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玉山渾身一顫,不說話了。 我滿意了:“傳朕令,若惠陽朔此行大捷,朕重重有賞。另,御史大夫已然年老,朕特賜他黃金千兩,許他告老還鄉(xiāng)。” “......遵旨。” 李玉山領(lǐng)命,正準(zhǔn)備離開時(shí),我又叫住了他: “李愛卿,此次永州水患,你覺得,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 李玉山又朝我一拜:“臣,不敢妄言?!?/br> 我也沒指望他能說什么,便擺了擺手:“告訴惠陽朔,永州在,命就在?!?/br> “微臣領(lǐng)命。” “另外,御史大夫如今空缺,它是你的了。” 李玉山走后,我便進(jìn)了內(nèi)殿。 父皇自己走了,到死卻還給我留了一個爛攤子。 國家興衰,百姓安危,都系于我一人之手。 大胤自父皇建國,如今不過二十載,朕算得上始君。 只是父皇太過有帝王之才,人有了長處便會有短處,父皇的短板便是太過信任女人,誤以為他的女人們都會替他好好教養(yǎng)兒子,給他孕育出下一個治世明君。 無奈他的女人們常年不見征戰(zhàn)夫君,早已惦記著這越來越大的江山,暗地里也只會讓兒子們快些拿下那帝王的寶座。 于是自相殘殺,殺到最后,不想活的活了,想活的都死了。 白干。 留我一人守著江山,像是如今母親在皇陵守著父皇一般。 除了死人,活人皆如愿以償,還道我才是最后的贏家,殊不知無人在意我的意愿。 百年后,若大胤還在,朕便會名留青史,受后世子孫敬拜,尊稱一個二世祖;若是江山到了我這兒便斷了,那我和父皇便是謀亂的罪臣,罄竹難書。 永州太關(guān)鍵了,前朝余孽猶存,說是天災(zāi),那就是扯淡。 我只能時(shí)刻保持清醒,才能確保大胤百廢俱興,繁榮昌盛。 縱然我再如何想撂挑子不干,無奈我姓蕭,是百姓擁立的新朝之主,也是父皇最后一個兒子。 我招來內(nèi)侍,低聲吩咐:“傳旨給監(jiān)察御史,令其在永州設(shè)立臨時(shí)御史臺,嚴(yán)查永州名目,命人在掖京設(shè)立捐助司,號召百官和那些富商,捐得越多越好,以援助永州災(zāi)民?!?/br> 內(nèi)侍領(lǐng)命離去,我又獨(dú)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殿內(nèi),才發(fā)覺顧行秋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醒了過來。 “永州叛亂,定是前朝余孽所為?!币娢铱催^來,他移開眼,淡淡道。 我置之一笑:“先不說這個,你不想殺了朕?” 顧行秋垂眸:“弒君之罪,臣無力承受?!?/br> “好罷,”我心里不知為何有點(diǎn)惆悵,“我以為你醒過來會......” 顧行秋突然打斷我:“陛下,” 他的眼中終于充滿了我熟悉的厭惡,仿佛我是他生命中最不堪的污點(diǎn)一般,甚至不愿直視我的眼睛,他唇角掛著一抹譏諷的笑,像是冬夜里的寒霜,冰的刺入骨髓: “陛下萬人可夫,”他冷冷地說,“臣無話可說。只是陛下是陛下,大胤是大胤,若太子還在,永州水患根本不會發(fā)生,前朝余孽也不會有可乘之機(jī),你明知李玉山不堪重用,還讓他代為監(jiān)察百官,昔日太傅所言,陛下難道就這么忘了?” 喉嚨仿佛被無形的手掐緊,我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一陣暈眩襲來,如同一記沉重的錘擊,猛烈地沖擊我最后的邊防。 我想要反駁,但我真的,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我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張揚(yáng):“是,父皇親封的太子、最應(yīng)該坐上皇位的人、你的蕭承死了,可顧行秋,皇兄怎么死的你忘了?” “是他派你來襄陂救我,才會讓蕭策有可乘之機(jī)?!?/br> “該死的是我,若不是我,你和蕭承早就是一對神仙眷侶,你以為我想當(dāng)這個皇帝?!你去皇陵把蕭承挖出來??!” “蕭玨!” 顧行秋終于忍無可忍,如我所愿般失了控。 “誰不知道太子英明神武有經(jīng)世之才?可他死了,顧行秋,昨日是他生辰,按理來講他該來看看你,你猜他有沒有看見朕和你翻云覆雨?” “住口!”他突然抱住了頭,好像在忍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 我笑的開懷:“顧行秋,人死不能復(fù)生,你再如何想下去陪他,沒有朕的允許,便永遠(yuǎn)只能陰陽兩隔?!?/br> “蕭承和父皇把大胤撂給了我,而我本該早死,你救了我,你便也只能和我一起守著這堆斷壁頹垣?!?/br> 第4章 我的一二事 顧行秋奪門而出。 走之前還不忘往我心上刺了一刺:“臣之所以當(dāng)這個攝政王,皆是因?yàn)椴蝗贪⒊薪胶罄^無人。從今以后,陛下與臣,再無半分瓜葛?!?/br> 說得好。 難怪父皇從前總教導(dǎo)我:喜怒不形于色,好惡不言于表,心事勿讓人知。 不愧是父皇,說得對極了,如今顧行秋只是知道了我的心思,便能這樣拿著我的軟肋化為冰刃,朝我心口上刺了。 顧行秋的身影早已利落地消失在門外,而我依舊站在原地。 昨夜的記憶如同也在這一刻被霧靄籠罩,我努力地想要穿透那層朦朧,卻只是徒勞。 溫情不復(fù),昨夜顧行秋失態(tài)的樣子,終究只是在藥物作用下錯認(rèn)的惘然,和虛妄。 我突然無所適從起來。 月色如水、紅影斑駁、酒后輕笑,那些片段之間,還有些令人不安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