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查明了緣由，就好解決了。

    太醫(yī)配了一副治療心悸的安神方子。

    并在皇帝的吩咐下，裁掉那沾染血跡的衣角，將其帶出去銷毀。

    過程中，慕斯一直遮著影一的眼睛，沒讓他看到。

    只是等他放下手后，影一還是轉(zhuǎn)動(dòng)腦袋，怔怔盯著那截缺失衣角。

    慕斯注意到他的視線。

    這是影一僅有的一件能夠蔽體的衣服，現(xiàn)在也破了。

    慕斯過意不去，低聲安撫道：

    “朕讓司衣房給你做幾套衣服，讓你換著穿。以后……不會(huì)再讓你衣不蔽體了。”

    影一聞言，抓著他衣袍的手緊了緊。

    旋即，影一像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趕緊松手，慌忙從皇帝懷里爬起來，就想下榻跪下。

    慕斯拉住他，“都說了不許再跪?！?/br>
    影一身體僵硬地停在榻邊，神情慌亂。

    “陛下，我……”

    他剛剛做了太多沖撞陛下、冒犯陛下的事。

    樁樁件件都足以讓陛下厭棄他，再不許他近身。

    “餓了嗎？”慕斯轉(zhuǎn)移了話題。

    外邊的天色都快黑了。

    影一今早就只喝了碗粥，睡了大半天，又折騰了那么一遭，腹中早該空了。

    影一頓了頓，微微點(diǎn)頭，又急忙補(bǔ)充：

    “不，奴……我，我可以餓很久，不吃東西也沒事。”

    “這是什么話？”慕斯蹙眉。

    雖然他那一年里對影一很不好，但從未缺過影一吃的。

    只是……每一次用膳，對影一來說都是羞辱。

    影一往往只能爬跪在他腳邊進(jìn)食。

    又或者伏在他膝上，吃他放在腿上碗碟中的東西。

    有時(shí)，還需要就著他的手，舔食他手心的食物。

    很難說這樣的羞辱和挨餓哪個(gè)更糟糕。

    慕斯一時(shí)默然。

    他收回放在影一身上的手，沉默起身，往外走去。

    他習(xí)慣了身為影衛(wèi)的影一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影一也總會(huì)跟在他身邊。

    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才發(fā)現(xiàn)沒有腳步聲跟來。

    回頭去尋，只見影一僵硬地坐在榻邊，愣愣抬眸看向他，眼中帶著些許被拋下的驚慌無助，還更深沉的……認(rèn)命般的死寂。

    慕斯腳步微頓，轉(zhuǎn)身返回去，牽起影一的手，低聲承諾。

    “隨朕回宮用膳吧，以后……絕不會(huì)讓你忍饑挨餓，也不會(huì)再讓你遭受羞辱?！?/br>
    第140章 朕將影衛(wèi)摁倒

    回到寢宮，殿內(nèi)早已布好了膳食。

    影一習(xí)慣性想在餐桌旁跪下，跪在陛下腿邊。

    可陛下吩咐過不許他再跪，他就只能后退幾步，準(zhǔn)備跟宮人一同侍奉在一側(cè)。

    沒等他徹底退離，慕斯就伸手將他拉了過來。

    “去哪呢？用膳?！?/br>
    說著，慕斯側(cè)頭掃了眼候在一旁的李德福。

    李總管立刻心領(lǐng)神會(huì)，趕緊再擺了份碗筷，催著小太監(jiān)把椅子搬過來，放置在陛下的左側(cè)方。

    慕斯輕按著影一的肩膀，讓他在椅子上坐下，又示意李德福將對面的rou粥端到影一面前。

    “多吃些身體才恢復(fù)得快?！?/br>
    “陛下，這……不合適?！?/br>
    影一坐立不安。

    也只有在皇zigong中時(shí)，主人身邊沒可信人侍奉，他才這般逾越地跟主人同桌用膳過。

    隨著主人逐漸成長，在眾皇子中站穩(wěn)腳跟，身邊真心追隨的人也漸漸多起來，他就再?zèng)]做過那種逾越的事。

    雖然還是經(jīng)常被主人投喂，主人桌上的點(diǎn)心大半進(jìn)了他的肚子。

    但那算是主人的賞賜，跟同桌用膳并不一樣。

    “沒什么不合適的，我們以前不也……”

    他們最開始是同桌用膳的，吃的還是影一親手做的食物。

    后來，就漸漸變了。

    慕斯收起了到嘴邊的話。

    心知影一被其他人盯著用膳會(huì)不自在，就揮揮手，讓侍奉的宮人都下去。

    待人都走了，慕斯拿起筷子，夾了塊燉得軟爛的rou放到影一碗里，道：

    “朕讓你吃你就吃，要是違命……”

    他就強(qiáng)行喂到影一嘴里。

    影一習(xí)慣性聽從慕斯的命令，聞言沒再說什么，埋頭喝粥。

    喝得又快又急，只想著趕快完成主人的吩咐。

    “慢點(diǎn)，又沒人跟你搶?！?/br>
    慕斯都怕他噎著，伸手撫了撫他的背，給他順氣。

    影一身體驟然一僵，隨后竭力克制著放緩進(jìn)食速度，細(xì)嚼慢咽。

    慕斯這才放心自己用膳。

    他也只有吃過早膳，早就餓了。

    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時(shí)，李德福幾次想進(jìn)來送茶水點(diǎn)心，慕斯都怕吵醒案下沉睡的影一，揮手讓他退了出去。

    不知是餓了半天，還是御膳房研制的新菜式格外對他胃口，慕斯這一頓飯吃得格外香。

    吃飯過程中不時(shí)看一眼身邊坐著的影一，就吃得更滿足了。

    晚膳后，慕斯想起什么，吩咐李德福去把偏殿收拾出來。

    總不能讓影一再睡腳踏了。

    將影一帶上龍床也不合適，那對影一未必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折辱。

    可若是將影一安排到其他地方住，他又不放心，還是想把對方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暫時(shí)將影一安置在側(cè)殿，是最好的方法。

    “你就安心住下養(yǎng)傷，等傷好后……”

    慕斯微頓。

    等影一傷好后，再另外安排他住嗎？

    可他之前把影一放出宮，影一轉(zhuǎn)頭就直奔亂葬崗。

    真該給影一栓根繩子，讓他哪也去不了。

    繩子或許不夠，得鐵鏈。

    慕斯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抿著唇?jīng)]再說下去，讓李德福領(lǐng)著影一去偏殿。

    影一腳步僵硬，得拼盡全力克制，才能忍住不回頭去看陛下。

    除了被驅(qū)逐出宮的那一次，他從未被陛下趕出過寢宮。

    已經(jīng)被拋棄了。

    終究不一樣了。

    哪怕勉強(qiáng)留在主人身邊，主人也不會(huì)再接納他。

    夜色下，影一手腳冰涼。

    卻只能順從。

    他不能再打擾主人。

    能留在宮里已經(jīng)很不錯(cuò)了，要是惹得主人生氣，再被趕出宮去……

    影一恐懼那樣的未來。

    沒有主人，他活不下來的。

    就像所有的空氣都被抽空，就像是魚離開了賴以生存的水。

    哪怕現(xiàn)在離開主人也很難受，但只要沒被趕出宮，就有見主人的機(jī)會(huì)。

    就能從瀕臨死亡的窒息感中，呼吸到那么一兩口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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