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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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宴過后群臣與命婦便要離宮。 大臣們?nèi)蓛勺咴谝惶?,小聲說著什么。 大都離不開這一鳴驚人的蘇昭儀。聽聞這位昭儀手段了得,之前還是美人的時候還因為沖撞陛下被禁足半年之久,因為太后的面子才放了出來。 自那次放出來之后,這位蘇昭儀便走了運,入了皇上的眼。在她進宮之前,陛下對蘇丞相還是一副頗為忌憚的樣子,如今陛下愛屋及烏,連帶著對蘇氏一族也厚愛了起來。 現(xiàn)下這位蘇昭儀有孕在身,怕不是蘇氏在京中的地位要更進一步了! 便如同當(dāng)年的郁氏一般。有些人的目光落在獨自一人的吏部侍郎郁新榮身上。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郁新榮都不在意,只自顧走著,不與任何人交談。 “大人?!甭犌俸鸵粋€內(nèi)侍侯在宮門口,對郁新榮行禮,“賢妃娘娘思念家人,陛下特準(zhǔn)您去祥福宮探望?!?/br> 郁新榮點頭,跟著聽琴去了。 到了祥福宮,賢妃坐在桌前,臉色凝重,見到郁新榮走進來,勉強扯出一個笑:“哥哥。” 郁新榮走到賢妃面前,行了個禮。 “大年初一的,娘娘還是應(yīng)當(dāng)高興些。”郁新榮說。 “我怎么高興得起來?”賢妃語帶疲憊,“蘇家的女兒有孕,哥哥你就不擔(dān)心嗎?” 賢妃忍不住抱怨:“哥哥不知道,自從蘇氏入宮,陛下就好似被她蠱惑了一般……” “娘娘慎言。”郁新榮打斷道?!俺贾滥锬镌趯m內(nèi)日日看著陛下寵愛別的女人心中自然是不好受,但是娘娘還是應(yīng)當(dāng)相信陛下,陛下……不會忘了姑母的仇的。蘇氏這個孩子,不會成為娘娘的阻礙?!?/br> “臣遠(yuǎn)在宮外,無法及時為娘娘分憂,但是娘娘還有陛下,諸多事情娘娘不必太放在心上,聽從陛下安排就是?!?/br> 郁新榮知道自己meimei對陛下用情頗深,聽聞蘇氏在宮中受寵,他也是時常憂心。 自己的meimei自己知道,賢妃其實并不如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的這般賢良。她本是個嬌蠻任性的姑娘,為了能陪伴在陛下身邊,讓陛下能夠高看她一眼,她將自己的本性隱藏,端出一副賢妃樣子。 眼看著陛下寵愛別的女人,她心中定是不好受,郁新榮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就算是看在姑母的面子,陛下也不會輕易讓別人欺負(fù)了娘娘。更何況娘娘和陛下還有自幼的情誼在,宮內(nèi)女人再多,娘娘也不必在意的?!?/br> 郁新榮是皇帝的心腹,對于東方未明的計劃與打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些事情他不能透露給meimei知道,只能迂回安慰。 “哥哥的意思是……”賢妃一愣,外間通傳:“陛下駕到——” 兩人起身相迎,東方未明擺手免了二人的禮,徑自走到桌前坐下。 他不說話,兄妹二人也不敢輕易開口。 東方未明淺酌了一口茶:“出了正月,就將蘇氏的身孕處置了吧?!?/br> 賢妃和哥哥交換了一個眼神,垂眸稱是。 “你們兄妹難得的見面,朕便不打擾你們兄妹團聚了?!苯淮酥螅瑬|方未明放下茶盞起身,走到賢妃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過幾日朕再陪你回去省親?!?/br> 帝王陪同省親,除了皇后便只有極受寵的妃子才有此特權(quán)。 兄妹二人恭敬將皇上送走,郁新榮看向自己的meimei:“這下娘娘可放心了?” 皇上此舉,就說明蘇氏的身孕并不在他計劃之內(nèi),并且他也容不下這個孩子。 蘇氏的孩子,用郁氏的手來終結(jié),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賢妃點點頭,兄妹二人又談了些家里的事,郁新榮看天色不早了,家里還有人等著,就告退了。 離開祥福宮之后,東方未明去了厚德殿。 太后正等著他呢,將侍從都遣了出去,太后看著東方未明的臉色,嘆了口氣:“蘇氏的事情吩咐下去了?” 東方未明點頭,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好。 “蘇氏還年輕,之后好好調(diào)養(yǎng),等事情了結(jié)了,就好了?!?/br> “兒子明白?!睎|方未明自然也是這么想的,他會給蘇清玉一個孩子,但不是現(xiàn)在。 “比起這個,蘇氏為何會有孕,你可有頭緒了?”太后問。 這個孩子來得意外,她相信皇帝是謹(jǐn)慎的人,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鬧出一個流著蘇氏血脈的孩子。 東方未明并非沒有頭緒。 最近顧及著蘇清玉的身子,他并不是每次都會在蘇清玉體內(nèi)發(fā)泄,但他每次在蘇清玉體內(nèi)射出龍精之后都會賜下避子湯。 所以蘇清玉這個孩子要么不是他的,要么,就是避子湯出了問題。 前者是絕對不可能的,宮里少有外男,蘇清玉平日里就不愛見人,到了冬日里更是除了侍寢基本不怎么踏出瀟湘苑,連鳳宜殿和祥寧殿都不怎么去了,大皇子那邊等了好久的故事,蘇清玉都只是偶爾送兩幅畫過去安撫。 據(jù)明珠說,蘇清玉在瀟湘苑都是窩在臥房里不是看書就是睡覺。 “朕還以為蘇豐會有些更高明的手段呢。” 只是沒想到,他們還能在太醫(yī)院安插上人。避子湯從太醫(yī)院到蘇清玉手里,接觸的人不少,但是就算要動手,也得有替代品呈上來,在宮內(nèi)要做得這般謹(jǐn)慎周密,一般宮人可做不到,所以太醫(yī)院里一定有他們的人。 “哀家倒是覺得這次不是蘇豐的手筆,他向來小心謹(jǐn)慎,讓人抓不住把柄。這次的事破綻太多,目的太明顯。”太后冷笑,意有所指,“這樣愚蠢的手段,只有愚蠢自大的人才自以為做得干凈漂亮,倒是給我們送上了把柄?!?/br> 自郁妃去了之后,先帝對內(nèi)務(wù)府和太醫(yī)院進行了一次暗中清洗,有太后協(xié)助,拔了不少何家的暗樁。 如今不過是知道了太醫(yī)院有他們的人,但并不代表,只有太醫(yī)院有他們的人。 這種身處暗林,不知道那棵樹后藏有豺狼的感覺并不好。 “好了,大過年的,不談這些了。”太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擺,“就當(dāng)這個孩子沒有這個福分吧?!?/br> 他們處心積慮讓蘇清玉有孕了,至于這個孩子到底能不能平安生產(chǎn)下來,就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了。 畢竟蘇氏的身子一直不好,保不住孩子,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東方未明若有所思地點頭。 大年初一夜,皇帝本應(yīng)去皇后宮里留宿,但東方未明并沒有去。 躺在正乾宮的龍床之上,東方未明毫無睡意。 他其實是有些怕的,蘇清玉畢竟是蘇豐的孫女,他怕她的過去不過是蘇豐設(shè)下的障眼法;他怕她的殷勤討好,柔順愛慕不過是做戲;他怕她其實和蘇豐是一條心;怕她和那些人一起,給他設(shè)下陰謀陷阱,然后站在一旁,笑看他毫無察覺地踩上去,然后被坑底的尖刺戳得滿身窟窿。 但是一閉上眼,眼前便浮現(xiàn)出蘇清玉蒼白的臉色,東方未明心中又多了幾分不忍。 不管蘇清玉知不知情,不管這次的博弈是誰輸誰贏,她都是被他們放棄的那一個。 他曾覺得自己可以護住她的…… 東方未明皺起眉頭,翻了個身。 這夜,滿宮里,沒有一個人睡得安穩(wěn)。 第二日,大皇子一早去鳳宜殿請安,只見皇后面色蒼白憔悴地坐在妝臺前梳發(fā)。 “母后沒休息好嗎?”大皇子關(guān)切道。 皇后點頭,卻沒說為什么。 “蘇昭儀有孕了,母后不開心?”大皇子看著皇后的臉色小心地問。 皇后看著兒子的小表情,勉強扯出一個笑:“母后不是不開心,母后只是有些擔(dān)心?!?/br> 想起昨日皇上的表現(xiàn),皇后就不由得懸起了心。 但這事她又不能對兒子傾訴,只伸手將兒子拉到身前,摸了摸他的發(fā)頂:“蘇昭儀身子向來不好,如今又有孕,母后擔(dān)心她的身子受不住?!?/br> 大皇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像母后懷著meimei那時候一般嗎?” 皇后懷大公主的時候大皇子已經(jīng)記事了,也明白女子有孕是怎樣的難受。 皇后苦笑。蘇清玉怕不是比她那時候還不如。她那時已經(jīng)是第二胎了,雖說頭胎和流產(chǎn)時的損傷并沒有完全恢復(fù),但是好幾名太醫(yī)和醫(yī)女照料著,皇上更是關(guān)懷備至。 如今陛下對清玉的態(tài)度冷漠,只要她這胎還懷著,怕是不好過。 可是謝太醫(yī)說過,清玉的身子早被避子湯傷了,本就受孕艱難,即使勉強懷上,也很難保住。 東方未明的打算皇后也能猜到一二。清玉本就體弱,若是再經(jīng)受一次流產(chǎn)的傷害…… 皇后嘆口氣,只盼望陛下能夠念著往日的情誼,顧念蘇清玉的身子。 “等會你去給父皇請了安回來,和母后一起去看看蘇昭儀吧。”皇后說,“她一向喜歡你,沒準(zhǔn)見了你心里開心,身子也會舒坦些。” 這還是蘇清玉愛拿來勸她的話。 大皇子點頭,又難掩興奮地問:“母后覺得蘇昭儀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母后也不知道?!被屎髶u頭,叮囑道,“不過你可別去問蘇昭儀,母后怕她多想。” 她怕蘇清玉對這孩子產(chǎn)生期盼,產(chǎn)生留戀,到失去的時候只會加劇痛苦。 大皇子記下了,皇后看了看時辰,打發(fā)宮人帶著大皇子去正乾宮給他父皇請安。 蘇清玉見了小團子果然心情好了很多,與皇后和大皇子閑談了一會,原本蒼白的臉色都眼見著紅潤了。 這好心情也止于太醫(yī)來請平安脈。 來的還是洪太醫(yī),自獵宮她病了那一場之后就與洪太醫(yī)熟識了起來,知道他是皇上的心腹,她就等著他有一天大聲宣布,這個孩子因為某種原因沒保住。 她倒不會怪皇上,她也不喜歡被算計,況且還是用這種手段。 洪太醫(yī)診完脈只說蘇清玉月份尚早,昨日摔了一跤,雖然目前看來還沒有對胎兒造成太大影響,但還是需要靜養(yǎng)。 皇后聽了,稍坐了一會,喚來瀟湘苑的宮人敲打了幾番,吩咐他們好好照顧著蘇清玉,便帶著大皇子離開了。 到了冬日本就困倦,現(xiàn)在懷著孩子,昨夜又沒有睡好,蘇清玉疲憊得很,裹著被子躺下,腦子卻還沒有休息。 她還是沒想通,在這種時候讓她懷孕能給他們帶來什么好處。 一個皇嗣的確能給后妃和家族帶來榮光,比起公主自然是能即位的皇子自然是更好。 她的身子受創(chuàng)不易有孕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她私底下問過謝太醫(yī),知道她的身體就算懷上了,也是保不住的。 他們冒著這樣的風(fēng)險也要讓她有孕,如果她要是輕易流產(chǎn)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做了什么準(zhǔn)備,保證她能順利生產(chǎn),甚至是……如他們所愿生下男孩…… 左右離不開用藥,是什么藥,接觸的,還是喝的? 蘇清玉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她有孕一個多月了,所以是在升昭儀之前懷上的,那一兩個月正好是她侍寢之后卻沒有喝避子湯的時候。 她和皇上都知道是因為什么,但是別人并不知道,所以他們才起了心思,覺得皇上并不介意她有孕了? 可之后有幾回還是有避子湯賜下的,他們的計劃要想成功,那些避子湯就肯定有問題。 太醫(yī)院,接觸的宮人,都有可能有問題。 蘇清玉突然有些可憐皇帝,天下之主,身邊卻不知道潛伏了多少暗鬼,這個皇帝當(dāng)?shù)糜行└C囊啊。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她都得小心謹(jǐn)慎嗎?躲了蘇家那邊的藥,等著皇上那邊安排的藥。 那她又該怎么判斷什么藥是哪邊的呢? “主子,今天的安胎藥送來了。”明珠的聲音打斷了蘇清玉的思考。 “進來。”蘇清玉撐起身子,思考過度讓她的腦袋有些疼。 明珠身后跟著的依舊是之前去取藥的宮女,蘇清玉看著她挎著裝著藥湯的盒子走進來,依稀記得,是叫紅芍吧。 皇帝身邊的人都是皇帝的心腹,輕易安插不進人手,那么她這邊呢? 瀟湘苑的宮人都是自內(nèi)務(wù)那邊撥過來的,從那邊下手要比冒著風(fēng)險安插人手進正乾宮安全容易得多。 早時她身邊伺候的人還都是皇上暗中安排過來監(jiān)視她的,自她升了婕妤搬來瀟湘苑之后,添的宮人皇上就沒再過問了,更別說她升昭儀之后,瀟湘苑的人就更多了…… 所以現(xiàn)在除了明珠,她身邊也不全然安全。 在哪里呢……潛伏在暗處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