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下掃視著他，仿佛是在審度一個犯人，卻又透著些微的忌憚：“你怎么出來了，刻托？”

    監(jiān)視水母閃爍起來，就像在發(fā)送什么信號。紅尾人魚眉心的晶石也閃爍了幾下，梅杜沙便看見他點了點頭，人魚守衛(wèi)們都讓開了一條路。

    “王的位置，我已經(jīng)傳送給你了?！奔t尾人魚的目光落到他的腳踝處，皺了皺眉，“等等?！?/br>
    梅杜沙瞇起眼，看見他抬起蹼爪，眨眼之間，另一個監(jiān)視水母從水里升起，漂了過來，觸須間吐出一個紫黑的環(huán)狀物，他的心底升起一種不秒的感受。

    “您不該自作主張，聶柔斯?！绷硪粭l守衛(wèi)人魚開了口，“王沒有命你把他當(dāng)作罪犯對待?！?/br>
    “可莫里亞將軍和眾多同族當(dāng)年就是被他親手屠殺，我永遠都忘不了?！奔t尾人魚盯著他，拾起那枚黑環(huán)彎下腰，“一次是叛徒，就永遠是叛徒?！?/br>
    腳踝襲來一絲涼意，與此同時他似乎感到了刻骨的劇痛，就仿佛他曾經(jīng)被這枚黑環(huán)束縛過。

    梅杜沙本能地退后了一步，看見紅尾人魚抬起頭，變了臉色，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攥緊左手五指，指尖刺入掌心的剎那，腕上“蓬托斯之矛”瞬間炸成無數(shù)根白色長鞭，將面前的紅尾人魚與周圍的人魚守衛(wèi)抽得四散飛開。

    他拔腿就跑，跟著那只監(jiān)視水母跑到一堵冰墻的裂隙處，穿了過去。似乎是因為身體已經(jīng)發(fā)生了趨向人魚的變異，他在水中竟然游動的極為迅速，而由于身上包裹著帶著塞琉古斯的體膜與鱗片織成的“防寒服”，他浸在南極冰冷的海水中，也沒有感覺到冷。

    在監(jiān)視水母的帶領(lǐng)下，他在這構(gòu)造宛如迷宮般錯綜復(fù)雜的水上冰川內(nèi)穿梭了一番，視線豁然開朗起來。

    南極的海風(fēng)迎面撲來，遍布著碎冰的無垠海面呈現(xiàn)在視域里，綠色的極光浮在上空，似乎觸手可及，數(shù)只海鳥似乎被神秘的磁場吸引，紛紛落在他近處的海面上。隱約感覺到什么，梅杜沙目光落在了那群海鳥降落的位置。

    “呼啦”一下，海鳥又被什么驚得紛紛飛起。

    一抹璀璨的藍色光暈在海浪中隱現(xiàn)，接著浮上水面的，是一團蜜金色的發(fā)絲……絲絲縷縷的彌漫開來。

    瞳孔一縮。

    人魚淺藍的眼眸，緩緩露出水面。

    看清那張?zhí)焓挂话憧⌒慵儍舻拿纨嫊r，梅杜沙不禁一驚。他記得他……就在不就之前。他在這片冰川里尋找塞琉古斯時，遇見了這條人魚。

    當(dāng)時太過匆忙，他沒怎么留意他，此刻才看清了這條人魚的全貌。目光掃過他胸前那片銀色的圖騰與背后和塞琉古斯還有那條首領(lǐng)人魚大得不相上下的一雙鰭翅，梅杜沙不禁屏住了呼吸，退后了一步。

    這個家伙，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存在。

    帶他逃到這里來的，難道會是他嗎？

    可凝視著他的眼神溫柔而親昵，就似乎看見了許久已經(jīng)認識的故人，耳翼顫了顫：“keto……”

    他游近了些，伸出蹼爪，似乎想要觸碰他，梅杜沙往后避了一米，警惕地盯著他。

    淺藍眼眸的人魚一怔，看著他的眼神變得有些疑惑，又有些難過：“ka me moloer,ai na lu？”

    梅杜沙蹙了一下眉，回想著塞琉古斯教他的那些人魚語單詞，這句話意思似乎是——

    你不記得了我了嗎，我是……墨洛耳。

    第64章 吾愛勿逃

    見墨洛耳目光落到他腕上的“蓬托斯”上，又抬起眼皮，打量著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似乎透著一種敬畏，梅杜沙意識到，他一定也是因為這個屬于人魚先王刻托的東西將他誤認作了對方，所以會來幫他。

    梅杜沙下意識地伸出戴著“蓬托斯之矛”的手，掐住了墨洛耳的脖子，見他竟然沒有半分抗拒，而且低下頭，溫順地舔了舔他的手背。

    梅杜沙瞇起眼。

    這條人魚……顯然與塞琉古斯和黑尾的首領(lǐng)人魚一樣，是個高等級的人魚?？杀凰弊樱皇怯靡恢货胱p輕握住了他的手，吐出一串人魚語：“我可以……幫你離開這兒，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類?！?/br>
    梅杜沙研判地盯著他。拜塞琉古斯所賜，他現(xiàn)在并不相信人魚表現(xiàn)出來的所謂的臣服，盡管這條人魚看起來非常溫順——但塞琉古斯之前也偽裝得很好。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用‘蓬托斯之矛”束縛我?！蹦宥\懇地看著他，“你會說人魚的語言……說出你的指令，它就會執(zhí)行。我真的，只是想要幫你。”

    梅杜沙半信半疑地掃了一眼腕部，用人魚語道：“束縛他?！?/br>
    “蓬托斯之矛”立刻像條聽見笛聲的蛇，扭動著纏上了墨洛斯的脖頸。盡管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痛苦的神色，仍然一動不動地忍耐著，像條被束上韁繩的馬一樣轉(zhuǎn)過身去，彎下腰，將寬闊的背脊呈給了他。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從旁邊閃爍的監(jiān)視水母里傳來了出來：“嗚嗚嗚……你別過來，停下！”

    阿徹的哭叫刺入耳膜，梅杜沙咬了咬牙。

    雖然有極大的風(fēng)險，但，他只能賭一把了。

    這個選擇結(jié)果或者變好，或者更糟……但至少，現(xiàn)在選擇權(quán)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一直被塞琉古斯軟禁下去的話，他什么也做不成，只能成為他的禁臠。

    他趴到了墨洛耳的背上，在被他背著游出去時，情不自禁地回眸望了一眼這片被極光環(huán)繞著的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