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將他們帶到此處就退了出去，守在一道月亮門外，禁衛(wèi)森嚴(yán)。

    公孫無憂見狀悄悄拉了拉柳闕丹的袖子，有些驚奇：“柳哥哥，風(fēng)陵王這次居然沒把咱們關(guān)進地牢，他到底想做什么？”

    柳闕丹皺了皺眉：“他能有什么好心，總不過就是惦記著胯下那二兩rou的事，萬萬不能讓他得逞?！?/br>
    趙玉嶂壓根沒顧得上他們在說什么，他推開房門一間間尋找商君年的下落，然而都一無所獲，最后只能走到門口的侍衛(wèi)跟前，忍著怒氣詢問道：“敢問你們前夜從質(zhì)子府帶走的那名男子現(xiàn)在何處？”

    侍衛(wèi)聞言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們府上的規(guī)矩是不能多嘴，語調(diào)如死人一般：“不知。”

    趙玉嶂認(rèn)得他們身上的黑底金烏服，氣得拳頭都攥緊了：“不知？人是你們帶走的，你們怎么會不知？！風(fēng)陵王在哪兒？我要見他！”

    他語罷就要往外強闖，侍衛(wèi)紛紛拔劍阻攔，就在一場沖突即將爆發(fā)的時候，一道冰冷低沉的聲音陡然響了起來：

    “住手！”

    侍衛(wèi)們聞言動作一頓，下意識循聲看去，卻見花園拐角的小路走來一抹身影，那人披著厚厚的大氅，目光暗沉銳利，卻是一副病骨支離之態(tài)，喉間偶爾溢出幾聲低咳，蒼白的臉色看不出一絲血氣。

    赫然是商君年。

    侍衛(wèi)想起陸延的吩咐，猶豫一瞬，將劍收了回來，對他抱拳行了一禮：“商國相?！?/br>
    這幅場景如果是在之前，商君年大抵會很高興，因為那意味著陸延信任于他，但現(xiàn)在他生不出一點高興的心思，不遠(yuǎn)處的院落里關(guān)著三個人，都是陸延曾經(jīng)求而不得的。

    院子空曠，一眼就能看見里面站著的三個人，卻唯獨不見陸延的身影，商君年聽不出情緒的問道：“風(fēng)陵王呢？”

    面對他的問話，侍衛(wèi)不敢不答：“王爺命我等將幾名質(zhì)子找一處院落安置，然后就匆匆離去了，屬下并不知曉王爺去了何處?！?/br>
    商君年瞇了瞇眼，沒再說什么，徑直步入了院落。

    趙玉嶂見他過來，神情有些驚疑不定，下意識開口問道：“君年，你……”

    他原擔(dān)心商君年會在府中遭受非人折磨，但見商君年神色還算尚可，只是有些蒼白，外面的侍衛(wèi)又對他恭敬有加，心中浮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商君年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我已投入風(fēng)陵王門下?！?/br>
    商君年說話永遠(yuǎn)不會拐彎抹角，也從來不喜歡遮遮掩掩，如此驚世駭俗的消息，他站在雪地里用一種格外平靜的語氣就對趙玉嶂說了出來，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趙玉嶂聞言乍見故人的歡喜還沒來得及淡下，就因為他這句話徹底僵住了神情，臉色難看：“你說什么？”

    商君年拉了拉散開的披風(fēng)，抵擋寒氣侵蝕，那雙漆黑的狐貍眼隱有笑意，卻讓人感受不到分毫歡喜：“你聽見了，何必重復(fù)？”

    趙玉嶂下意識攥緊了拳頭，手上的凍瘡因為過于緊繃而裂開了口子，他卻毫無所覺，氣得渾身發(fā)顫：“你投入他門下，到底是因為形勢所迫，還是因為真心想投？！”

    他不恨商君年轉(zhuǎn)投仙靈，因為巫云舉國上下都曾經(jīng)負(fù)過面前這個人，趙玉嶂是最沒有資格苛責(zé)的一個，商君年為將來籌謀算計無可厚非，但為什么偏偏是陸延？！

    商君年語氣平靜：“二者皆有。”

    他目光坦蕩，說明是真心話。

    趙玉嶂眼睛都紅了：“為什么是他？！為什么一定是他？！南潯王陸莽，姑胥王陸笙，哪一個不比陸延這個無恥混賬強？！你為什么一定要跟他？！”

    在趙玉嶂心里，陸延是和狗屎一樣的存在，狗屎尚能入藥，陸延卻連入藥都嫌多，商君年為何明珠暗投？！

    商君年聞言笑了一下，又是那種不咸不淡的語氣：“哦，大概因為我從前擇的都是明主，他們太聰明了，也太懂得權(quán)衡利弊了，所以在江山面前，我永遠(yuǎn)都是被舍棄的那一個，注定沒有好下場，我想知道如果選個混賬點的，結(jié)局會不會好一些？”

    他說這句話時微微歪頭，眼底出現(xiàn)了一絲真切的疑惑，于是趙玉嶂滿腔的憤懣不平忽然間就啞了火，喉嚨干澀，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商君年又道：“我雖不知殿下為何將你們從質(zhì)子府帶出來，但這幾日你安心待著，我必會想法子護你周全?！?/br>
    殿下。

    這個稱呼對趙玉嶂陌生而又熟悉，從前商君年也是這么稱呼他的，現(xiàn)在時移世易，對方又要稱呼另外一個人為殿下。

    趙玉嶂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委屈多一點還是悲涼多一點，他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著平靜，拂袖轉(zhuǎn)身道：“你既投了風(fēng)陵王，不必再cao心我的事，世道不穩(wěn)，咱們各顧自己也就罷了！”

    商君年聞言正欲說些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了陸延熟悉的聲音：“君年，你怎么來了這里？！”

    陸延剛剛經(jīng)鶴公公提醒，一回王府就往商君年的住處趕去了，誰料卻撲了個空，伺候的婢女說對方來了這里。

    三質(zhì)子里面除了公孫無憂，另外兩個嘴巴都是個頂個的毒，尤其是趙玉嶂，路過的狗都能被他罵上兩句，保不準(zhǔn)就在商君年面前說了自己什么壞話。

    陸延這么想著，快步趕到商君年面前，他掃了眼旁邊的趙玉嶂，這才握住商君年冰涼的手噓寒問暖道：“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來了，太醫(yī)不是讓你在屋子里好好休養(yǎng)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