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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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上輩子明溪去世前后發(fā)生的事情。 彼時明溪高考成績考得一般, 只讀了一個普通非雙一流大學。 趙家所在的這個圈子雖然并沒有那么重視學歷,畢竟大多數(shù)圈內人的孩子都讀完大學就出國鍍金,或是從大學開始就在國外讀。但趙家仍然多少有些覺得趙明溪拿不出手。 她雖然漂亮, 但是從她的成績來看,她并沒有那么的聰慧。 且不提趙湛懷和趙墨都有自己的事業(yè), 光說趙媛,趙媛高中后便申請上了美國一所著名大學的全額獎學金, 而后漂洋過海去讀書, 現(xiàn)如今回到趙父的公司幫忙, 在圈內逐漸嶄露頭角。就比她強得多。 比起趙家另外幾個孩子, 趙明溪身上的長處實在是乏善可陳。 趙家人不知道明溪每次考試都會出各種各樣的狀況,他們只覺得, 是之前十五年生長在貧窮落后的小城鎮(zhèn),限制了明溪的生長。 她所受到的教育實在太過淺薄, 她所待過的環(huán)境實在過于貧瘠。以至于她成為了一個才華上很平庸、性格也非常尖銳的女孩。 她與趙媛之間的那些針鋒相對, 可能就是影響她學習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而明溪也沒辦法反駁,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有的時候明明腦子里隱隱約約有了思路,但下一秒就像是被一團烏云鋪天蓋地地壓下來,腦子里成了一團漿糊,一些想法和思考在見到天光之前,就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扼殺,重新歸于渾渾噩噩的混沌。 明溪只以為真的是自己不如人,自己不夠優(yōu)秀。 十五歲之前之所以在遠方小鎮(zhèn)次次第一名,只是因為, 小鎮(zhèn)人少,自己才能成為鳳頭?,F(xiàn)在來到了人海茫茫的大城市,自己當然就重重地摔了下來, 連雞尾也不是。 她只能努力克服。 將自己的起點放進泥里,承認自己很差勁,然后投入比別人更多的時間、更多的精力。 這時候的明溪當然沒辦法喜歡趙媛,也沒辦法接受趙媛的存在。 但是有些事情她也的確沒干過——比如說十七歲那年害趙媛過敏。 這件事上她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清。 她一開始還試圖得到家人的關心,做了很多事情去討好他們,但是大三之后,這樣的事情明溪也很少干了。 面對日復一日的冷臉和尷尬地在她和趙媛中間選擇趙媛的神情,她哪怕是一團火,一次又一次被澆滅,她也會有燃燒不起來的時候。 她漸漸感到有些累了。 而且,主要也是因為大三開始,明溪的身體忽然開始走下坡路。 那段時間她經(jīng)常感冒,隔三岔五地便感覺頭暈。 明溪也沒多想,她年紀輕輕能有什么事。她還以為是自己熬夜太多的緣故。 但是就在明溪有意調整好作息,一日三餐按時吃飯之后,她卻還是精神不濟。 大四的六月明溪高燒不起,缺席答辯,差點退學。 好在導師人好,沒有真的讓明溪不過。 當時明溪回家次數(shù)已經(jīng)很少了,她離趙媛遠遠的,沖刺了一把,考上了一所還算不錯的國內學校的研究生。 開始讀研之后明溪更加的繁忙,一時之間也忘了去醫(yī)院做一個全面體檢。 又這么身體時好時壞了一段時間,明溪終于去了醫(yī)院。 做檢查之前,明溪還對實驗室的同學信誓旦旦自己絕對沒事,頂多就是低血糖。 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她哪怕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比如說十五歲那年被趙家找到,從此被改變了整個人生,又比如說,她走出醫(yī)院時,蒼白的指尖捏著的那一張診療單。 生活的殘忍不在于一道道坎等著你過,而在于前方未知的迷霧里,你不會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跳出來撕咬的獠牙。 明溪消失一個月后,趙家人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事情有點不對勁。 因為她在讀研,不怎么回來,一學期也就節(jié)假日回來個兩三次。而平時也不大愛和家里電話聯(lián)系,有時候一個多月不打電話也是正常的事。 所以全家人一個月沒收到明溪的電話和短信,也沒有人多想。 直到趙父從南非出差回來,給趙母、趙媛、明溪三個人都帶了禮物,趙湛懷給明溪打電話過去,她的手機居然已停機,趙湛懷這才感覺不對勁。 趙湛懷又立馬打電話給了明溪的學校,然而她學校里的朋友說她早就請了假休了學,已經(jīng)離開學校一個月了。 朋友還在電話那邊詫異地問:“您是趙明溪家里人?這么大的事,您居然不知道?” “這么大的事?什么事?”趙湛懷蹙眉,心里忽然升騰起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那學生仿佛在電話那邊相當無語。 片刻后加了趙湛懷的微信,發(fā)過來一張診療單。 趙家客廳一片歡聲笑語。 趙父許久未回來,趙母和趙媛都很開心,趙媛跪坐在地毯上,打開自己的禮物,露出了驚喜的神情:“爸,好漂亮!” 她扭頭便對趙湛懷撒嬌:“哥,幫我戴上?!?/br> 見趙湛懷一直盯著他自己的手機,靠坐在沙發(fā)背上的姿勢也變得異常僵硬,他立在那里,站直了身體,對自己的聲音罔若未聞。趙媛也沒怎么在意,以為是他公司有什么事,助理發(fā)來了什么報表之類的他在看,于是趙媛又轉頭讓趙母幫她。 趙母和趙媛互相把項鏈戴上,都興沖沖去衛(wèi)生間照鏡子去了。 趙宇寧現(xiàn)在正在讀大學,即將畢業(yè)。他穿白色運動服,短發(fā)剛剃了一道閃電形狀,怕被趙父罵,他這幾天一直戴著一頂藏青色棒球帽,看起來是十足的酷哥一枚。 他在禮物堆里找了一圈,見趙父給自己帶的禮物又是幾本商業(yè)管理的書,而非自己想要的悍馬的鑰匙之類的,他頓時面露不滿:“老爸,這不公平,您給她們三個女的帶的禮物人均幾十萬,老媽的那條項鏈還得一百多萬,怎么到了我這里就是幾十塊錢的破書?” 趙宇寧最近談了個女朋友,不務正業(yè),上個月花銷幾十萬。 趙父懶得理會他。 趙父喝了口茶,扭頭看向趙湛懷:“明溪呢?這幾天不是中秋節(jié)嗎?她還沒回來?” 卻見趙湛懷臉色不太對勁。 他拿著手機,指骨發(fā)白用力,看向趙父。 “怎么了?”趙父蹙眉。 趙湛懷腦子嗡嗡響,擠出幾個字:“她在學校那邊請了長假,休學了?!?/br> 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的趙母聽到這句話,臉色登時一變,怒道:“她是不是又闖禍了?休學?家里怎么完全不知道?她高中時候就作,讀了大學好一點了,怎么現(xiàn)在又——又是闖什么禍了,你把手機給我,讓她趕緊回來——” 話還沒說完,被趙湛懷打斷:“不是,這次不是?!?/br> “那到底發(fā)生什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忽然休學?!”趙母急道。 趙湛懷把手機遞到趙母面前。 趙母的聲音像是憑空被人捏住喉管一般,戛然而止。 趙家一片死寂,壓抑得像墳墓一般。 這幾天他們過得兵荒馬亂。 一開始,因為僅僅只看見了趙明溪的同學發(fā)過來的一張診斷書,趙家人還不相信,明溪平時回來明明看起來健康而朝氣蓬勃,身體毫無問題,怎么會突然晚期?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他們懷疑是不是又是明溪千方百計地想出招數(shù)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但是趙明溪的電話打不通,微信和各種賬號能注銷的也都已經(jīng)注銷掉了,沒注銷的也全都沒有了再用的痕跡,從一個月之前就已經(jīng)停止了更新動態(tài)——而他們時至今日才發(fā)覺。 趙家人仍是不信,趙母還在兀自嘀咕是不是趙明溪做戲做全套。 趙湛懷則察覺到事情有點不太對勁,主要是接他電話的那位明溪的朋友,說話的口吻完全不像是配合明溪演出來的。 趙湛懷心里放心不下。而趙宇寧覺得趙明溪不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苦rou計,她從十五歲起就沒用過,現(xiàn)在全家人和她的關系早就已經(jīng)比較融洽了,她冷不丁制造出這么一出是干什么。毫無意義啊。趙宇寧也有點擔心。 于是兩人當天下午便飛去了趙明溪所在的學校的省市。 趙明溪的導師提起趙明溪的語氣很難過:“她幾個月前就頭暈過幾次,但是當時誰也沒想到,畢竟她年紀還這么輕……我也沒盡到做導師的責任,也實在不知道能給她提供什么幫助,這孩子,可惜了,我們勸她先住院治療,但是這種癌癥治愈率非常低,還得經(jīng)歷痛苦的化療,她拒絕了,說想拿最后一點時間去干一些想干的事情……不過你們是她的家人,怎么會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 聽著這些話,趙湛懷和趙宇寧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走出大學的。 正中午,烈日當空,兩人神情恍惚,眼前一陣發(fā)黑。 化療。 癌癥。 這些可怖的字眼宛如重錘,一下一下地錘擊著他們的心臟,叫他們根本喘不過氣來。 兩人根本沒想過會在趙明溪身上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還那么年輕!這樣鮮活的一條生命就要面臨病痛的折磨! 而且,為什么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卻完全沒有和家里任何人說?是對家里人不信任嗎,還是說最后一段時光不想見到他們? 但是隨即兩人就反應過來——當家里人得知趙明溪可能生病之后,第一反應是什么?他們第一反應居然是不相信!覺得趙明溪是在演戲! 兩人快要窒息了。 可想而知,假如趙明溪在醫(yī)院里拿到結果后,第一時間回家和家里人說,可能還得面臨家里人“你是不是演戲”“你別鬧了”這樣的質疑的話語。已經(jīng)心力交瘁、痛苦不堪的趙明溪會是什么反應?會不會像是快被壓死的駱駝又被壓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光是想想,兩人心中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痛了下。 “怎,怎么辦?現(xiàn)在去哪里找到趙明溪?”趙宇寧察覺到說這話的自己整個人都在抖。 趙湛懷勉強鎮(zhèn)定下來:“明溪所剩的時間不多,不能任由她放棄治療,不管怎樣得盡快找到。我先去聯(lián)系國外最好的手術醫(yī)生,你回家和家里人說一聲現(xiàn)在的情況。” 趙宇寧雖然已經(jīng)成年幾年,但在趙湛懷面前畢竟還是個年輕的大學生,遇到這種事也手足無措。 他按照趙湛懷所說的,回了家。 接下來便是全家人的不敢置信,一片混亂,到最后趙母的嚎啕大哭。 趙母驚恐之后,傷心欲絕。 她痛苦得淚流滿面。 沒有人能夠接受自己十月懷胎的女兒從小丟失,好不容易找回來,養(yǎng)了八年,培養(yǎng)出了親情之后,卻又得知女兒身患絕癥的消息。 她根本就沒想過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換句話說,她還以為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和這個后來的陌生的孩子相處。一次兩次爭吵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將明溪接回來了,明溪就是她的女兒,總不可能再次丟失不是? ——但沒想到,她和趙明溪根本沒有那么多時間去化解所有的尷尬和隔閡。 她上次和明溪通電話,還是一個多月以前,因為趙宇寧也不經(jīng)常打電話回來,趙母也習慣了,而且正在氣頭上,所以也根本沒想過主動給明溪把電話打過去——誰知道,就在這一個多月里,明溪身上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 明溪拿到診斷結果的那一剎那該有多絕望? 自己都說了些什么,居然第一反應是以為她又在自導自演。 趙母開始回想上次自己和明溪通話,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 她當時沒有給明溪好臉色,明溪說有點事情不回家,她直接甩了一句:“愛回不回,媛媛比你聽話懂事多了?!?/br> 在明溪失去生的希望之前,她對明溪說的竟是這樣一句惡狠狠的話語。 趙母心里一陣陣的錐心之痛,不顧一切地央求趙父和趙湛懷盡快找到趙明溪。 想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家里給明溪的卡,最后一筆消費停留在了一個半月、她辦理休學手續(xù)之前。 她的電話卡再沒有任何信號,應該是將電話卡扔掉了。她的微信,她的微博等社交賬號,也再沒有登陸過。 因為學生時代發(fā)生的一些事情,賀漾罵過趙媛,所以趙家與賀家關系一直較為陌生。至于董家,則更是公然想將明溪帶走過,也與趙家有一些齟齬。 但是現(xiàn)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顧不上那么多。 早在開始尋找趙明溪的第一天,趙湛懷就親自上門去賀家和董家找過人。 但是,沒有下落。 明溪從少女時期開始的好友賀漾也不知道明溪去了哪里。 董家也更加不知道,甚至因為才得知明溪身患絕癥,差點與趙家再撕一波。 整整找了半個月,明溪完全消失了蹤跡。 她仿佛人間蒸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