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我有些理解當時他們關哥哥進廂房了,夫人真壞。 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哥哥從牛棚接了出來,“小二,以后你就睡我屋里,跟我一起。” ?。?!我簡直開心的就差翻倆跟頭。 果然,哥哥和夫人,還是哥哥厲害些。 我樂顛顛地收拾了兩件破衣裳,想著晚上就能跟哥哥一起睡了,不用再聞牛糞味兒,也不用聽半夜牛嚼草的聲音,這感覺比烤紅薯還甜。 晚上,我躺在哥哥屋里,看著屋頂,終于是木頭而不是茅草,深感幸福,“哥,你說,我是不是該換個名字了?” 哥哥躺在我身邊,給我講新編的故事,“小二想叫什么?” 我想了想,“我不認字,哥哥想?!?/br> 哥哥靜默了一會兒,“哥哥不行,哥哥......” 他突然轉(zhuǎn)過身,眸色很黑:“哥哥怕照顧不了小二長大。” 我突然有些不開心,興許是哥哥的話總惹我難過。 我從有意識起,就與哥哥、夫人,連帶著幾個兇巴巴的叔叔東躲西藏,沒有固定的居所。 這是我在一個陌生地方待的最久的一次,連上今天,正好有三個月。 甚至夫人養(yǎng)了牛羊,說是掩人耳目。 我不知那是什么意思,不過夫人說的總有道理。 那一晚,我睡得很香,連夢都是甜的。我知道,“有名字”這個天大的愿望,但終于有人記掛著了。 哪怕哥哥一時半會沒給我取,說是想好了再告訴我,我心里也暖洋洋的。 【朕聞喜報,二皇子生皇孫景鑠,皇室宗室得嗣,天賜良緣,地設賢嗣,乃國運昌隆之象。念及二皇子恪盡職守,秉性仁厚,素有賢德,勤于朝政,深孚眾望。今順應天時,冊封二皇子為太子,即日起協(xié)贊國政,望群臣共勉,扶翼太子。】 哥哥曾念給我聽,說這是前朝圣旨。 我不懂什么叫前朝,更不知圣旨是什么東西,哥哥只管念了,我便覺得它好。 他說本想著去私塾給我買書,可實在出不去。那些叔叔總還是聽夫人的,縱然不知哥哥說了什么,暫時讓了步,同意哥哥養(yǎng)我,可仍不許我識字。 可是我沒有書,哥哥本是用牛毛做了一支漂亮的筆寫在墻上教我的,可自從我問了一句“字都是水么?” 哥哥便不作聲了,興許我的問題太蠢。 我剛要不好意思的開口說哥哥我錯了,就見他起身,從墻中間的一個小洞里取出來一卷黃色的東西。 他徐徐展開,一個字一個字的朝我念。 我從未聽過這些,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覺得哥哥眸色認真,似乎上面的字句極為恢宏。 沒錯,哥哥才教了我“恢宏”一詞,墻上水跡還沒干,我正好記著。 “小二記住,”他將黃絲巾一樣的書徐徐展開,放在我面前,“墨香濃淡紙脈茫,這才是字?!?/br> 我假裝很懂又恍然的點頭。 為了不叫哥哥覺得我是個傻的。 其實我沒聽懂。 哥哥講的東西都太深、也太復雜了,我不懂他說的“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是在怪誰,也不知“宮闕萬間都做了土”的宮闕是何等壯麗,又為什么會變成土。 更不解為何哥哥會時常吟誦的那首詩:“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br> 只知道哥哥吟詩時的是我最不喜歡的,那時候他身上常常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無力的難過。 連帶著我也開心不起來。 直到那日,馬蹄聲陣陣,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壞人如潮水般涌來,那些兇巴巴的叔叔們奮力抵抗,但終究不敵。 混亂中,我只記得哥哥緊緊握住我的手。 “快走!”哥哥低聲吩咐,聲音在嘈雜的廝殺聲中顯得格外清晰。他拉著我,穿過人群,躲避著四處飛舞的刀劍。 一支冷箭擦肩而過,哥哥猛地推開我,擋在了我的身前,我嚇壞了,不知他那時有沒有中箭。 跌跌撞撞地逃了一段,哥哥突然停了,身后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蹲下來緊緊抱住我,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絕望。 “徐建元——”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小二,答應哥哥,快走,跟著徐建元走。” “徐建元,我走不了了,他們不會罷休,只有我死了......” “你要照顧好小二!用你的命......” 第101章 【番外】有女溫姲 皇兄死了。 與其稱他為皇兄,我還是愿意喚他哥哥。 那年深秋,哥哥的死訊還是傳來。 徐爺爺強行抱著我逃走的時候,我曾幻想老天從天而降,讓哥哥不用離開我。 可似乎老天沒聽見。 那時我才終于見到了我的父王。 也知道了我的身份。 算是個可憐巴巴的亡國“公主”。 那時候夫人也過世了,哥哥也走了,我徹底成了哥哥口中的枯蘭。 “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br> 我仍沒有名字。 有一日,我那名義上的父親吩咐我去殺人的時候,我覺得他有病。 我人才到他的大腿,就算跳起來都夠不到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