一想鎮(zhèn)南候府的下場，而李次輔追隨太皇太后卻還能平安終老，也實在是這位宋家二郎手下留情。

    “不知宋督公可否能陪老夫去前殿巡視一番？”周首輔笑呵呵地問道。

    宋令璋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當(dāng)即起身道：“老大人請?！?/br>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出去，偏殿中許多人都悄悄松了口氣。這些時日皇城司頻頻有所動作，朝堂上風(fēng)聲鶴唳人人自危。在場眾人雖然皆是得利者，但是許多人都不明其中緣故，不由得對這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活閻王”愈發(fā)心生敬畏。

    周首輔在前殿巡閱一圈之后方往偏殿回轉(zhuǎn)，只是快走到偏殿門前時，他卻忽然駐足。

    “周大人？”宋令璋疑惑地問了一聲。

    周首輔回身，看著這個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你大哥……也是這般年歲中的狀元罷?！?/br>
    宋令璋眼瞳一縮。

    他并未更名易姓，若是有心人要查他的出身，只需打聽一圈便能探聽到，更不必說周首輔這等歷經(jīng)三朝的老臣。對方知曉他的來歷并不稀奇，只是今日忽然提起來……

    “老夫只是覺得可惜。”周首輔搖搖頭，“我與你祖父曾經(jīng)同殿為臣，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叫人遞話給我。老夫雖然沒有什么能耐，但是總歸還有幾個門生故舊。”

    宋令璋抿了抿唇，低聲道：“多謝老大人。”

    這老狐貍，多半是察覺到了什么，來做這等錦上添花的事情了。這話說的倒是蠻漂亮，其實什么也不曾允諾。

    不過……對方既然明知他的身份，說這話也算是表示了不會阻礙他的意思。

    *

    “這老狐貍，早做什么去了？”陸月寒嗤笑一聲，“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的身份，從前用的到他的時候裝聾作啞，如今等我們把控了半朝才來說這等話?！?/br>
    “這世間的道理，本就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彼瘟铊捌届o地說道，“橫豎我們也不曾指望他會做些什么，只要他不與我們?yōu)殡y就好?！?/br>
    “殿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陸月寒垂著眼，慢慢說道，“之后，傳臚、游街、瓊林宴……等到新科進(jìn)士授官之后，我們就可以開始了?！?/br>
    “是啊?！彼瘟铊拜p聲道，“我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br>
    “你已經(jīng)找好人選了嗎？”

    “秦御史?！彼瘟铊暗?，“他是老師的門生。”

    “門生。”陸月寒冷笑了一聲。

    沈家是清流之首，她的父親屢點學(xué)政，座下門生不知凡幾；宋家更是常年戍邊，舊部無數(shù)?？墒堑筋^來……

    “你若是不喜，我們便另換旁人?！彼瘟铊暗?。

    “罷了，自保是人之常情，也怪罪他不得。”陸月寒淡淡道，“他這會兒肯站出來，也還算是有良心了?！?/br>
    *

    五月二十日，金殿傳臚。

    鴻臚

    寺官引著眾貢士就位，待女官們服侍著太后在垂簾后入座，朝臣們?nèi)蚓胚?，禮部官員宣制，衛(wèi)士方開始高聲唱名。

    “幽州岳遜，一甲第一名，賜進(jìn)士及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