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那聲音說:“好好睡一覺吧?!?/br> 他下意識攥緊了掌心皺巴巴的衣角。 ………… …… …… * 又不見了。 采回野果后看見空蕩蕩的山洞,銀發(fā)雌蟲并沒有多少意外。 是他的不對,他不該打架后沒有收好蟲化狀態(tài),嚇到了他的伴生雄蟲,所以對方才總是想要離開,才一直拒絕他靠近,說什么不會和怪物待在一起,說自己是人類。 人類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世界處處都是危險,雌蟲對雄蟲很不友好,他要保護好自己的伴生雄蟲——這就是他從混沌中蘇醒的全部意義。 把果子包好護在懷里——他發(fā)現(xiàn)了,黑發(fā)雄蟲很喜歡這種甜甜的果子,每次都會偷偷多吃一個——銀發(fā)雌蟲開始分辨著空氣中殘留的氣味。 他的伴生雄蟲氣息相當獨特,和所有雄蟲雌蟲都不一樣,清冽中又帶著些苦澀,他不喜歡“苦”,每次不小心吃到苦的果子或者rou,舌頭就好像要壞掉了,所以他希望他的伴生雄蟲能夠一直吃到甜的,這樣說不定就會開心一些。 他希望他開心。 昨夜下了雨,森林里所有氣味都被雨水沖淡,分辨起來有些困難。銀發(fā)雌蟲皺著眉,順著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氣息朝枝葉濃密的地方追去,冰涼的水滴打濕發(fā)梢,衣物都變得沉重,腳下的泥土太軟了,連奔跑都使不上力。 他一直追一直追,摔倒了再迅速爬起來,一刻也不敢耽誤,可那道氣息卻越來越淡,就連伴生之間隱隱約約的牽連也在消失,他突然就慌亂起來了,紅眸里凝出一層霧氣,模糊了視線又被用力擦掉。 不能停下!絕對不能停下! 但森林太大了,鋪天蓋地的綠不停擠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又一次被樹藤狠狠絆倒,膝蓋和手掌全都滲出血來,銀發(fā)雌蟲來不及去看傷得是否嚴重,飛快起身繼續(xù)狂奔。 別走,別走……求你別走,求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我已經(jīng)在混沌中待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你,能不能別走! 銀發(fā)雌蟲不知道是不是蟲族所有雌蟲都和他一樣,未破殼前早早就有了意識,那是一片無光的深淵,沒有任何氣息存在的混沌,他就茫然地漂浮在里面,看不見聽不見摸不見,連自我的存在都快消散湮滅。 就這么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百萬年,也許是一霎一瞬,這片混沌里突然多出了一個小小的光點,一道新生的氣息就這么輕輕墜入他的懷間——或者說,他抱住了那顆小小的星辰。 風與光頃刻注入空蕩蕩的軀體,近乎疼痛的喜悅是他所能感知到的第一種清晰分明的情緒,有什么從四面八方涌來,勾勒出這個世界和“自我”的輪廓,這一瞬,他看見了,聽見了,觸碰到了,生命浮現(xiàn),靈魂與信仰由此而誕生。 所以求你別走,我所有的意義都是為你構建,因你存在而存在,就連這具軀殼,也是因你才有了笑與哭的情緒。 所以,可不可以,別丟下我…… 無知無覺奔跑追尋著,心臟深處在疼痛嗡鳴,燒干了名為“眼淚”的絕望。 他很想喊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喊什么,他沒有名字,也不知道黑發(fā)雄蟲的名字,看似最為牢固的伴生關系,也脆弱得一觸就破,從始至終,他找不到任何留下他的理由。 急促喘息,某些東西哽在喉嚨,快要穿破皮rou,那是“渴望”,扎根于血rou靈魂之上的渴望。 他弓著脊背,終于嘶吼出聲音—— “先生!” 銀發(fā)雌蟲猛地睜開眼睛。 掌心空空,冷汗淋漓。 一只修長熟悉的手按住肩頭,安撫住動蕩的靈魂,也喚回那雙紅眸里的焦距。 唐修齊就坐在床邊,雙腿交疊,在用智腦手環(huán)閱讀著什么,虛擬屏的光打在臉上,映出溫和低垂的視線,還有唇邊揚起的弧度。 他輕輕撩開被冷汗打濕的銀發(fā),摸了摸同樣有些冰涼的耳垂。 “做噩夢了嗎?” 聲音也是熟悉的縱容。 阿瑞洛斯怔怔地盯著眼前刻在心底的輪廓,別過臉,在溫暖掌心蹭了蹭,喉結滾動。 “……先生……這是幻覺嗎……” 唐修齊另一只搭在床沿的手指尖微頓,卻沒有顯出任何異樣,俯身親了親銀發(fā)雌蟲泛紅的眼角。 “不是?!?/br> “我回來了,阿爾?!?/br> …… …… 看著阿瑞洛斯再度沉睡過去的側臉,唐修齊替他蓋好毯子,視線移到虛擬屏上,算了算時間。 竟然只睡了不到3星時就醒了,連天都沒有亮。 果然……他撫平雌蟲緊皺的眉心,有些許沉默。 你在害怕啊。 在那躁動不安的精神海上留下一個精神標記,唐修齊離開休息室,八條腿的老黑醫(yī)正坐在前面的治療室里等著他。 “咳咳,閣下,這種基因檢測很貴的,還有您要的那種沒有副作用的鎮(zhèn)定劑……” “兩克鈦素礦?!?/br> 八條腿都給跪了,老黑醫(yī)掛著極其諂媚的笑容飛快把檢測報告發(fā)了過去:“有事您吩咐!咱從醫(yī)數(shù)十年,啥都能治!斷手接腿移植改造,開顱挖心下毒下藥!只有您想不到,沒有咱做不好!” 沒理會這一聽就很“刑”的自我推銷,唐修齊點開那份阿瑞洛斯的基因檢測報告,一眼就看到了那行閃著紅光的“致幻類藥物使用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