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先是看了看門，然后低下頭，手一直在攪著身上披著的浴巾角，似乎掙扎了一下才開口：

    “叔叔，我，我只想肖叔叔陪我一晚就好，我知道肖叔叔腿不能動，但是，我，我今天，有點兒怕?！?/br>
    一句話將裴沐的心揉的酸澀難耐，為小北，也為肖池寒，孤兒院的孩子怕都是懂事的很早，小北若非實在怕也不會讓肖池寒留下，但是縱使很怕他也只需要一晚，就可以攢夠留下了勇氣，而肖池寒，“我的輪椅進衛(wèi)生間不是太方便?！彼髅髟?jīng)那樣耀眼，困頓在輪椅上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太愿意往后想。

    裴沐微微仰頭，似乎想要從眼眶中涌上來的酸澀壓下去。

    他抱住了眼前的孩子，將他擁入懷中：

    “叔叔知道小北很堅強，叔叔知道的?！?/br>
    他不知道此刻該對眼前這個與他極其相似的孩子說些什么？讓他繼續(xù)強撐著堅強嗎？還是告訴他可以去依賴別人？他知道后者會讓孩子的心中有片刻的慰藉，但是那是正確的嗎？別人靠得住嗎？小北的身后沒有任何人，他就該學(xué)會自己堅強不是嗎？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將裴沐的思緒打斷，他套上了一邊的衣服，打開了門，門外是肖池寒有些擔憂的臉，看著兩人出來才松下一口氣。

    小北在孤兒院里的作息很規(guī)律，八點半就睡覺，肖池寒卻發(fā)現(xiàn)了裴沐從衛(wèi)生間出來之后情緒有些不對，裴沐幫已經(jīng)睡著的小北蓋好了被子，轉(zhuǎn)頭看向他：

    “你自己可以嗎？”

    “一會兒護工會過來?！?/br>
    裴沐這一晚回去卻沒能睡著，腦子里各種思緒翻飛，一會兒是幼小的小北，一會兒是坐在輪椅上的肖池寒，他翻開了手機，看到了和肖池寒的對話還停留在昨晚他給他發(fā)的醫(yī)院地址上。

    第二天他還是一大早就過去了，其實早上很早就醒了，也睡不著，就起來做了早飯，武裝好，出門打了出租車到醫(yī)院，他到的時候才七點半。

    進了病房，就見小北已經(jīng)起來了，坐在床邊盯著洗手間的方向，額頭前的頭發(fā)有些濕，應(yīng)該是洗漱過了，卻沒見到肖池寒的身影，他側(cè)頭聽到洗手間有聲音：

    “肖叔叔在里面？”

    小北點了點頭。

    “他自己嗎？”

    小北再次點頭。

    裴沐下意識放下了手里的早飯，就站在了洗手間的門口，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從里面打開，肖池寒換了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裝，腿上沒有蓋著毯子，兩條腿有些過分細瘦了，頭發(fā)是濕的，手中拿著毛巾，尋常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熱氣蒸出來的紅潤，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相對。

    “過來的這么早啊。”

    裴沐收回視線：

    “嗯，睡不著，做了早餐，過來吃吧?！?/br>
    “你做的？”

    裴沐點頭，肖池寒的頭發(fā)半干，眼底迸發(fā)出了些神采，難得早餐多吃了點兒。

    下午的時候宋葉和主治醫(yī)生一塊兒過來了，溝通了術(shù)式和手術(shù)時間，定在后天上午第二臺手術(shù)。

    “肖叔叔，我今晚可以一個人在醫(yī)院的?！?/br>
    快到晚上的時候小北鼓起勇氣出聲，肖池寒抬眼，小孩子強撐的勇氣他哪能不明白？

    “小北是自己真的敢還是怕麻煩叔叔？”

    小北低著頭似乎在猶豫，肖池寒上前揉了揉他的頭：

    “叔叔知道你很勇敢，直到你敢一個人住在醫(yī)院，不過你現(xiàn)在還有點兒小，可以讓叔叔陪的，等你大一些，更勇敢了，可以一個人了，叔叔就不用陪著小北住院了，所以，沒關(guān)系的?！?/br>
    小北的眼睛亮了一下，裴沐沒有錯過他眼底的驚喜和期待，他握緊了拳頭，在小北和宋葉玩起來的時候，對肖池寒開口：

    “肖總和我出來一下吧?！?/br>
    肖池寒跟著他出去，兩人到了沒人的樓梯間，裴沐有些煩躁地抬手摟了一把頭發(fā)：

    “肖池寒，你不該讓小北對你產(chǎn)生這么強的依賴?！?/br>
    裴沐深吸了一口氣，壓不住心底的那股燥氣地開口：

    “他是個孤兒，你不是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監(jiān)護人，你不會為他的人生負責(zé)，你隨意施舍的善意在他看來就是他的所有，你可以毫無損失的抽身離去，但是這對小北來說卻是致命的傷害，有些東西沒有得到過就算了，得到了再失去才是最殘忍的，還是你故意要在我面前做出這些?！?/br>
    裴沐的聲音落在這無人的樓梯間顯得有些尖銳，肖池寒的抬眼的一瞬眼底似乎有什么東西破碎了，心口像是被利刺刺了一下一樣，呼吸一窒，裴沐最后一句話出口的一瞬間就有些后悔了，他可以不贊成肖池寒的對小北的過度關(guān)切，卻不能質(zhì)疑他是故意裝出來的。

    肖池寒壓住涌上來的咳意，身子有些頹然無力地靠在輪椅里，眼角眉梢間盡是苦澀的笑意，隨意施舍的善意，毫無損失的抽身離去，這不是裴沐控訴他對小北的所為，而是在他心里，他對他做的一切，他微微閉眼，臉色有些蒼白下去。

    “抱歉，我不該質(zhì)疑你的對小北的關(guān)切，對不起，我剛才情急失言了?！?/br>
    半晌肖池寒有些低啞的聲音響起：

    “我設(shè)立了一個基金會，為期五十年，會一直資助星星孤兒院里的孩子的學(xué)業(yè)和醫(yī)療支出，待他們長大后，完成學(xué)業(yè)的時候，會有一筆可以安家的資金，不多，也就正常父母能給與的支出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