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周景敘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救援人員,不是朋友,也不是家人。 是黑暗,和快要淹沒他小腿的海水。 他頓時感覺到慌亂,下意識想打開車窗車門,但此時因為系統(tǒng)故障,窗門已鎖死,車子內(nèi)部本身就沒有多少空間,隨著水面的上升,他感覺到空氣越來越稀薄,此時他突然開始怨恨為什么沒有人攔著他開這輛跑車,否則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故,他也不會被困在車?yán)铮?/br> 周景敘狠狠擊打著車窗玻璃,高強度玻璃材質(zhì)在此時成為他的噩夢,以他的力量想要破窗,無異于以卵擊石,他將車內(nèi)的緊急逃生系統(tǒng)試了又試,沒有一個功能是能正常運行的,他急切之下,又開始尋找堅硬的破窗工具,但一切都是徒勞。 海水已經(jīng)快要淹沒到他的胸口,他的時間所剩無幾,周景敘仰起頭,缺氧的感覺讓他意識到自己該保持平靜,可死亡的水線又讓他難以抑制緊張的軀體,越緊張,他的呼吸越急促。 該死的救援,為什么還不來! 海水輕柔又絲滑地爬過他的嘴唇,來到他竭力拔高的鼻腔入口,然后一點點,一點點滲入其中。 周景敘屏住呼吸,向上撐起身體,狹小的空間里,海水只是平靜地將他包裹其中,但是他快要冷靜不了了,窗門沒有打開,他可以堅持多久?幾分鐘?那些救援什么時候才能來,他好想呼吸,他快要溺死了,他要呼吸! 在嗆水昏迷的前一刻,周景敘空白的大腦里只有一個微弱的念頭,他再也,不想開車了。 喬算將尸體搬上車的時候,正好聽到一旁的同事正在聊什么海岸線車禍。 她默默整理好尸體的位置,聽到他們提到事故傷者已經(jīng)送到醫(yī)院搶救,就在本醫(yī)院,全院嚴(yán)陣以待,知情者沒有一個不怕他斷氣在這的,外面也突然來了很多人。 喬算不說話,也沒人愿意搭理她,但她連八卦都不在意,這在旁人眼中就更像個異類了。 不過她雖然孤僻,但有一點,是多個單位公認(rèn)的好,敬業(yè),哪怕只是拿著微薄工資的純工具人,也能出彩完成所有工作。 但也有一點不好,她完全沒有對這些工作形成任何依賴,任意一個單位都能隨時開了她,但她也可以隨意選擇任意一個單位,她干臨時工的目的好像就是為了糊口,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對。 她每天混得跟個乞丐一樣,錢都花哪去了? 這是個疑問,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好用。 薛啟將一迭錢遞給喬算,嗅到她身上有些怪異又有些熟悉的臭味,默默退后半步,對她道:“你上次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我這樣做,也算是保全你了。” 喬算摳了摳有些發(fā)癢的頭,抬眼盯向他,沒發(fā)表什么意見,但她就是有這點好,嫉惡如仇,只要是為了警務(wù)工作,不管有多大的外界因素她都能克服。 “幫我們找到這個人,他是個毒販,把他活著抓回來?!?/br> 喬算沒有說話,接過照片,又看向薛啟,她那雙眼睛雖然掩蓋于臟污的亂發(fā)下,但意外的又大又漂亮,只不過仔細(xì)觀察過這雙眼睛的人并不會第一時間想到這個評價,因為她的眼神配合著這張面無表情的臉,永遠保持著一個滲人的狀態(tài),像是流浪在外被車撞死的女鬼冤魂。 被她這么盯著,薛啟也感覺到有些壓力,他不知道喬算還要什么,是嫌錢少了?她一個人干幾個人的活是有點不厚道,但對于她的身份而言,這已經(jīng)是合理的報酬了。 他正盤算著,喬算從衣兜里掏出一枚警徽,向他示意。 薛啟不明所以,喬算似乎有點不耐了,開口道:“我要回到警察局?!?/br> “可是你作為輔警已經(jīng)被開除……” 薛啟聽聞,正準(zhǔn)備拒絕,只見喬算又拿出了一張學(xué)生證,那是一張就讀頂尖學(xué)府的身份證明,在看到這張卡之前,薛啟很難把眼前這個看起來跟流浪漢一樣的人跟年輕的高材生聯(lián)系到一起。 “專業(yè)是計算機和密碼學(xué),崗位分配為技術(shù)部門的實習(xí)警員。”喬算靜靜開口道:“你知道我不需要真正實習(xí)?!?/br> 薛啟已經(jīng)快要動搖了,然而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可是周景敘……” 喬算勾起嘴角:“都過去那么多天了,他哪里還有空想起自己隨手開除的一個輔警叫什么名字,你要是不敢,可以先讓我去別的分局?!?/br> 她已經(jīng)把所有臺階都遞好了,薛啟很難不答應(yīng)這個根本不算艱難的請求,但是有一點,他還是擔(dān)心周景敘的背景。 “放心吧?!眴趟銙伷饘W(xué)生卡又接住,悠閑地轉(zhuǎn)身道:“他現(xiàn)在,不會有空的?!?/br> 一定是她! 從昏迷中被搶救回來,周景敘熬過了苦悶的修養(yǎng)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考他的剎車為什么會出問題。 “很遺憾,我們檢查過,不排除人為破壞的因素,但沒有證據(jù),從您家車庫的監(jiān)控和整體情況來看,也沒有被入侵的痕跡,我們現(xiàn)在很難斷定這是一起刑事案件。” 周景敘看向他們,陰沉道:“也就是說,按你們這樣查下去,最后,這只是一起意外?” 警察雖然有些不太想刺激他的情緒,但事實上,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周景敘他親爹來了,這也是一起意外。 “你告訴我,剎車、制動、逃生裝置失靈,全部都是意外?!” 周景敘將手邊的水杯砸向他們,憤怒道:“這怎么可能是意外?!有人在報復(fù)我,你們這群蠢貨還不明白嗎!” 也是能理解為什么會有人想報復(fù)的。 警察默默腹誹,但表面還是做出會繼續(xù)認(rèn)真調(diào)查的姿態(tài),其實心里都明白,就現(xiàn)有的證據(jù)想抓到嫌疑人,除了造假,別無他法。 “滾!全部都滾!” 少爺怒而送客,警方如釋重負(fù)。 這次事件沒有結(jié)果,但周景敘再也不敢碰車,甚至連家里司機送他出門也會感覺到莫名的惶恐,每當(dāng)車輛起步提速,他就會想起那天無法停下的超跑,想起掉落海中,無處可逃,離窒息只有一步之遙的痛苦。 不,這絕對不會只是一場簡單的事故。 最近發(fā)生的所有事里,周景敘只能想到一個人會有這樣強烈的動機加害他,并且那也是源于一場交通事故,而算算時間,在他安分在學(xué)校上課的二十多天里,正好夠那個女瘋子離開拘留所做到這些事。 雖然他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時間、怎樣做成的,但他就是有種預(yù)感,絕對是這個瘋女人想殺了他。 他也想找到證據(jù),可是警方調(diào)查結(jié)案,找來的私家偵探竟也空手而歸,這簡直荒謬,怎么會做得如此干凈。 偵探走前,委婉對他道:“少爺,雖然我也很想拿到全額報酬,但是我需要提醒您,這個人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并且獨來獨往,在沒有做好萬全準(zhǔn)備的情況下,您千萬要保護好自身的安全?!?/br> 周景敘冷冷看向他:“這還需要你提醒嗎?我已經(jīng)差點送命了。” 偵探動了動眉毛:“或許你可以選擇一些能夠保護好您安全的人。” 周景敘看向他,偵探靜默不語。 被拘留十幾天,雖說只是練了練手,沒什么棘手的情況,但脫離學(xué)校那么久,還是落下了一些課業(yè),有的老師直接不接受補交作業(yè),還有的,一見她這樣的學(xué)生,原本想寬容也變?yōu)榱嗣銖姟?/br> 當(dāng)然,還是有不少老師并不在意,這對于她而言是好消息,只是他們要是少布置一些沒有意義的作業(yè),或許更顯幾分敬業(yè)。 喬算用余光瞥了一眼斜后方,不慌不忙地在街巷中拐了幾個彎,不知怎的就來到一條死路,她抬手將挎包扔上圍墻,踩上角落的垃圾桶借力,輕巧翻上圍墻,落地順手抓住包勾帶下來,一氣呵成。 跟蹤的人急忙緊隨著翻過墻,但落地對面以后,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甩開,每天晚上交差都會被罵個狗血淋頭,他們心里也憋著一團怒火。 對面只是一個看起來一拳就能掄倒的弱學(xué)生,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時機動手。 但在第四天,他們似乎抓到了這樣的時機。 喬算在略顯破舊的房門前停駐片刻,抬手將門鎖打開,然后平靜地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 終于等到她回家了,跟蹤者上前敲了敲門,沒有人開門,其中一人便退了退,一腳踹開房門。 屋內(nèi)彌漫著奇怪的臭味,亂糟糟的,但他們還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唯一一間臥室里躺著的人影,二話不說,沖進去對著那個身形的頭部狠狠出了幾拳,連被子帶人拖下床,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繩子套在對方身上。 “頭兒,是個男人。” 捆綁著,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而最惶恐懵逼的,還是在睡夢中被揍醒又被揍暈的無名男人。 隔著塑封袋,喬算按下電話號碼,電話撥通后,朝對面道:“可以抓人了,沒事,已經(jīng)控制住了,你們直接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