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聞庭沒有給她再反駁的機會，徑直去找了高將軍。

    書房里亮著燈，高將軍正滿臉愁容地坐在里面，心中好幾個打算在反復(fù)權(quán)衡。

    房門被敲響，他一激靈，還以為是宮里派了人來，結(jié)果是高聞庭。

    他沒好氣地開了門，卻見高聞雁也跟在了后頭。

    “進(jìn)來吧?！?/br>
    急急將門一掩，高聞庭道：“爹，千萬不可讓雁兒進(jìn)宮?！?/br>
    高將軍吃驚：“你們怎會知道？”

    這事圣上明明只單獨留了他，為何連他兒女都知道了？

    還是高聞雁安慰道：“唯有我們知道而已?！?/br>
    高將軍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若是叫太多人都知道了，那才叫麻煩，怕是連周旋的余地都沒有。

    圣上此番沒有大肆宣揚，就是想看看高家的態(tài)度。

    這是圣上給他們表忠心的機會。

    圣上允諾了，只要高聞雁進(jìn)了宮，他和高聞溪便能安然地返回邊疆，一切都不會有變化。

    可高聞雁是他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是三兄妹中最是向往自由的那一個，高將軍又如何忍心親手掐斷她的翅膀，將她一世困于那紅墻之內(nèi)？

    他抹了把臉，疲憊道：“此事你們不用cao心，爹會處理好。”

    “我會進(jìn)宮的。”

    話一出口，父子倆便異口同聲道：“不行！”

    高聞雁尋了把椅子坐下，口吻輕松道：“爹能想出什么辦法？想來想去，還不是摘了這烏紗帽?！?/br>
    “你……”

    高將軍無言以對，因為他確實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告老還鄉(xiāng)了。

    可高聞庭卻急紅了臉，搶著道：“為何不肯聽我的？起碼我的方法比爹的要好。”

    只犧牲他一人，而不用像高將軍那樣，全家都要離京。

    還以為他有什么妙招，可高將軍聽后卻又陷入了沉默。

    手心手背都是rou，這叫他如何抉擇。

    高聞庭卻急了，道：“你們在猶豫什么？我不過是留在京中，這總比雁兒要在宮內(nèi)困一輩子要好吧？”

    若是高聞溪在，定也會支持他的。

    “再說了，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

    “閉嘴！”

    高將軍大聲呵住他，生怕他繼續(xù)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奈何高聞雁卻做了決定，她突然拍了拍高聞庭的肩膀，道：“沒錯?！?/br>
    “以后的事誰能料到呢？便先委屈二哥了?！?/br>
    見她終于肯點頭，高聞庭不禁喜出望外。

    “你可總算想通了！”

    既然如此，高將軍也只能應(yīng)下。

    送走這兩人，高將軍忽然嘆了口氣，熄了燈，慢慢踱回了主房。

    “可是想到法子了？”

    高夫人自然也是睡不著的。

    “嗯。”

    “那怎還悶悶不樂？”

    高將軍坐在床邊，驀地嘆了口氣，道：“就是忽然覺得孩子們都長大了?！?/br>
    “可不是?！?/br>
    伸手撥了撥他發(fā)底藏著的白發(fā)，高夫人道：“你都這把年紀(jì)了。”

    高將軍動作一頓。

    “我倒不是在說這個?！?/br>
    他只是感覺，孩子們其實早已經(jīng)不需要他的庇護(hù)，他們都很有自己的主見，也很股權(quán)大局。

    為此，他感到十分欣慰，卻又有些感慨。

    第163章 爹可知“莫須有”？

    高將軍整宿都未能入睡。

    高聞庭和高聞雁的眼神始終在他腦中不能揮去。

    他發(fā)現(xiàn)，這三個小孩都比他要好。

    留了一手，直接反將圣上一軍，領(lǐng)命出城的高聞溪是如此。

    通過剛才的對話，只怕高聞庭與高聞雁，亦是如此。

    他們那般的“大逆不道”，卻是說了他這一生也不會說的話，做了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做的事。

    那日高聞溪來找他，直截了當(dāng)?shù)靥拱琢?，城外是他布的局，就是為今日局面做的?zhǔn)備。

    那一刻，高將軍心中其實是憤怒的，怎會有臣子如此對待他們的君主？

    說的不好聽的，高聞溪這就是在質(zhì)疑圣上??！

    而高將軍始終相信，圣上會給高家一個公道的。

    “爹可知‘莫須有’？”

    今日可以沒頭沒腦地將高家變相軟禁，往后呢？

    很快，那個往后就來了。

    圣上竟敢要娶他們雁兒！

    那一刻高將軍才信，圣上真是糊涂了！

    圣上不信高家，竟要他用女兒去表忠心！

    雖然在朝堂上這是司公見慣的事，可高家世代忠烈，何故遭此猜忌？

    而圣上，又真的只是因為猜忌嗎？他眼中貪婪的目光，同為男人的高將軍不可能不懂。

    所以當(dāng)高聞庭重復(fù)高聞溪的道理，說出那番話時，他竟沒有想象中的震怒。

    尤其是當(dāng)雁兒堅定地望向自己時，高將軍竟然覺得挺好。

    他的兒女們，繼承了他的血性，卻沒有繼承了他根深蒂固的“奴性”。

    很好。

    高將軍忽然笑出來來，徑直將高夫人都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道：“怎還不睡覺？明日還有一場惡戰(zhàn)，可不能輸給那老賊了。”

    恍然間，高將軍似乎明白了孩子們另一部分是像誰了。

    “這就睡了?！?/br>
    次日，高家彌漫著一股緊張氛圍，底下的家丁不知發(fā)生什么事，卻能看到每個人都神色凝重。

    待終于將高將軍和高聞雁送出了門，那家仆才松了一口氣。

    他站在門口，不禁和別人感慨：“我們女郎是真有出息?！?/br>
    “可不是嘛。”

    剿匪立功，面圣領(lǐng)賞，這放在大寧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這些放在一個女子身上，卻是頭一遭。

    所以不光京城的女子沸騰，連男子亦是欽佩。

    那么多男人干不成的事，可是高聞雁卻辦到了。

    高聞雁昨夜亦沒有睡好，迷迷糊糊的，一開始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今日面圣之事，后來又會忍不住想起楚序，想起他離開時的周身白雪。

    這一路走得格外沉默，唯有馬蹄聲噠噠地敲在地面，待轉(zhuǎn)過這個街角，高聞雁不禁抬頭朝相府望去。

    楚序的閣樓正好可以望到此處，也不知他在還是不在。

    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了宮門，莊嚴(yán)而肅穆，高聞雁竟開始覺得有些緊張，不禁放緩了馬速。

    “怎么了？”

    聽到馬蹄聲的變化，高將軍掀開帷簾，出聲問她。

    “啊，沒什么?！?/br>
    高聞雁回神，又恢復(fù)了正常的速度。

    “嗯?！?/br>
    帷簾放下前，高聞雁聽到他又道：“不要擔(dān)心，有爹在，一切由爹擔(dān)著?！?/br>
    第164章 丞相今日告假不來

    此次覲見是在早朝上，是文武百官都看得見，聽得見的，對高聞雁而言是利弊摻半。

    官員陸陸續(xù)續(xù)到位，無不偷偷打量高聞雁幾眼，有些與高家關(guān)系好的則直接來與高將軍賀喜，說什么虎父無犬女。

    然而一刻過去，圣上都快來了，仍然未見楚序的身影。

    高將軍看了眼那空著的位置，問：“聽聞你與丞相在隴南鬧得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