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备蹈偞ㄐ那閺?fù)雜。

    “好孩子。”傅老爺子咳嗽了幾聲，脊背挺得筆直，像蒼勁的老雄鷹，“你什么時候把郁川帶過來，我想看看他?！?/br>
    傅秉坤放浪形骸，這些年，身邊換過不少情人。

    崔綰缊怕節(jié)外生枝，一直堅持不懈，逼著情人喝避孕藥、墮胎藥。

    傅秉坤的其中一任情人，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她的手段高明，把喝下去的避孕藥都吐出來了，又背著傅秉坤，把孩子偷偷生下來。她原本想借著母憑子貴，混上傅太太的位置，但她命不好，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就因為羊水拴塞死了，這孩子也就成了沒媽的私生子。

    傅競川知道傅老爺子重視血脈的傳承，他瞞著所有人，把孩子接到身邊養(yǎng)著，取名為傅郁川。

    郁是茂盛，郁茂，美好，才學(xué)的意思；川這個字的形狀，像是河流，寓意著水流不息，也同樣，象征著事業(yè)、生命不斷前行。

    傅競川不結(jié)婚，傅郁川就會成為傅家的下一任掌權(quán)人。

    傅競川摩挲著腕骨的菩提珠，嗓音沉穩(wěn)，“我過幾天，我讓人就送郁川回水榭?！彼戳烁道蠣斪右谎郏耙院笏甲≡谒?，還望您多費(fèi)些心神，來教養(yǎng)他。”

    傅老爺子眉梢一動，“你說什么？”

    傅競川笑了下，“我其實(shí)不太會養(yǎng)孩子，這些年來都沒有管束過他，以至于他現(xiàn)在的性子驕縱，脾氣也暴躁，動不動就發(fā)脾氣。前些天，他去上馬術(shù)課，拿著皮鞭，把陳家的孩子抽得皮開rou綻。”

    “這脾氣是壞了些。”傅老爺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倒像是我年輕的時候，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您年輕的時候，也會拿著馬鞭抽人嗎？”

    “我小時候，可比郁川的脾氣壞多了。”

    “是嗎？”傅競川倒是有些驚詫，他一直以為傅老爺子情緒穩(wěn)定，儒雅端方，卻沒有想到，傅老爺子也會指著皮鞭抽人。

    傅老爺子又絮絮叨叨地講起年輕時候的事情，傅競川就在一旁聽著，沒有打岔，沒有插嘴，只偶爾應(yīng)和了一兩句。

    他陪著傅老爺子聊了一個多鐘頭的時間，護(hù)士提醒傅老爺子該休息了，老爺子這才不情不愿地停下話頭。

    他伺候著傅老爺子服藥，又服侍著傅老爺子睡下后，才離開病房。-

    飛機(jī)發(fā)出引擎的轟鳴聲，逐漸與地面拉開距離。

    傅競川倚在靠窗的躺椅上，他嫌太陽太刺眼了，就將機(jī)艙的遮陽板降了下來。手機(jī)調(diào)成飛行模式，他有些無聊，就讓下屬給他拿了本打發(fā)時間用的雜志。他看書的速度快，一目十行，到達(dá)海島時，他把這本雜志看完了。它收起雜志，下了飛機(jī)。

    他穿過大廳、走廊，將臥室門推開。

    臥室里開著一盞昏黃的閱讀燈，男人像是小刺猬一樣，蜷縮在被褥里，他似乎是睡著了。

    傅競川從輪椅上站起來，走到床邊，將被褥掀開。男人穿著不合尺寸的睡衣，領(lǐng)口滑到了肩膀，露出了圓潤的肩頭以及流暢的鎖骨線條。他像是在做噩夢，眉頭緊皺著，咬著下唇，嘴里念著：“別殺我?！?/br>
    傅競川抱著男人，剛想要安慰幾句，男人就在驚恐中，掀開了眼皮。

    男人驚魂未定，額頭汨透著汗液，胸腔上下起伏著，他下意識就抱著傅競川，被“傅競川”的味道包裹著，害怕、驚懼似乎也漸漸消失了，慢慢冷靜了下來。

    傅競川低頭，問：“做噩夢了？”

    男人不太想說話，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夢到什么了？”

    “電鋸殺人魔?！蹦腥艘蕾嗽诟蹈偞ǖ男靥徘?。

    “你怎么膽子那么小?！备蹈偞ǖ暮韲道餄L出了一聲笑意，像是在譏誚，“以后還是等我回來再睡覺，這樣就不會做噩夢了?！?/br>
    江律垂著嘴角，聲音小得都聽不見了，“好?！?/br>
    傅競川把男人摟進(jìn)懷里，男人沒有運(yùn)動，身上很干凈，皮膚還殘留著水蜜桃的清甜。這股味道，像是引誘他犯罪的癮，他鬼使神差動了情，在男人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聽到男人吃痛了一聲，就松開牙齒，沒再欺負(fù)人了。

    傅競川脫下手腕的菩提珠，戴到男人的腕骨上，“不值錢的小玩意，你就戴著玩兒吧?！?/br>
    男人沒什么表情，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電鋸殺人魔”，只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想起殺人魔的模樣。殺人魔化著夸張的小丑妝，手邊握著一把電鋸，他嘴邊的笑意加深，紅唇快要咧到耳根時，電鋸就會落下來，割開他的皮膚、血管、經(jīng)絡(luò)、骨骼。

    傅競川像是沒有看出男人的害怕，“等我有時間了，就陪你出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

    男人還是不說話，他的眼睛無神，沒有半點(diǎn)情緒。

    “不想出去嗎？”傅競川又問。

    “想的。”男人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他從傅競川身上起來，縮在被褥里，他喜歡把自己藏起來，這樣就不會被電鋸殺人魔嚇到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

    “想去哪里都行嗎？”男人手腕的菩提珠震顫了好幾下。

    “當(dāng)然?！?/br>
    “那我想去墓地看我媽?！苯膳赂蹈偞ú煌?，他又在后面小聲地詢問了一句，“可以嗎？”

    周韻生前，最喜歡的是玫瑰花。以前她發(fā)工資時，會刻意去商場門口，買一束折價的玫瑰花，她會把玫瑰花帶回家，放在不太好看的花瓶里，精心養(yǎng)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