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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歌笑道:“就是要活我才逃,自己好像進了什么鳥結(jié)界了,這種氣息跟冰神結(jié)界的氣息非常的相似?”一言未畢,突然腳下踏了個空。他不會斗技,急奔之下,如何收勢得住? 身子登時墮下了去。他大叫:“啊喲!”身離崖邊失足之處已有數(shù)十丈了。 他身在半空,雙手亂揮,只盼能抓到什么東西,這么亂揮一陣,又下墮下百馀丈。突然間蓬一聲,屁股撞上了什么物事,身子向上彈起,原來恰好撞到崖邊伸出的一株古松??畮茁曧?,古松*的枝干登時斷折,但下墮的巨力卻也消了。 邱歌再次落下,雙臂伸出,牢牢抱住了古松的另一根樹枝,登時掛在半空,不住搖幌。向下望去,只見這個結(jié)界中云霧彌漫,兀自不見盡頭。便在此時,身子一幌,已靠到了崖壁,忙伸出左手,牢牢揪住了崖旁的短枝,雙足也找到了站立之處,這才驚魂略定,慢慢的移身崖壁,向那株古松道:“大樹啊,神樹啊,你可千萬別斷啊,你斷了,我就真的一命嗚呼了?!?/br> 細(xì)看山崖中裂開了一條大縫,勉強可攀援而下。他喘息了一陣,心想:“玄天坤和他那個瓊英師妹,肯定以為自己摔下懸崖,已經(jīng)死了,死就死吧,保不齊一死有回到地球,去見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們了,現(xiàn)在也不知道,朝顏回沒回濱海,估計自己的葬禮都舉行完了?!?/br> 于是沿著崖縫,慢慢爬落。崖縫中盡多砂石草木,倒也不致一溜而下。只是山崖似乎無窮無盡,爬到后來,衣衫早給荊刺扯得東破一塊,西爛一條,手腳上更是到處破損,也不知爬了多少時候,仍然未到結(jié)界底,幸好這山崖越到底下越是傾斜,不再是危崖筆立,到得后來他伏在坡上,半滾半爬,慢慢溜下,便快得多了。 但耳中轟隆轟隆的聲音越來越響,不禁又吃驚起來:“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萬丈深淵,那自己可就真的完蛋了?!敝挥X水珠如下大雨般濺到頭臉之上,隱隱生疼。 這時候也不容他去探求是怎么回事,片刻間便已到了結(jié)界底,站直身子,不禁猛喝一聲采,只見左邊山崖上一條大瀑布如玉龍懸空,滾滾而下,傾入一座清澈異常的大湖之中。大瀑布不斷注入,湖水卻不滿溢,想來另有泄水之處。瀑布注入處湖水翻滾,只離得瀑布十馀丈,湖水便一平如鏡。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是一個皎潔的圓月。 面對這造化的奇景,只瞧得目瞪口呆,驚嘆不已,一斜眼,只見湖畔生著一叢叢幽蘭花,在月色下?lián)u曳生姿。苗疆幽蘭花甲于天下,邱歌素所喜愛,這時竟沒想到身處危地,走過去細(xì)細(xì)品賞起來,喃喃的道:“此處幽蘭花雖多,但是比不上自己穿越這具身體里的邱家的開的香艷?!?/br> 賞玩了一會幽蘭花,走到湖邊,抄起幾口湖水喝了,入口清冽,甘美異常,一條冰涼的水線直通入腹中。定了定神,沿湖走去,尋覓出結(jié)界的通道。 這湖作橢圓之形,大半部隱在花樹叢中,他自西而東,又自東向西,兜了個圈子,約有三里之遠(yuǎn)近,東南西北盡是懸崖峭壁,絕無出路,只有他下來的山坡比較最斜,其馀各處決計無法攀上,仰望高崖,白霧封結(jié)界,下來已這般艱難,再想上去,那是絕無這等能耐,心道:“就算斗技絕頂之人,也未必能夠上去,可見有沒有斗技,倒也無甚分別?!?/br> 這時天將黎明,但見結(jié)界中靜悄悄地,別說人跡,連獸蹤也無半點,唯聞鳥語間關(guān),遙相和呼。他見了這等情景,又發(fā)起愁來,心想我餓死在這里不打緊,累了小唐瑩的性命,那可太也對不起人家。 坐在湖邊,空自煩惱,沒半點計較處。失望之中,心生幻想:“倘若我變作一條游魚,從瀑布中逆水而上,便能游上峭壁。”眼光逆著瀑布自下而上的看去,只見瀑布之右一片石壁光潤如玉,料想千萬年前瀑布比今日更大,不知經(jīng)過多少年的沖激磨洗,將這半面石壁磨得如此平整,后來瀑布水量減少,才露了這片琉璃、如明鏡的石壁出來。 突然之間,玄天坤與他瓊英師妹的一番說話在心頭涌起,尋思:“看來這便是他們所說的‘天機古墓’了。 想明此節(jié),不禁啞然失笑。自從在天機山胡吃海喝后,到此刻已有七八個時辰,早餓得狠了,見崖邊一大叢小樹上生滿了青紅色的野果,便去采了一枚,咬了一口,入口甚是酸澀,饑餓之下,也不加理會,一口氣吃了十來枚,饑火少抑,只覺渾身筋骨酸痛,躺在草地上便即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甚酣,待得醒轉(zhuǎn),日已偏西,湖上幻出一條長虹,艷麗無倫。邱歌知道有瀑布處水氣映日,往往便現(xiàn)彩虹,心想我臨死之時,還得目觀美景,福緣大是不小,而葬身于湖畔花下,倒也風(fēng)雅得緊,明湖絕麗,就可惜幽蘭花并非佳種,略嫌美中不足。 睡了這覺之后,精神大振,心想:“說不定山結(jié)界有個出口,隱在花木山石之后。昨晚黑夜之中,又走得匆忙,是以未曾發(fā)見?!碑?dāng)即口中唱著曲子,興高采烈的沿湖尋去。一路上在所有隱蔽之處都細(xì)細(xì)探尋了。但花樹草叢之后盡是堅巖巨石,每一塊堅巖巨石都連在高插入云的峭壁上,別說出路,連蛇xue獸窟也無一個。 他口中曲子越唱越低,心頭也越來越沉重,待得回到睡覺之處,腳也軟了,頹然坐倒,心想:“小唐瑩為了救我,卻枉自送了性命”。 想到唐瑩,伸手入懷,摸出她那對花鞋來在手中把玩,想像她足踝纖細(xì),面容嬌美,不自禁將鞋子拿到口邊親了幾下,又揣入懷中,心想:“我這番一定是沒命的了。小唐瑩也沒命了。要是她也在這里,咱二人死在這碧湖之畔,倒也是件美事。只可惜她此刻伴著那山羊胡子貝可汗榮,實在無味得緊。這當(dāng)兒我正在想她,她多半也在想我吧?!?/br> 百無聊賴之中,又去摘酸果來吃,忽想:“什么地方都找過了,反是這里沒找過。別要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睋荛_酸果樹叢,登時便搖了搖頭。樹叢后光禿禿地一大片石壁,爬滿了藤蔓,那里又有什么出路。但見這片石壁平整異常,宛然似一面銅鏡,只是比之湖西的山壁卻小得多了,心中一動:“莫非這才是真正的‘天機古墓’?”當(dāng)即拉去石壁上的藤蔓。但見這石壁也只平整光滑而已,別無他異。 忽然動念:“我死在這深結(jié)界之中,永遠(yuǎn)無人得知,不妨在這石壁上刻下幾個字,嗯,就刻‘邱歌在此一命嗚呼’八字,倒也好玩?!?/br> 于是將石壁上的藤蔓撕得干干凈凈,除下衣裳,到湖中浸濕了,把湖水絞在石壁上,再拔些青草來洗刷一番,那石壁更顯得瑩白如玉。 在地下揀了一塊尖石,便在石壁上劃字,可是石壁堅硬異常,累了半天,一個“邱”字刻得既淺且斜,殊無半點間架筆意,心想:“后人若是見到,還道我邱歌連字也不會寫,這八個字刻下來,委實遺臭萬年?!庇钟X手腕酸痛,便拋下尖石不刻了。 到得天黑,吃了些酸果,躺倒又睡。睡夢中只見一對花鞋在眼前飛來飛去,綠鞋黃花,正是唐瑩那對花鞋,忙伸手去捉,可是那對花鞋便如蝴蝶一般,上下飛舞,始終捉不到。過了一會,花鞋越飛越高,邱歌大叫:“鞋兒別飛走了!”一驚而醒,才知是做了個夢,揉了揉眼睛,伸手一摸,一對花鞋好端端地便在懷中,站起身來,抬頭只見月亮正圓,清光在湖面上便如鍍了一層白銀一般,眼光順著湖面一路伸展出去,突然之間全身一震,只見對面玉壁上赫然有個人影。 這一驚當(dāng)真非同小可,隨即喜意充塞胸臆,大叫:“仙人,救我!仙人,救我!”那人影微微幌動,卻不答話。邱歌定了定神,凝神看去,那人影淡淡的看不清楚,然而一身打扮,顯是個男子。他向前急沖幾步,便到了湖邊,又叫:“仙人,救我!”只見玉壁上的人影幌動幾下,卻大了一些。邱歌立定腳步,那人影也即不動。 他一怔之下,便即省悟:“是我自己的影子?”身子左幌,壁上人影跟著左幌,身子向右側(cè)去,壁上人影跟著側(cè)右,此時已無懷疑,但兀自不解:“月亮掛于西南,卻如何能將我的影子映到對面石壁上?” 回過身來,只見日間刻過一個“邱”字的那石壁上也有一個人影,只是身形既小,影子也濃得多,登即恍然:“原來月亮先將我的影子映在這塊小石壁上,再映到隔湖的大石壁上。我便如站在兩面鏡子之間,大鏡子照出了小鏡子中的我?!?/br> 微一凝思:“莫非這里真的是什么丹娘老祖的墓地?!?/br> 既明白了這個道理,心中先前的狂喜自即無影無蹤。 坐在湖邊,思如走馬,不覺時光之過,一瞥眼間,忽見身畔石壁上隱隱似有彩色流動,凝神瞧去,只見所刻的那個“邱”字之下,赫然有一把長劍的影子,劍影清晰異常,劍柄、護手、劍身、劍尖,無一不是似到十足,劍尖斜指向下,而劍影中更發(fā)出彩虹一般的暈光,閃爍流動,游走不定。 心下大奇:“怎地影子中會有彩色?”抬頭向月亮瞧去,卻已見不到月亮,原來皓月西沉,已落到了西首峭壁之后,峭壁上有一洞孔,月光自洞孔彼端照射過來,洞孔中隱隱有光彩流動。登時省悟:“是了,原來這峭壁中懸有一劍,劍上鑲嵌了諸色寶石,月光將劍影與寶石映到玉壁之上,無怪如此艷麗不可方物!” 又想:“須得鑿空劍身,鑲上寶石,月光方能透過寶石,映出這彩色影子。倘若劍刃上不鑿出空洞,寶石便無法透光了。打造這柄怪劍,倒也費事得緊?!毖垡妼殑λ诘亩纯拙嗟馗哌_(dá)數(shù)十丈,無法上去瞧個明白,從下面望將上去,也只是隱約見到寶石微光,但照在石壁上的影子卻奇幻極麗,觀之神為之奪。 可是看不到一盞茶時分,月亮移動,影子由濃而淡,由淡而無,石壁上只余一片灰白。出了一會神,便又睡去。 睡夢之中,突然間一跳醒轉(zhuǎn),心道:“要將這寶劍懸上峭壁,可也大大的費事,縱有極高強的斗技,也不易辦到。如此費力的安排,其中定有深意。多半這峭壁的洞孔之中,還藏著什么武學(xué)秘笈之類?!币幌氲蕉芳?,登時興味索然:“這些神功斗技,天機宗的人當(dāng)作寶貝,可是掉在我面前,我也不屑去拾起來瞧上幾眼?!?/br> 次日在湖畔周圍漫步游蕩,墮入結(jié)界中已是第三日,心想再過得四天,肚中的斷腸散劇毒發(fā)作,便再找到出路也已無用了。 當(dāng)晚睡到半夜,便即醒轉(zhuǎn),等候月亮西沉。到四更時分,月亮透過峭壁洞孔,又將那彩色繽紛的劍影映到小石壁上。只見壁上的劍影斜指向北,劍尖對準(zhǔn)了一塊大巖石,邱歌心中一動:“難道這塊巖石有什么道理?!弊叩綆r邊伸手推去,手掌沾到巖上青苔,但覺滑膩膩地,那塊巖石竟似微微搖幌,他雙手出力狠推,搖幌之感更甚,巖高齊胸,沒二千斤也有一千斤,按理決計推之不動,伸手到巖石底下摸去,原來巨巖是凌空置于一塊小巖石之頂,也不知是天生還是人力所安。他心中怦的一跳:“這里有古怪!” 雙手齊推巖石右側(cè),巖石又幌了一下,但一幌即回,石底發(fā)出藤蘿之類斷絕聲音,知道大小巖石之間藤草纏結(jié),其時月光漸隱,瞧出來一切都已模模糊糊,心想:“今晚瞧不明白了,等天亮了再細(xì)細(xì)推究?!?/br> 于是躺在巖邊又小睡片刻,直至天色大明,站起身來察看那大巖周遭情景,俯身將大小巖石之間的蔓草瓊英藤盡數(shù)拉去,撥凈了泥沙,然后伸手再推,果然那巖石緩緩轉(zhuǎn)動,便如一扇大門相似,只轉(zhuǎn)到一半,便見巖石露出一個三尺來高的洞xue。 大喜之下,也沒去多想洞中有無危險,便彎腰走進洞去,走得十馀步,洞中已無絲毫光亮。他雙手伸出,每一步跨出都先行試過虛實,但覺腳下平整,便似走在石板路上一般,料想洞中道路必是經(jīng)過人工修整,欣喜之意更盛,只是道路不住向下傾斜,顯是越走越低。突然之間,右手碰到一件涼冰冰的圓物,一觸之下,那圓物當(dāng)?shù)囊幌拢l(fā)出響聲,聲音清亮,伸手再摸,原來是個門環(huán)。 既有門環(huán),必有大門,他雙手摸索,當(dāng)即摸到十馀枚碗大的門釘,心中驚喜交集:“這門里倘若住得有人,那可奇怪之極了?!碧崞痖T環(huán)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倪B擊三下,過了一會,門內(nèi)無人答應(yīng),他又擊了三下,仍然無人應(yīng)門,于是伸手推門。那門似是用銅鐵鑄成,甚是沉重,但里面并未閂上,手勁使將上去,那門便緩緩的開了。他朗聲說道:“在下邱歌,不招自來,擅闖貴府,還望主人恕罪。”停了一會,不聽得門內(nèi)有何聲息,便舉步跨了進去。 他不論眼睛睜得多大,仍然看不到任何物事,只覺霉氣刺鼻,似乎洞內(nèi)已久無人居。他繼續(xù)向前,突然間砰的一聲,額頭撞上了什么東西。幸好他走得甚慢,這一下碰撞也不如何疼痛,伸摸去,原來前邊是一扇門。他手上使勁,慢慢將門推開了,眼前陡然光亮。 他立刻閉眼,心中怦怦亂跳,過了片刻,才慢慢睜眼,只見所處之地是座圓形石室,光亮從左邊透來,但朦朦朧朧地不似天光。 走向光亮之處忽見一支大蝦在窗外游過。這一下心下大奇,再走上幾步,又見一條花紋斑爛的鯉魚在窗悠然而過。細(xì)看那窗時,原是鑲在石壁的一塊大水晶,約有銅盆大小,光亮便從水晶中透入。 雙眼帖著水晶幾外瞧去,只見碧綠水流不住幌動,魚蝦水族來回游動,極目所至,竟無盡處。他恍然大悟,原來處身之地意在水底,當(dāng)年造石室之人花了偌大的心力,將外面的水光引了進來,這塊大水晶更是極難得的寶物。定神凝思,登時暗暗叫苦:“糟糕,糟糕。我這可走到劍湖的湖底來啦!一路在黑暗之中摸索,已不知轉(zhuǎn)了幾個彎,既是深入湖底,那還是逃出去?!?/br> 回過身來,只見室中放著一只石桌,桌前有凳,桌上堅著一銅鏡,鏡旁放著些梳子釵釧之屬,看來竟是閨閣所居。銅鏡上生滿銅綠,桌上也是塵土寸積,不知已有多少年無人來此。 他瞧著這等情景,不由呆了,心道:“許多年之前,定是有個女子在此幽居,不知她為了何事,如此傷心,竟遠(yuǎn)離人間,退隱于斯!嗯,多半便是那個丹娘老祖?!背隽艘粫?,再看那石室時,只有三十馀面,尋思:“想來這女子定是絕世麗質(zhì),愛侶既逝,獨守空閨,每日里惟有顧影自嶺。此情此景,實是令人神傷。” 在室中走去,一會兒書空咄咄,一會兒喟然長嘆,憐惜這石室的舊主人。過了好一陣,突然心念一動:“唉!我只顧得為古人難過,卻忘了自己身陷絕境。”自言自語:“我邱閣乃是個臭男子,倘若死在這此處,不免唐突佳人,該當(dāng)死在門外湖邊才是。否則后人來到,看到我的遺骸,還道是佳人的枯骨,豈不是……豈不是……”還沒想“豈不是”什么,忽見東首一面斜置的銅鏡反映光亮照向西南隅,石壁上似有一道縫,他忙搶將過去,使力推那石壁,果然是一道門,緩緩移開,露出一洞來。向洞內(nèi)望去,見有一道石級。 他拍手大叫,手舞足蹈一番,這才順著石級走下。石級向下十馀級后,面前隱隱約約的似有一門,伸手推門,眼前陡然一亮,失聲驚呼:“啊喲!” 眼前一個古裝美女,手持長劍,劍尖對準(zhǔn)了他胸膛。 過了良久,只見那女子始終一動不動,他定睛看時,見這女子雖是儀態(tài)萬方,卻似并非活人,大著膽子再行細(xì)看,才瞧出乃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這玉像與生人一般大小,身上一件淡黃色綢衫微微顫動;更奇的是一對眸子瑩然有光,神彩飛揚。邱歌口中只說:“對不住,對不??!我這般瞪眼瞧著姑娘,忒也無禮?!泵髦獰o禮,眼光卻始終無法避開她這對眸子,也不知呆看了多少時候,才知這對眼珠乃是以黑寶石雕成,只覺越看越深,眼里隱隱有光彩流轉(zhuǎn)。這玉像所以似極了活人,主因當(dāng)在眼光靈動之故。 玉像臉上白玉的紋理中隱隱透出暈紅之色,更與常人肌膚無異。邱歌側(cè)過身子看那玉像時,只見她眼光跟著轉(zhuǎn)將過來,便似活了一般。他大吃一驚,側(cè)頭向右,玉像的眼光似乎也對著他移動。不論他站在那一邊,玉像的眼光始終向著他,眼光中的神色更是難以捉摸,似喜似愛,似是情意深摯,又似黯然神傷。 他呆了半晌,深深一揖,說道:“神仙jiejie,小生邱歌今日得睹芳容,死而無憾。jiejie在此離世獨居,不也太寂寞了么?”玉像目中寶石神光變幻,竟似聽了他的話而深有所感。 此時邱歌神馳目眩,竟如著魔中邪,眼光再也離不開玉像,說道:“不知神仙jiejie如何稱呼?”心想:“且看一旁是否留下姊姊芳名?!?/br> 當(dāng)下四周打量,見東壁上寫著許多字,但無心多看,隨即回頭去看那玉像,這時發(fā)見玉像頭上的頭發(fā)是真的人發(fā),云鬢如霧,松松挽著一髻,鬢邊插著一支玉釧,上面鑲著兩粒小指頭般大的明珠,瑩然生光。又見壁上也是鑲滿了明珠鉆石,寶光交相輝映,西邊壁上鑲著六塊大水晶,水晶外綠水隱隱,映得石室中比第一間石室明亮了數(shù)倍。 他又向玉像呆望良久,這才轉(zhuǎn)頭,見東壁上刮磨平整,刻著數(shù)十行字,“丹娘老祖古墓,墓中一年,墓外一天,墓內(nèi)機關(guān)重重.....”,筆法飄逸,似以極強腕力用利器刻成,每一筆都深入石壁幾近半寸。文末題著一行字云:“通天子為丹娘老祖妹書。洞中無日月,人間至樂也?!?/br> 邱歌瞧著這行字出神半晌,尋思:“這‘通天子’和‘丹娘老祖妹’,想來便是數(shù)十年前在結(jié)界底舞劍的那兩位男女高人了。這座玉像多半便是那位‘丹娘老祖’,通天子得能伴著她長居幽結(jié)界密洞,的的確確是人間至樂。其實豈僅是人間至樂而已,天上又焉有此樂?” 眼光轉(zhuǎn)到石壁的幾行字上:“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人間煙火,吸風(fēng)飲露。”當(dāng)即轉(zhuǎn)頭去瞧那玉像,心想:“莊子這幾句話,拿來形容這位神仙jiejie,真是再也貼切不過。”走到玉像面前,癡癡的呆看,瞧著她那有若冰雪的肌膚,說什么也不敢伸出一根小指頭去輕輕撫摸一下,心中著魔,鼻端竟似隱隱聞到麝般馥郁馨香,由愛生敬,由敬成癡。 過了良久,禁不住大聲說道:“神仙jiejie,你若能活過來跟我說一句話,我便為你死一千遍,一萬遍,也如身登極樂,歡喜無限?!蓖蝗浑p膝跪倒,拜了下去。 跪下便即發(fā)覺,原來玉像前本有兩個蒲團,似是供人跪拜之用,他雙膝跪著的是個較大蒲團,玉像足前另有一較小蒲團,想是讓人磕頭用的。他一個頭磕下去,只見玉像雙腳的鞋子內(nèi)側(cè)似乎繡得有字。凝目看去,認(rèn)出右足鞋上繡的是“磕首千遍,供我驅(qū)策”八字,左足鞋上繡的是“遵行我命,百死無悔”八個字。 這十六個字比蠅頭還小,鞋子是湖綠色,十六個字以蔥綠細(xì)絲繡成,只比底色略深,石室中光影朦朧,若非磕下頭去,又再凝神細(xì)看,決計不會見到。只覺磕首千遍,原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若能供其驅(qū)策,更是求之不得,至于遵行這位美人的命令,不論赴湯蹈火,自然百死無悔,絕無絲毫猶豫,神魂顛倒之下,當(dāng)即“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口中數(shù)著,恭恭敬敬的向玉像磕起頭來。 他磕到五六百個頭,已覺腰酸骨痛,頭頸漸漸僵硬,但想無論如何必須支持到底,要磕滿一千個頭才能。連神仙姊姊第一個命令也不遵行,還說甚么“百死無悔”!待磕到八百馀下,小蒲團面上一層薄薄的蒲草已然破裂,露出下面有物。他也不加理會,仍是畢恭畢敬的磕足一千個頭,待要站起,驀覺腰間酸軟,仰天一交摔倒。 他就此躺著休息,只覺已遵玉像之命而做成了一件事,全身越是疲累酸痛,越是心中快慰。過了好一會,慢慢爬起身來,伸手到小蒲團的破裂出去掏摸,觸手柔滑,里面是個綢包,心想:“原來神仙姊姊早有安排,我若非磕足一千個頭,小蒲團不會破裂,她賜給我的寶貝就不會出現(xiàn)了?!彼谥橛裾鋵毾騺聿环旁谛纳?,但這綢包既是神仙姊姊所賜,即使其中所包的只是樹葉枯草爛布碎紙,那也是無價的寶物。右手一經(jīng)取出綢包,左手便即伸過去也拿住了,雙手捧到胸前。 這綢包一尺來長,白綢上寫著幾行細(xì)字:“汝既磕首千遍,自當(dāng)供我驅(qū)策,終身無悔。此卷為我通天派斗技精要,每日卯午酉三時,務(wù)須用心修習(xí)一次,若稍有懈惰,余將蹙眉痛心矣。神功既成,可至瑯擐,福地遍閱諸般典籍,天下各門派斗技家數(shù)盡集于斯,亦即盡為汝用。勉之勉之,學(xué)成下山,為余殺盡通天派弟子,有一遺漏,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長恨也?!?/br> 他捧著綢包的雙手不禁劇烈顫抖,只想:“那是什么意思?我不要學(xué)斗技,殺盡通天派弟子的事,更是決計不做。但神仙姊姊的命令焉可不遵?我向她磕足一千個頭,便是答允供她驅(qū)策,奉行她的命令??墒撬涛覍W(xué)武殺人,這便如何是好?” 腦海中一團混亂,又想:“她叫我學(xué)她的通天派斗技,卻又吩咐我去殺盡通天派弟子,這就真正奇了。嗯,想來她通天派的師、師姊妹們,害苦了她,因此她要報仇。她直到臨終,此仇始終未報,于是想收個弟子來完成遺志。這些人既害得神仙姊姊這般傷心,自是大大的壞人惡人,盡數(shù)殺了也是該的。 孔夫子說:‘以直報怨’,就是這個道理,爹爹也說,遇上壞人惡人,你不殺他,他便要殺你,倘若不會斗技,惟有任其宰割。這話其實也是不錯的。”他父親*他練武之時,他搬出大批儒家、佛家的大道理來,堅稱不可學(xué)武,他父親于書本子上的學(xué)問頗不如他,難以辯駁。他此刻為玉像著迷,便覺父親之言有理了。 又想:“神仙姊姊仙去已數(shù)十年,世上也不知還有沒有通天派。常言道:惡有惡報,說不定他們早已個個惡貫滿盈,再不用我動手去殺。世上既已沒了通天派弟子,神仙姊姊的心愿已償,她在天上地下,也不用耿耿長恨了?!?/br> 言念及此,登時心下坦然,默默禱祝:“神仙姊姊,你吩咐下來的事,邱歌當(dāng)然一定遵行不誤,但愿你法力無邊,通天派弟子早已個個無疾而終?!睉?zhàn)戰(zhàn)兢兢的打開綢包,里面是個卷成一卷的帛卷。 展將開來,第一行寫著“幽蘭神功”。字跡娟秀而有力,便與綢包外所書的筆致相同。 邱歌贊道:“神仙姊姊這段話說得再也明白不過了?!痹傧耄骸斑@幽蘭神功是修積內(nèi)力的功夫,學(xué)了自然絲毫無礙?!弊笫致归_帛卷,突然間“啊”的一聲,心中怦怦亂跳,霎時間面紅耳赤,全身發(fā)燒。 但見帛卷上赫然出現(xiàn)一個橫臥的裸女畫像,全身一絲不掛,面貌竟與那玉像一般無異。邱歌只覺多瞧一眼也是褻瀆了神仙姊姊,急忙掩卷不看。過了良久,心想:“神仙姊姊吩咐:‘以下諸圖,務(wù)須用心修習(xí)。’我不過遵命而行,不算不敬?!?/br> 突然之間,便聽得一個很優(yōu)美的聲音說道:“你身體里的功法太多,還不適合修煉幽蘭神功,為了一步一步的調(diào)教你,我馬上就要開啟影響結(jié)界,這個結(jié)界乃是我平生所有的記憶,記住,如果你在結(jié)界中死了,你將萬劫不復(fù),如果你能沖出結(jié)界,不但能回天機山,救下你的唐瑩,也可以重新回地球,拿起你的勇氣,沖吧。”(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