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看見喻澤川眼底的迷茫，心中悄然松了口氣，看來對方只是做夢鬼上身，沒有像自己一樣重生還魂：“那就當(dāng)你在夢游吧?！?/br>
    他們拜完佛一起走出寺廟，庭院里的菩提樹已經(jīng)開了花，就像結(jié)出了一段因果。樹蔭深深，襯著紅色的廟墻，迎接來往的香客。

    臨出門的時候，陸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問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許了什么愿呢？”

    喻澤川原本在開車門，聞言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向他：“我這輩子被你坑慘了，希望以后積德，下輩子能找個勤快大方又樸實的男朋友?！?/br>
    陸延似笑非笑：“那不行，勤快樸實的那種沒我嘴甜，你以后生氣了沒人哄怎么辦？”

    “那就不哄。”

    喻澤川冷冷挑眉，很有骨氣。

    他們開車回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還沒進(jìn)門就聽見一陣“喵喵喵”的叫喚聲。喻澤川在玄關(guān)處換鞋，只見角落里嗖地竄出一抹身影，在他腳邊繞來繞去，赫然是在草叢里收養(yǎng)的那只奶牛貓。

    上個星期喻澤川買齊了養(yǎng)貓的用具，就從醫(yī)院把這只貓接回來了，雖然還是瘦瘦的，但精神頭相當(dāng)不錯。

    陸延問道：“它是不是餓了？”

    喻澤川彎腰把貓抱到懷里，順手?jǐn)]了兩下：“沒有，它只是在撒嬌?！?/br>
    陸延搖搖頭，心想命運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喻澤川上輩子明明討厭這只貓討厭得要死，這輩子偏偏又愛得不行。他把外套丟在沙發(fā)上，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我先洗個澡，等會兒出去吃飯。”

    喻澤川坐在地毯上拆快遞，他原本沒有這種興趣愛好，但自從養(yǎng)貓之后，東西好像就變多了：“我們要不要給貓取個名字？”

    陸延樂了，他想起上輩子那個被喻澤川吐槽俗氣的名字，故意道：“那就叫百歲，長命百歲，多吉利。”

    喻澤川皺眉看了他一眼：“俗?！?/br>
    陸延：“大俗即大雅，你要是覺得俗就另外取一個?！?/br>
    他語罷關(guān)上浴室門洗澡去了。喻澤川拆開其中一個快遞，把定制的貓項圈拿出來給貓咪戴上，下面墜著一個金色的小牌，正面是他的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免得跑丟了找不到。

    貓咪有些不適應(yīng)，小小的叫了一聲：“喵～～”

    喻澤川擼了擼它的后背：“乖，這個貓牌多漂亮?！?/br>
    貓咪撲棱著翻了個身，脖頸下面墜著的小金牌不小心翻面，在頭頂?shù)乃艄庹找拢灰娚厦婵讨鴥蓚€小小的字——

    百歲。

    喻澤川伸手撓了撓它的后頸，唇角微勾：“百歲，你也覺得這個名字俗氣是不是？”

    “喵～”

    陸延洗完澡出來，就見喻澤川正坐在地上玩貓，他隨手擦了擦頭發(fā)，靠過去和對方坐在一起，故意道：“哎，其實這兩天我也做夢了?！?/br>
    喻澤川抽空看了他一眼：“什么夢？”

    陸延不著痕跡把那只撒嬌的貓扒拉到一邊：“我夢到你上輩子特討厭貓，看一眼都嫌煩的那種，沒想到你這輩子還挺喜歡，看來夢都是反的?！?/br>
    喻澤川聞言不語，身形傾斜，懶懶枕在了陸延的腿上：“是嗎？”

    他心不在焉，看起來并不在意這件事，伸手對陸延勾了勾指尖，示意對方靠過來：“你低頭，我有話和你說?！?/br>
    陸延順勢低頭：“什么話？”

    喻澤川靠近他耳畔，微微勾唇，溫?zé)岬挠嘞⒔豢椑p綿，用說悄悄話的語調(diào)問道：“陸延，你像不像那只貓？”

    陸延一愣，下一秒，一個溫?zé)釢皴Φ奈蔷吐湓诹怂拇桨晟希敲摧p柔，那么深入，那么窒息。

    他上輩子同樣恨他。

    這輩子還不是一樣愛……

    靜檀寺里，喻澤川在佛前許愿，雙手輕輕合十，從未有過的虔誠，他細(xì)數(shù)自己沾過的血、受過的罪：

    神佛啊，

    假如他注定得不到寬恕，

    假如他每一世都不得善終，

    那么請你，

    讓我每一世都遇見他、愛上他。

    我看見他，想到了生，

    我看見他，想到了死，

    我曾經(jīng)和他一起死去，

    卻又盼望著和他一起活下來……

    下個輪回，我還能再遇見他嗎？

    “陸延，”

    喻澤川輕咬男人的耳朵，吐出了那個早就不算秘密的秘密，

    “我愛你……”

    又愛又恨，又恨又愛。

    陸延躺在地毯上，聞言下意識抱緊懷里的身軀，心臟悸動難平。他睜眼看著上方的天花板，水晶燈光盯久了有些暈眩，但那顆黑色的、正在跳動的心臟卻是那么清晰。

    陸延撫摸著喻澤川的脊背，懶洋洋的，卻又那么溫柔：“有多愛？”

    喻澤川閉目埋在他頸間，語調(diào)低沉病態(tài)：“我可以和你一起活，也可以和你一起死……”

    陸延：“那如果我今天就死呢？”

    喻澤川低笑出聲，他扣住陸延的指尖，很緊很緊：“多好，我們剛好在一起?！?/br>
    陸延偏頭親了親他：“多傻，我才不死?！?/br>
    他說：“我和你一起長命百歲?！?/br>
    那顆黑色的心臟在空氣中慢悠悠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漣漪般顫動消失。它剛才和宿主做了一筆交易，酬勞頗豐，所以也就不在意對方想要的、短短的一百年。

    房間里開著暖氣，落地窗上浮起了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