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生氣了？”

    陳羨試探開口，他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良心十分不安。

    可沈恩慈利落下車關(guān)車門。

    動作流暢，毫無拖泥帶水，連帶著語氣也坦誠：“不生氣?！?/br>
    毫無挽留的意思。

    “真奇怪，有時候覺得你其實沒多喜歡我?！?/br>
    陳羨反倒委屈起來，這句話像質(zhì)問。

    他目光緊鎖，好像非要沈恩慈給出個能令人信服的答案才松口。

    于是沈恩慈反問他：“那我讓你選我，放棄林清意，留下來陪我試婚紗。”

    “你愿意嗎？”

    聲音被凜風(fēng)吹得零落，飄浮得好像來自遙遠山谷。

    一時間有不真切的感覺。

    良久后陳羨回過神來：“可今天是特殊情況?！?/br>
    特殊情況，沈恩慈短暫低頭后竟小聲笑出來：“特殊情況？”

    “那我生病的時候呢？”想遠一點，“以后去產(chǎn)檢的時候，我生孩子的時候，孩子過生日的時候，孩子生病的時候?！?/br>
    “難道都要做選擇題嗎？”

    云絮搖曳，陽光早已退卻，此刻天光暗淡，隱隱有大幕臨揭開時的虛張聲勢之意。

    凜冽的風(fēng)急轉(zhuǎn)盤旋，吹了一路風(fēng)的額頭終于在此刻開始叫囂，發(fā)脹發(fā)痛，有條神經(jīng)鼓點似地跳動，令人心煩。

    沈恩慈無端想起自己為拿微薄薪資，在老板家門口站等的寒冬酷暑，想到她吃過的那些過期面包，有蟲洞或早已腐爛生蛆的瓜果爛菜。

    為什么她總是在等待。

    總在等著撿別人吃剩不要的爛東西。

    “我不配嗎？！”

    這句話在心里憋了快二十年，打她從有思考能力開始，她就總是在想。

    難道她沈恩慈的命天生就這么賤，配不上用好東西，一輩子都被別人踩在腳下。

    什么東西物件都是別人用爛了，厭煩了丟了才輪得上她看一眼。

    沈恩慈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么非得跟陳羨較真兒，說完許久后才微微嘆氣。

    她并不是針對陳羨。

    只是陳羨今天恰好撞到槍口上來。

    好半天，陳羨終于開口：“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我當(dāng)然沒那個意思，但什么事總得慢慢來，清意依賴我這么多年，總不可能說丟下就把她丟下吧？她畢竟對我有恩?！?/br>
    “我會和清意說清楚，讓她慢慢適應(yīng)沒有我的生活?！?/br>
    “你放心?！彼橆a竟微微發(fā)紅：“等我們婚后有了孩子，當(dāng)然是以你和孩子為重?！?/br>
    說完他不敢抬頭看沈恩慈的表情，說句我先走了就匆匆離開。

    說一套做一套，連現(xiàn)在都做不到選她，還以后呢。

    沈恩慈在店門口的木長椅上坐了會，看著天邊烏云重重，山雨欲摧，分明要下雨的架勢。

    她不喜歡下雨。

    陰冷潮濕的感覺總讓她回想起還在幾平米小屋子那陣，衣服永遠帶著的霉味，同學(xué)的嘲笑，老師厭惡的眼神，仿佛銳利的鐮刀無時無刻往她心里插。

    好疼啊。

    天上開始飄起綿綿細雨，傾覆而來，像張密不透風(fēng)的大網(wǎng)，將她眼耳口鼻統(tǒng)統(tǒng)罩住。

    雨和風(fēng)混成被水打濕的布料，嚴絲合縫蓋臉上，馬上就要喘不過氣。

    心跳加速，驚恐發(fā)作的腳步再次敲響預(yù)告，瀕死感猛烈襲擊，可她連抬手捂臉的力氣都沒有。

    好在這家獨立婚紗店開在半山，平日除了預(yù)約貴客，并無其他路人。

    沈恩慈仰躺著，準備生挨。

    誰知一道陰影罩住她，像把大傘替她遮住所有風(fēng)雨。沈恩慈睜眼，看見陳泊寧立于她身后俯看她，眼中深沉如霧，看不清情緒。

    一定夢吧。

    可下一秒粗礪掌心不輕不重捂住她口鼻，學(xué)著她之前那樣由輕至重擠壓，積年疤繭堪堪擦過她的溫軟唇角。

    兩人皆是一震。

    陳泊寧究竟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了她這個秘密？

    無從探究，沈恩慈只是借由他的手大口喘息，凜冽氣味蓋過令人厭煩的雨水味，沈恩慈終于有力氣抓他手臂。

    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同淋一場微雨，五分鐘后沈恩慈長長倒吸口氣。終于緩過來，她掙開陳泊寧，大有過河拆橋之勢。

    雨勢漸大，離預(yù)約時間已過去個半鐘頭，婚紗店工作人員注意到店外兩人，于是連撐著傘出門來迎。

    兩人頭發(fā)外套被雨淋濕，并未滲透至里面，所以只用拿干毛巾擦拭就好了。

    這家婚紗店接待的多是富商名流，裝修富麗堂皇，屋頂挑高設(shè)計，瑩白圣潔的布置，如踏入天主教堂。

    陳家包場，只接待他們一對，但工作人員還是謹慎確認：“請問是陳先生和沈小姐嗎？”

    他們經(jīng)受專業(yè)培訓(xùn)，即使面對沈恩慈這樣的公眾人物仍舊像對待普通顧客一致。

    只是這此陳先生非彼陳先生。

    陳泊寧平靜出聲：“是?！?/br>
    倒是沒想到他會承認，沈恩慈轉(zhuǎn)頭看他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毫不心虛。

    既然如此，沈恩慈也不客氣地挽上他臂膀，和他一同坐下。

    面前是十幾米長的展示臺，工作人員拿來ipad，為她介紹主紗款式，沈恩慈若有鐘意選中的，工作人員就讓后臺準備。

    到底是女孩子，看見這些美艷絕倫的裙子，即使沒有結(jié)婚的念頭也被完全吸引住，沈恩慈挑得仔細，每條都細細斟酌，半個小時后照她身高體重選的模特換好婚紗紛紛上場。

    幾米長的脫尾，好在場地夠大，但一次也只夠三位模特上場。

    確實足夠重工漂亮，可一想到穿它時候的復(fù)雜工序，沈恩慈就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最后來回對比，選中條魚尾主紗。

    古典浮雕的鏤花紗面料，腰間魚骨設(shè)計，鑲嵌鉆石珍珠，魚尾處更是碎鉆密布，柔光下波光粼粼，細看卻有珍珠貝石的瑩潤。

    沈恩慈已經(jīng)盡量挑選條看起來好穿的了，可還是需要好幾個工作人員一起幫她上身。

    細細拴好綢緞綁帶，臨了才發(fā)現(xiàn)頭紗拿錯了，工作人員趕緊喚人拿正確的進來。

    綢重絨面簾子被拉開小角落，有個短發(fā)女工作人員拿著頭紗進來，含笑對她道：“沈小姐，你先生還真是愛你咧?！?/br>
    幾人整理著頭紗往她頭上戴，女工作人員繼續(xù)道：“我見過很多客人來試婚紗，男士等在外面的時候通常不是睡覺就是打游戲?！?/br>
    “陳先生倒是例外?！?/br>
    “我看他一直看著門簾，期待得很呢?！?/br>
    說完身邊的女性工作人員皆是低低笑出聲，祝福艷羨混雜在一起。

    “是嗎？”

    沈恩慈在臺上站好，工作人員為她做最后的整理。

    頭紗材質(zhì)同樣采用重工蕾絲，鑲嵌墜墜珍珠，從頭至尾。

    紅色絲絨幕簾緩緩揭開，穿著蕾絲魚尾裙的沈恩慈驀然出現(xiàn)在眼前，瑩潤燈光下，光芒掩蓋世間所有珍寶。

    陳泊寧看出了神。

    一道白紗遮擋住沈恩慈的視線，她看不清陳泊寧臉上的神情，邊揮手讓工作人員都出去，而自己走到陳泊寧身前，嬌慵坐在他腿上。

    腰間攀上只手，沒用力。

    沈恩慈索性掀起頭紗，將陳泊寧與自己一起蓋在其中。

    更隱秘的私人空間，沈恩慈與他額頭相抵，呼吸吐在他臉上，問他：“我好看嗎？”

    味道交織相纏，如同玫瑰浸潤冰水。

    “好看。”

    聽聞此答沈恩慈嬌笑一聲繼續(xù)引誘：“昨天那條領(lǐng)帶本該是屬于你的?！?/br>
    柔軟指腹慢慢攀附至他滾動喉結(jié)：“我也是你的?！?/br>
    第39章 嫂子

    接待室只剩潮熱氣息。

    晶瑩濕潤唇瓣如沾染花蜜的櫻桃果rou, 引人一親芳澤。

    氣氛恰到好處，沈恩慈坐他腿上，任由腰間的手游移摸索。

    她背后裸了大片, 只要陳泊寧的手稍微往上, 輕松就能觸碰溫軟。

    可手卻停在鏤空紗邊緣, 和之前所有的邊緣行為一樣，就是不肯踏入最后底線。

    陳泊寧不動聲色地看她，神情沉冷：“為什么？”

    很多話不方便放到明面上講，沈恩慈卻能聽出他的畫外音。

    為什么引誘他？

    一個女人想征服一個男人，理由不外乎三種。

    錢, 權(quán), 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