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涅卡沒有聽清，搖搖頭，側(cè)耳貼住男人的嘴唇。

    “愛……你?！?/br>
    聲息戛然而止。

    淚水洶涌砸落在男人臉上，那雙煙灰色的狐貍眼內(nèi)，光采逐漸逝去了，像光明隱入黑夜，斂進一片霧靄。

    他緊緊擁住他的身軀，四五分裂的世界像在瞬間崩塌，淪為一片廢墟——他唯一的光……沒有了。

    艾涅卡搖搖晃晃地支起身軀，抱著男人來到窗前，向波濤洶涌的海面望去，閉上眼，縱身，一躍而下。

    兩人沉入海面，被一團從海底浮上來的黑暗溫柔裹住了?！@是什么？是死神嗎？

    在一片包裹住了他們的漆黑中，艾涅卡心想著。

    如果是死神……請把我也帶走。

    下地獄也好，我只要……和他在一起。

    “艾涅卡——基蓮！”梅杜沙聲嘶力竭地喊著這兩個名字，朝滿地尸骸的空中花園內(nèi)走去。塞琉古斯緊隨在他的身后，撐開的鰭翅將他籠罩其中。

    這片花園里盛開的繁花幾乎全部枯萎了，濃郁的香味與血腥味交雜在一起，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末日氣息。一片墳墓般的寂靜中，塞琉古斯突然開了口：“有聲音，那個方向?！?/br>
    ——人魚的聽覺比人類靈敏百倍，梅杜沙朝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花園外邊的露臺上，被窗簾遮擋的黑暗里似乎有一個白色的身影。

    他朝那個方向走去，漸漸聽見一絲聲音，那是年輕的嗓音，在輕輕哼著一首歌謠。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只金色的鰭翅護在了他的身前，在看清露臺上景象的一瞬，他不由驚住。

    沒有頭的漆黑扭曲的尸骸橫陳在地上，在它的不遠處，一個身影坐在露臺邊緣，金色的頭發(fā)滴淌著白色的液體，小皇帝坐在露臺邊緣，似乎聽到動靜，他停止了哼唱，轉(zhuǎn)過身來，懷里赫然擁著一個幾乎無法已辨認出面目的頭顱。

    瑟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梅杜沙……”

    “陛下?！币还蓾庵氐那妇斡可闲念^，令梅杜沙的呼吸都顫抖起來。他真不應該將試劑交給瑟蘭。注意到瑟蘭頭側(cè)殘缺的破洞，他愕然地睜大了眼。這樣的傷勢，普通人類根本無法存活，而且，他還沒有血。

    “都怪你，是你奪走了他，奪走了我的創(chuàng)造者……我的愛人?！鄙m喃喃著，天藍的雙眸從他的身上，挪向他身后的塞琉古斯，輕笑起來，“你和這條人魚可真般配，可真是令我羨慕啊……”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冒出來的同時，梅杜沙看見他忽然咧開嘴，嘴里迸射出一團藍色的光芒，剎那之間，塞琉古斯身上的束具隨之亮了起來，仿佛一道閃電劈在了他的身上，令他猛地撞在了背后的墻上！

    “??！”藍色的光芒在身上流竄，塞琉古斯似乎遭受酷刑一般渾身痙攣起來，瞳孔滲出赤色的鮮血，駭人的血絲在皮膚上浮現(xiàn)，似乎整個身軀都要被撕裂開來。

    那是生物輻射能……

    瑟蘭的身上有……能激發(fā)生物輻射的能量核！而且，比強度遠超塞琉古斯束具本身帶有的閾值。

    塞琉古斯會死的，會被瑟蘭殺了的。

    余光中藍色的光芒閃了一閃，似乎即將爆裂，梅杜沙心臟一震，幾乎是發(fā)自本能的撲向了瑟蘭。

    足下一空，他抱著瑟蘭，從千米高空墜落而下。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耀眼的藍光覆蓋了整個視域，仿佛能融化一切的生物輻射能頃刻侵襲了全身，一瞬間，他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了。

    身軀的劇烈疼痛突然消失了，塞琉古斯?jié)L落到地上。視線一片猩紅，他四下掃視著，意識到什么，垂眸看去，瞳孔驟然緊縮，支起魚尾一躍而下，躍向黑暗的海面上被爆炸的能量攪起的巨大漩渦中央。

    他扎入水下，瘋狂地在漩渦中心湍急的水流中尋找著，可只撈起了些許散發(fā)著藍光的塵埃，而塵埃也很快從他的指間流逝而去，最終什么也沒有留下來。

    那個片刻前還主動親吻他，承諾過“不會食言”的存在，似乎又一次，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淚水混合著血液，滴進湍急的水流里。

    他收攏蹼爪，試圖將散碎的塵埃緊緊攥住，血紅著眼，低下頭去，拼命深嗅著，試圖嗅到一點兒熟悉的氣息，卻什么也沒有嗅到。整顆心臟都被撕裂開來，他痛得渾身發(fā)抖，將掌心少得可憐的塵埃一點點舔凈，全部咽下肚里。仿佛這樣，就能止住這種疼痛，就能留住記憶里關(guān)于那個存在最后留下的什么痕跡。

    可也只是徒勞。

    梅杜沙……刻托，你還是食言了。

    他咬著牙，血淚洶涌而下。

    你還是，騙了我，扔下了我。

    ……

    “keto……”

    身體似乎在迅速融化，卻有什么能量從體內(nèi)迸射開來。一個聲音遙遠的呼喚著，將梅杜沙飄散開來的意識逐漸凝聚起來……無數(shù)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

    與此同時，遙遠另一顆星球上，一個腐朽沉睡的生命睜開了眼?；易仙难垌`出一絲光亮。

    啊……我的同巢兄弟，刻托，你終于……徹底蘇醒了。

    第三卷 舊日回憶殺篇

    第79章 舊日羈絆

    數(shù)個世紀以前。

    海王星，第九紀元。

    “刻托……我們的大祭司，他從衛(wèi)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