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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成系禍水 第24節(jié)

    這個身患重病,不久就要撒手人寰的表親身份,聽上去雖晦氣了些,可于李淮澤卻是益處頗多,一來是可以遮掩神出鬼沒的行蹤,二則,想來二人的交集也并不會很深,什么時候這出戲看膩了,他大可借假死之名遁走,兩廂之下也不會有妨礙。

    所以李淮澤認(rèn)下了這身份。

    可或是不想要與那忠毅侯嫡子共用稱呼,對于這“表哥”二字,李淮澤心中隱約有些在意。

    他一面腳下步履生風(fēng),一面目不斜視,報出了自己的表字。

    “我單名澤,表字子潤。

    可知今后如何稱呼我了?”

    之前尤妲窈就一直想要問恩人的姓名,可又擔(dān)心他或心有顧忌不愿吐露。

    現(xiàn)在許是因為二人相交得多了,又同住在了一個屋檐下,他終于放下了心中戒備,報上了名字。

    尤妲窈立馬跟在他身后,點頭如搗蒜,笑喚了聲,

    “知道了,子潤哥哥?!?/br>
    或是這聲稱呼喚得太過甜膩,李淮澤腳下的步子不禁微微滯了滯。

    他確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妹,比他小四歲,與尤妲窈年歲相當(dāng),正是當(dāng)朝的永寧公主。

    自他當(dāng)上皇帝之后,胞妹的性子也愈發(fā)驕蠻,那樣作天作地的性子,在他面前卻也只敢怯怯喚一聲“皇兄”。

    子潤哥哥……

    還從未有人這般親昵喚過他。

    李淮澤心中的異樣一閃而過,不自覺扭頭,冷覷了覷身側(cè)女人燦若桃花的面容,只覺她笑得有些太過明媚刺眼,沉了沉心之后,

    “我還未用過膳?!?/br>
    順便給了她個你理應(yīng)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安排的眼神。

    有求于人,自然是要鞍前馬后些的。

    且這還是恩人第一次向她提出訴求,尤妲窈瞬間明了,“我這就去小廚房,給子潤哥哥做飯!”說罷這一句,提起裙擺,就朝小廚房跑去了。

    偏院中有早就備好的食材,并不特別豐富,可眼下也來不及去現(xiàn)買。

    尤妲窈是個謹(jǐn)慎之人,特意提前問過何嬤嬤,得知子潤哥哥雖說患了心疾,可好在并無不能入口的禁忌之物,不會藥食相沖,所以只按照平日里自己的口味,在阿紅與其他婢女的幫助下,迅速做了幾道家常菜出來。

    花廳中的小葉紫檀木膳桌上,擺放著香椿炒蛋,清炒小白菜,竹筍香菇湯,青椒炒雞。

    尤妲窈執(zhí)起勺子,將湯舀在碗中,然后將其端到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身前,

    “飯前先喝半碗湯,對胃好。

    我做的菜只有家里人吃過,且常做的都是些潭州口味,也不曉得子潤哥哥吃了合不合的胃口。”

    宮規(guī)森嚴(yán),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由御膳房傳到勤政殿,往往都已經(jīng)有些微涼了。

    李淮澤嫌少能吃到這般熱氣騰騰,鍋氣十足的菜肴。

    他將原本需要三日才能處理完的政務(wù),生生壓縮到了兩天半,這幾日大多都是在路上過的,更莫說能好好坐下來吃頓飯,他確是餓了,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指尖,端碗舀湯嘗了一口,只覺鮮香可口,味道濃郁,讓人胃口大開,食指大動。

    尤妲窈顯然很在乎他的評價,神色緊張湊近了些,

    “如何?好喝么?”

    李淮澤已迫不及待執(zhí)起筷箸夾菜,嘴上卻只略顯敷衍道了句,“尚能入口?!?/br>
    尚能入口是什么意思?

    是覺得手藝不佳,差強(qiáng)人意么?

    尤妲窈聞言倒也并不自哀,只道了句,“這次或是倉促了些,待下次定做得再好些?!?/br>
    她已在葭菉巷用過膳了,便沒有動筷,只坐在次席上,給李淮澤步菜,時不時還道些家常閑語。

    “這個時節(jié)的春筍是最嫩的,爽口又好吃?!?/br>
    “香椿是我同阿紅去摘的,昨兒個下午摘回來的,也是時令菜了?!?/br>
    “子潤哥哥覺得這雞rou如何?下次去買只老母雞來,給你燉湯補(bǔ)身子?!?/br>
    …

    除了至親的母后與公主,這世上顯少有人,能與李淮澤同坐在一張膳桌上。

    且就算是她們二人在,也會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哪里會說這些日常生活中的細(xì)枝末節(jié)?

    李淮澤其實很不習(xí)慣,劍眉緊蹙,原本想要讓她莫再出聲,可望著眼前桌上的美味佳肴,又覺得吃人嘴短,不該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左右好像也并不排斥,便也干脆沒有制止。

    大多是尤妲窈在說,李淮澤在聽。

    偶爾她也會將話頭牽到藥膳,病情,去外養(yǎng)生之事上,李淮澤便也耐著性子簡短答了。

    放了筷,收了碗,尤妲窈極有眼力見地遞上塊拭嘴的巾帕。

    雖說這幾日他沒在京中,可尤妲窈也沒閑著,雖說表哥否決了她在仙客來歌唱的的法子,可她總覺得歌舞這幾項技藝,今后早晚都能用得上,所以決意將這兩樣功夫撿起來,已在院中開嗓練了好幾日歌,壓了好幾日筋了。

    眼見他此時精神尚好,尤妲窈這才小心翼翼提及了這樁迫在眉睫的要緊事。

    “……說起來,明日就要去仙客來赴宴了,不知子潤哥哥可否有什么好主意?我倒也派人去打探了一番那趙瑯,可那趙家的家仆口風(fēng)都很緊,一時也探聽不出來他有些什么喜好,只曉得他素日從不近女色,也不太出入煙花柳巷之地……

    怕只怕,我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浪費了子潤哥哥那一桌天字號的席面?!?/br>
    李淮澤臉上微泛紅光,大有中吃飽饜獸的滿足感。

    他心情尚好,慵懶接過巾帕輕擦了擦嘴角,一舉一動間,盡顯矜貴。

    “有我在,你怕甚?”

    帝王之諾,一言九鼎。

    既然答應(yīng)了要幫忙,那李淮澤也并非空口白話。

    尤妲窈不過一介微末女流,想要探聽高門顯貴中,涉及世家子弟的隱秘私事,自然是比登天還難,可這些對李淮澤說,不過只需動動指尖而已。

    對于如何應(yīng)對那趙瑯,李淮澤自是心中有數(shù)。

    他反手,用指節(jié)輕扣了扣桌面,眸底透出些精光,

    “你聽好了,明日到了雅間之后,便這樣做……”

    尤妲窈側(cè)耳聽著,臉上的神情逐漸困惑,直到后頭,兩條眉毛已經(jīng)擰到了一處。

    她心里實在是拿不準(zhǔn),狐疑問道,

    “如此……確能可行?”

    李淮澤聽出她語中的質(zhì)疑,劍眉微挑,身子也略微向后靠了靠,淡漠道了句,

    “信不過我?無妨,你大可另請高明?!?/br>
    尤妲窈眼睫慌亂眨動,連忙擺手,

    “不不不,絕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心里沒譜,怕自己忘詞,又怕中間會出什么意外……”

    未戰(zhàn)先怯,此乃兵家大忌。

    若她是個朝堂上領(lǐng)軍打仗的將軍,如此行事,若不殺頭祭旗,也必要革職查辦。

    “你若這點能耐都沒有,還勾誘什么男人?還如何將王順良拉下馬?

    不如趁早收手,嫁給方才門外那個愣頭青,安生過日子罷了?!?/br>
    如此譏諷,倒激起了尤妲窈心中的勝負(fù)欲。

    她袖下的指尖緊握成拳,眸底透露出堅毅的光芒,咬著下唇,

    “我今晚回去排演幾次,明日必不會出岔子?!?/br>
    第二十六章

    仙客來開在最繁華的瓦市之中。

    是京城中除了公爵之家,數(shù)一數(shù)二的商家樓閣,高約百丈,聳入云天。

    低樓層的席面,平民子弟皆能消費得起。

    越往上走,菜肴越是精致,排場愈發(fā)奢華雅致,銀錢所費越多,更有技藝高超的歌姬舞姬用以助興,樓層最高的天字號雅閣,更是一席千金的存在。

    按照趙家舊例,只有逢上紅白之事,年節(jié)之時,才會上仙客來擺上一桌。

    可今日卻并非什么大日子,趙瑯直至天字號雅閣赴宴時,原本心中都還有些疑惑,可人到了之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對于娶李卉琴一事,趙瑯遲遲不松口。

    所以嫡母才cao辦了今日這宴席來逼迫。

    裝潢雅致的隔間中,坐了滿屋子的賓客,趙家人很少,席間大多都是嫡母李鳳蘭的表親,他們話里話外都是撮合之意,仿若這門婚事必然是板上釘釘,李卉琴坐在身側(cè),時不時面色含羞望他幾眼,嬌怯不已。

    趙瑯余光都不曾看她,也不大接席間的話茬,只悶聲不響埋頭喝酒。

    他心中委實不忿。

    這么多年來,他頭懸梁錐刺股,好不容易考取功名,才名遠(yuǎn)揚(yáng)到邊陲百姓都知曉,原以為高中探花后會如所暢想中一樣,如大鵬展翼般高飛,今后盡是一片暢途……誰知卻還要被家宅之事所累。

    長子的擔(dān)當(dāng)與責(zé)任,他扛了。

    庶子的委屈與憋悶,他同樣也咽了。

    可這樁婚事,他實在不想妥協(xié)。

    若這次還讓嫡母拿捏,在其逼迫下娶了她外甥女李卉琴,那以后哪怕出府別住,后宅也永無安寧。

    宴席很快就到了尾聲,親眷們吃飽喝足之后很快就散去,趙瑯耐著性子應(yīng)對完眾人,也起身打算離席,卻被李鳳蘭喊住了腳步,

    “瑯哥兒且再等等。

    卉琴,我記得你之前提起,詩書上有些不通想要求教你表哥,此時不問,更待何時呢?”

    趙卉琴瞬間明了,站起身來軟聲央求,

    “瑯哥哥,琴兒課業(yè)上確有些不通,還請瑯哥哥賜教,不會耽誤太久時間的,可好?”

    趙瑯此時才正眼看她。

    李卉琴的相貌本就不出眾,在正紅唇脂與滿頰胭脂的襯托下,愈發(fā)多了幾分風(fēng)塵味,身上的衣衫也是金光燦燦,初春的天氣,她竟就穿起了輕薄的煙雨紗,干柴膚黃的肩頭與臂膀若隱若現(xiàn),大半個胸口顯露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