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那段噩夢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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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岫到醫(yī)院,二十分鐘路程。 路上,周庭宴跟簡橙解釋,為什么介紹她跟孫記者認(rèn)識。 “京岫和電視臺合作的那個項目,就是孫一淼負(fù)責(zé),你是跟拍攝影師,要經(jīng)常見面?!?/br> 到醫(yī)院時,快中午十二點。 醫(yī)院門口站著兩個男人。 簡橙沒看過孫一淼的節(jié)目,在電視上沒見過他,第一次聽他的名字,還是從簡佑輝那個電話里聽到的。 周庭宴指著左邊那個男人給她介紹,“孫一淼,江榆電視臺主任記者?!?/br> 簡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男人三十五歲左右,高高瘦瘦,模樣中等,寸頭,身上是寬松舒適的藍(lán)色運動服,額頭還纏著紗布,身上的病態(tài)未消,但一雙眼睛很犀利。 孫一淼朝她伸手,臉上帶著平和的笑,“你好?!?/br> 簡橙低頭,落在目光里的那只右手,虎口處有個牙印,不深不淺,能看出是多年的舊疤。 頭頂?shù)年柟庥行┐萄邸?/br> 九月的太陽不至于讓人中暑,簡橙卻覺得有點暈,她遲遲沒伸手打招呼。 周庭宴轉(zhuǎn)頭看她,見她臉色蒼白,趨近透明,整個人顫顫巍巍站不穩(wěn),忙伸手?jǐn)堊∷募绨颉?/br> “不舒服?” 簡橙手握成拳,指甲在指腹上用力壓了兩下,站穩(wěn),搖搖頭,蒼白的臉擠出一抹笑。 “沒事,可能是石榴吃多了,胃有點不舒服?!?/br> 孫一淼的目光在簡橙眼睛上多停留幾秒,把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隨即不動聲色的移開,笑著朝周庭宴道: “石榴吃多了,確實會腸胃不適,尤其是石榴籽,石榴籽會聚集在胃腸道,容易消化不良?!?/br> 簡橙見周庭宴臉上擔(dān)憂依舊很重,扯了扯他的襯衫袖子。 “我真沒事,現(xiàn)在不難受了?!?/br> 她重新看向?qū)O一淼,這次伸出手跟他握一下,“孫主任。” 周庭宴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沒松口,掌心下,是她竭力平靜卻止不住輕顫的身子。 周庭宴看向?qū)O一淼,眸中疑色漸漸濃烈。 恰好是午飯時間,周庭宴來之前跟孫一淼打電話,兩人已經(jīng)約好了飯,去的是市區(qū)一家私人餐館,包廂是潘嶼提前定的。 四個人。 簡橙和周庭宴,孫一淼和幫他辦理出院手續(xù)的助理。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周庭宴和孫一淼在聊天,聊的什么簡橙沒聽見。 她全程緊貼周庭宴,低著頭默默吃飯,一直在走神,直到飯局結(jié)束,周庭宴牽著她的手離開,她依舊在走神。 怎么回到家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渾渾噩噩中回神時,她已經(jīng)在華春府的別墅了,司機(jī)剛把車開進(jìn)車庫。 周庭宴問她下午要干什么,她說困了,想睡覺,周庭宴就牽著她往臥室走。 簡橙知道他挺忙的,“你回公司吧,不用陪我,我睡醒了給你發(fā)消息?!?/br> 周庭宴沒松開她的手,“我下午沒事,正好也困了?!?/br> 臥室的窗簾遮光效果極好,全拉上,跟夜里差不多,簡橙睡的特別快,在周庭宴懷里躺了十分鐘就沉沉睡去。 周庭宴等她的呼吸平穩(wěn),才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來。 …… 孫一淼接到周庭宴的電話時,正坐在書房的沙發(fā)上抽煙。 憋了好幾天,今天煙癮突然犯了,這會兒也忘了醫(yī)生的囑咐,回到家洗個澡,衣服洗了,東西收拾收拾,就在這抽煙了。 這是第二根,剛開始抽。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你看出來了,你老婆見了我后,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tài),你想問我怎么回事。” 周庭宴這會兒也在書房,他也想抽煙,但是忍著沒抽。 一會還得回去摟著簡橙睡覺,身上煙味太重,不好。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孫一淼吐了口煙,低頭看自己右手虎口的牙印,微微失神,好半響才道: “我們第一次喝酒的時候,你問我,我手上這牙印怎么回事,我說一個小姑娘咬的?!?/br>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給我留下這牙印的,是你老婆?!?/br> 當(dāng)年那事,孫一淼非常不愿回憶。 七年多了吧,快八年了,他用了這么多年忘記,可有些記憶,就像用刀刻進(jìn)骨頭里,總不能忘,用噩夢的形式糾纏你。 “我那時候還不在電視臺,還是報社的新聞記者。” “那年有舉報信送進(jìn)來,說有個礦業(yè)公司在一次礦難事故中,瞞報了11名遇難礦工,我參與了那次調(diào)查核實?!?/br> 到大山深處,找那些遇難礦工的工友,找他們的家人,采訪了十幾個村莊。 待了快半個月,終于拿到了遇難礦工的信息,礦方刻意隱瞞和處理方法不當(dāng)?shù)淖C據(jù)。 一個能隱瞞11名遇難礦工的鐵礦公司,不簡單,他們還沒出山就親眼見證了,一群身強(qiáng)力壯的男人,個個下死手。 “我和幾個同事跑散了,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跑不出去,我真覺得我死定了,在大山里迷路,死了都沒人收尸?!?/br> “天快黑的時候,我找到一個山洞,我進(jìn)去躲躲,里面竟然有個人……我剛看見的時候,要被她嚇?biāo)?。?/br> 怎么形容呢,那像個血人,鮮血的血。 長頭發(fā),巴掌大的臉,明顯是個姑娘。 衣服上有泥有血,臉上也是,臟兮兮的,血淋淋的,只能看清眼睛。 那雙極度恐懼,極度絕望的眼睛。 他印象太深刻。 他是記者,見過太多困境中的人,直到現(xiàn)在,依舊沒見過,比她更恐懼的眼睛。 他不知道她經(jīng)歷過什么。 “她整個人縮在角落,看見我就像洪水猛獸,我不知道她是誰,但她那慘樣,肯定跟我一樣,在逃命?!?/br> “她看見我就跑,我不知道外面追我的那個打手,在不在附近,所以我就攔住她,怕她叫,把人引過來,我就捂著她嘴?!?/br> “她像受驚的兔子,是真咬,也是真狠,差點把我手上那塊rou咬掉。” “后來她意識到,我也是逃命的,還把手里的饅頭分了我一半,又硬又干,我當(dāng)時真不知道怎么吃下去的。” “我們在山洞躲了一晚,誰也不敢睡覺,天快亮的時候,外面沒動靜了,她給我一張圖,皺皺巴巴的,上面標(biāo)注著下山的路?!?/br> “她方向感不是很好,拿著地圖也走的很慢,我就帶著她按著那路線走,順著那河流走,終于看見大路了?!?/br> “我攔了輛車,讓她先走,我給她要了那張地圖,我得回去,那里有我的同事,有我的愛人,我得回去。” 他找到了同事,警察也來得及時,找到了他們,唯獨沒找到他女朋友。 第二天才在懸崖下找到,衣不蔽體。 怎么釋懷? 他們才剛剛確定關(guān)系,那一年,是他們愛情最濃烈的時候,是他最愛她的時候,刻骨銘心。 … 書房里,孫一淼伸手捂住眼睛,緩了緩才道: “當(dāng)年那姑娘坐的車,我有記著車牌號,脫險后,我有托朋友去查,知道那姑娘后來進(jìn)了派出所,我就放心了,就沒查了?!?/br> “我那時候,沉浸在失去愛人的痛苦中,又進(jìn)了電視臺工作,很多事聚在一起,我過了兩年挺廢的日子,慢慢的,才好一點?!?/br> “你老婆看到我失態(tài),很正常,我當(dāng)年沒看見她的臉,她看到我的了,我手上還有牙印,她肯定認(rèn)出我了?!?/br> “我出現(xiàn)在她記憶里的那段,不是什么好的回憶,她肯定是想起那時候了,我通過她眼里的恐懼,和她的反應(yīng)判斷出她是當(dāng)年那個姑娘時,我也震驚,我也想到了過去的事,想到了不好的事?!?/br> “給她一點時間吧,我一個大男人,至今都不敢回憶那段?!?/br> 過去的事說完,孫一淼的語氣開始嚴(yán)肅。 “長盛集團(tuán)簡宏云的小女兒簡橙……最初聽說你老婆是她時,我沒多想,剛才回來,我抽第一根煙時,有些事,突然就串聯(lián)起來了。” “我關(guān)注你們那個圈子不多,只隱約聽過一點,你老婆高三的時候,是不是出過事?” 周庭宴沉默挺久,嗓音沙啞,“嗯?!?/br> 孫一淼:“那就對了,你老婆就是我當(dāng)年遇見的那個,時間對上了,她當(dāng)時被賣進(jìn)山里,那會,正好是從山里逃出來了?!?/br> 這通電話聊了兩個小時。 臨掛斷的時候,孫一淼說:“我剛才在群里問了……當(dāng)年簡家小公主出事,我原來報社的一個同事,真的跟蹤調(diào)查過?!?/br> “他說他當(dāng)年想挖簡橙是怎么逃出來的,沒挖到,但是查到另一件事。” “簡橙當(dāng)年出事,可能跟她那個養(yǎng)姐有關(guān)?!?/br> …… 長盛集團(tuán)。 簡文茜敲門進(jìn)來時,簡佑輝正低頭看文件,聽見動靜抬頭,看到來人,愣了下。 “什么時候回來的?” 簡文茜出差早就回來了,這兩天又飛到別的城市,說是參加同學(xué)婚禮。 簡佑輝以為她過了周末才回來。 “剛下飛機(jī)就來看你了?!?/br> 簡文茜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伸手拿他喝水的杯子,端起來喝兩口。 “你周六就要跟汪家吃飯了,我要有新嫂子了,我回來恭喜你啊?!?/br> 簡佑輝盯著她手里的杯子,想起從京岫回來的路上,父親突然很嚴(yán)肅的開口。 “佑輝,周庭宴有句話,我覺得挺可怕,他說你對文茜,不像meimei,像老婆,如果連他都這么看,其他人呢?你馬上要結(jié)婚了,以后跟文茜保持距離?!?/br> 簡佑輝把杯子從簡文茜手里拿過來。 他起身,去茶幾下面拿了一次性杯子,給她倒了杯溫水。 簡文茜不接,抿著唇問他,“新嫂子還沒進(jìn)門,我現(xiàn)在連你一口水都不能喝了嗎?” 簡佑輝把杯子放在她跟前。 他早上在京岫受一堆窩囊氣,回來忙的連口水都沒顧上喝,看見她,心里更亂。 “嗯,”他敷衍一聲,就低頭翻桌上的文件。 “你前嫂子就介意這些,汪念念身體不好,以后我們要注意些?!?/br> 簡文茜還是沒碰那杯子,她不愿聽這些,就轉(zhuǎn)移話題。 “聽說,你和爸今天去京岫找周庭宴了,怎么說的?盛輝的事解決了嗎?” 簡佑輝沒抬頭,“嗯,周庭宴會幫忙?!?/br> 簡文茜追問,“這不是小事,他提了條件嗎?” 確實提了條件,但簡佑輝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因為周庭宴劈頭蓋臉把他說落一頓,說今天這事,是報復(fù)他把簡橙氣哭,他覺得挺屈辱,去了趟洗手間,抽了根煙。 再回去的時候,父親和周庭宴已經(jīng)談完了。 回去的路上,他問父親后來怎么談的,父親說周庭宴答應(yīng)幫忙了,代價挺高,具體什么代價,父親沒說。 “我不清楚,爸跟他聊的?!?/br> 簡佑輝淡淡應(yīng)了一聲。 簡文茜察覺出他有意的冷落,心里很不舒服,想到他馬上娶汪念念,心里更不舒服。 “哥,你真要娶汪念念嗎?” 簡佑輝依舊沒抬頭,“嗯?!?/br> 簡文茜盯著他看了會,湊過去,把他鋼筆搶過來,“哥,我餓了?!?/br> “我晚上有應(yīng)酬……” “我想吃你做的炸醬面,哥,我晚上去你那,你給我做炸醬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