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色 第16節(jié)
她剛要去鍋灶旁,白聞賦伸手捉住她的細(xì)胳膊,將她拉回身前,迷離的眼神鎖住她的視線:“別做了,跟我走?!?/br> 第17章 葉蕓回房將長發(fā)用淺藍(lán)色的發(fā)帶綁了起來, 胳膊上的溫度尤在,白聞賦剛才拉她的那一下,葉蕓恍惚地被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罩住, 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直到他彎 起眉眼松開她,她才倉皇地找了個借口回房綁頭發(fā)。 出來的時候白聞賦遞給她一個竹簍,竹簍上蓋著布,葉蕓掀開一看, 竟然是一整只雞,還是剛拔了毛新鮮的。 她又驚又喜地抬起頭:“哪里弄來的?” “從我老領(lǐng)導(dǎo)家順來的。” 葉蕓悄聲問:“你領(lǐng)導(dǎo)知道的吧?” 白聞賦學(xué)著她壓低嗓子:“不知道。” 葉蕓的臉色立刻變了,把竹簍塞還給他, 白聞賦笑道:“領(lǐng)導(dǎo)愛人親自宰殺的, 你說我領(lǐng)導(dǎo)知不知道?!?/br> 葉蕓這才放下心來,提著竹簍。 雪融化后, 這幾天的溫度稍稍上來了些。白聞賦帶她來到一處土壩的后面,這里背靠山, 有一片草地,土壩邊上還有許多碎石。 白聞賦將竹簍里的布鋪開,墊在草地上,找來枯枝讓葉蕓掰成小截, 他則抱了一堆碎石回來壘成圈,生上火。 暖和的火苗躥了起來, 他曲腿坐下, 將那只雞架在火上烤。 葉蕓挨坐在他身旁, 烘暖著雙手。 白聞賦問她:“這樣吃過嗎?” 她搖著頭:“沒這樣吃過雞rou, 紅薯、玉米、土豆那些烤過,小時候和我二妹輪流燒火做飯時, 會偷放進(jìn)灶臺下面?!?/br> 白聞賦低頭從竹簍底下又掏了幾個紅薯扔進(jìn)石堆里。 “你還帶了這些?”葉蕓側(cè)過頭來。 “怕你不夠吃的。”他回。 雞烤好后,白聞賦撒上香料,雞rou的香氣配著誘人的香料,饞得葉蕓悄悄抿緊了唇。 他扯下雞腿遞給葉蕓:“嘗嘗怎么樣?” 葉蕓家里不怎么能吃得上雞rou,就算吃過,她也絕無可能分到雞腿,從前叔叔還在家中住時,rou都會先分給男人。白聞賦毫不猶豫的慷慨讓她遲疑:“你不吃嗎?” “你先吃?!?/br> 葉蕓接過雞腿,雞rou被烤得噴香,皮脆里嫩,火候掌握得剛剛好。 白聞賦將雞架在一邊,趟了下來,雙手交疊在腦后望向漆黑的星空。 “小時候皮,肚子里沒油水就想著法子弄吃的。有次把我媽養(yǎng)的生蛋雞宰了,帶著聞斌跑到這來烤雞rou吃。” 他的目光瞥向葉蕓,眼里盛著醉人的光:“他就跟你現(xiàn)在一樣,吃得滿嘴是油?!?/br> 葉蕓愣了下:“我有嗎?” 白聞賦從身上摸了塊干凈的帕子遞給她,葉蕓撇過頭去擦著嘴角。 再回過頭時,白聞賦眼神暗淡地望著天際,半晌都沒有動一下。葉蕓不知道是不是這些童年往事勾起了他對弟弟的思念。 她出聲問他:“后來呢?被發(fā)現(xiàn)了嗎?” 白聞賦無奈地撇了下嘴角:“回去被揍了整整三天,然后我就跑了?!?/br> “跑去哪了?” “記不得了,那時候朋友多,隨便跑去哪家躲幾天再回去。” “聞斌也挨打了?” “他沒有,我讓他回家的時候把嘴擦干凈了,不要說跟我一起去的?!?/br>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放松的姿態(tài)有種野性難馴的味道,話也比平常多了些。 白聞賦眼里徘徊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惆悵,對葉蕓說:“我小時候性子野,經(jīng)常跑出去不回家。聞斌粘人,找不到我就著急,我那時覺得這弟弟真是煩人。我父親走得早,在我十一歲那年生病走的。聞斌害怕,我就天天夜里陪他,他跟我說爸沒有了,讓我別再往外跑。沒兩年我還是離了家,出去幾年都沒回來。他恨我食言,再見面他都成大小伙兒了,看到我就要揍我,拳頭朝我掄過來跟我打了一架。我挨了他幾拳,沒舍得讓他吃苦頭。當(dāng)年離家出去掙錢,跟家里談的條件就是不讓聞斌從學(xué)校下來,后面他知道了這件事,對我的怨氣少了些。不過那幾年我們的關(guān)系一直是這樣,不怎么說話?!?/br> 葉蕓記得從前和聞斌提起白聞賦時,他總是很維護(hù)大哥。可能有些話埋在他們心底一直沒說開,以后也沒有機(jī)會說開了。 她將手擦干凈,眉梢輕輕凝起。 白聞賦側(cè)過頭看向她:“你呢,還會時常想他嗎?”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毫不避諱地聊起聞斌,在白聞賦問出這句話時,葉蕓試圖在腦中拼湊出聞斌的樣子,忽然,一個可怕的事實(shí)讓她的表情僵在臉上。 她能記得聞斌笑起來時的開朗,也能記得聞斌瘦高清俊的氣質(zhì),可是......她記不起他的模樣了。沒來由的,聞斌的五官在葉蕓腦中模糊起來。 她試圖閉上眼去回想,更可怕的是,腦中出現(xiàn)的竟然是白聞賦的臉。 葉蕓倏地睜開眼,白聞賦的聲音傳來:“怎么了?” 葉蕓的睫毛不安顫動著,躲開視線:“如果我說幾乎不怎么會想他,你會怎么說我?” 她等了半晌沒等來回應(yīng),轉(zhuǎn)過頭去,白聞賦的外套敞著,里面是一件針織衫貼在身上,繃出清晰硬朗的身型。 上次同他一起喝酒,白聞賦沒有任何醉態(tài),而今天躺在那卻有種灑脫自如的風(fēng)流勁兒,染著醉意的眸子看人時都帶著溫度。 葉蕓臉色微紅,問他:“你喝了多少酒?” “不少?!?/br> 葉蕓想著他能說不少,應(yīng)該就是很多了,他忙活半天也不吃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勁上來,醉了。 她又問:“你敞著衣裳不冷嗎?” 白聞賦的語調(diào)里有絲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手給我?!?/br> 葉蕓不明就里,伸手給他,白聞賦將她的手按在胸口,guntang的體溫立即蔓延到葉蕓的指尖,隨之而來的還有肌rou結(jié)實(shí)的力量感。 葉蕓呼吸微促,聽見他開口道:“我能怎么說你,心在你自己身上,你想誰、不想誰是你的自由。” 葉蕓就當(dāng)他醉了,剛要抽回手,手腕卻被白聞賦按著,動彈不得。 “你手怎么這么涼?” 說完他就松開了,起了身把烤好的紅薯給她暖手。 ...... “心在你自己身上,你想誰、不想誰是你的自由?!?/br> 白聞賦在說的時候葉蕓并未細(xì)想,可夜里躺在床上,這句話便鉆進(jìn)了她的意識里,在心口蕩起陣陣漣漪。 面對聞斌的亡故,她也傷心過一陣子,但她無法做到像佟明芳那樣整日以淚洗面,也很難裝出伉儷情深的樣子,因此葉蕓心里始終埋著罪惡感,無法道與旁人說。 然而今天白聞賦的話跳出了世俗之見,給她違背常理的情感賦予了自由的鑰匙,拋下了誘惑的餌,牽動著她的思維游走在世俗的邊緣,帶著某種隱晦的大膽,刺激卻也危險(xiǎn)。 葉蕓無法深想白聞賦的話,她潛意識里抗拒去體會這番話背后的深意。 ...... 初三一早葉蕓被鞭炮聲吵醒,起床后閑來無事,她將放在墻角的花生倒在桌子上,剝起花生米。 白聞賦推了房門出來時,她瞥他一眼,沒像往常一樣叫他聲“大哥”,而是又飛速低下頭繼續(xù)剝花生。 白聞賦出了門,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往葉蕓旁邊一坐,也拿起花生剝了起來。 屋外不時炸響一根炮仗,突兀而驚人。屋內(nèi)兩人相對無言,靜謐卻也和諧。 葉蕓的余光落在白聞賦指尖,他兩個手指不費(fèi)勁的一捏,花生殼就碎了,沒一會兒就剝了一大碗,比她速度快多了。 也許是酒醒的緣故,他收起了昨晚的肆意,開口對葉蕓說:“朋友喊我下午去玩牌?!?/br> 每年過年的娛樂也就這么幾件事,找個由頭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往常聞斌跟佟明芳回娘舅家,白聞賦也不會一個人在家中待著。 今年情況特殊,家里多了個人兒。 葉蕓垂著腦袋“嗯”了聲。 “你呢?” “我就在家?!?/br> 白聞賦停下手上的動作,沒了花生殼碎裂的聲音,屋子里更安靜了。 他突然 問了句:“你想讓我去嗎?” 明明是一句很尋常的話,葉蕓的心跳卻莫名加快。 他沒有催促她,就這么瞧著她,等她回答。 葉蕓的眸子輕輕眨動,唇線緊繃,埋著頭剝完一把花生后,才回:“你去吧,在家也沒什么事可以做。” 白聞賦忽然笑了起來,薄長的眼角蓄著一抹深意:“不去了?!?/br> 葉蕓迷惑地抬起頭:“我沒說不讓你去啊?!?/br> 白聞賦眼里的笑意未散:“你嘴上說的不算數(shù),我只看你臉上寫的?!?/br> 葉蕓面上掛著窘色,拿起碗轉(zhuǎn)身離開。 沒一會兒,又走回來說:“要么,我請你看電影吧?!?/br> 白聞賦的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zhuǎn):“確定?” 見到白聞賦這幅表情,葉蕓本來確定的事又不確定了。 她試探地問道:“是很貴嗎?” 葉蕓不確定的是電影票的價格她能不能請得起,然而白聞賦顯然不是在考慮這個問題。 來到城里這么長時間,葉蕓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新鮮事物??偸锹犎苏f起電影院,她也想去看看,但她一個人沒勇氣去,今天正好無事,便想著喊上白聞賦一道,他應(yīng)該知道電影院怎么走。 白聞賦見她興致高,也就沒多說什么,下午的時候帶她去了。 電影院門口排了長龍,播放的雖然是之前就上映的《廬山戀》,但因?yàn)榉错懱茫^年的時候又拿出來放映,受到眾多年輕人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