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不落花與雪 第4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魅力值點滿后、公主追星日記、清宮一夢又十年、救命!離婚后豪門大佬纏歡上癮、年代閃婚!嫁給瘋批老公驚艷八方、陸總的追妻指南、死對頭怎么變成我老公了、難釣、草生、我有一個末日網(wǎng)友
風光的大妖和仇敵都是盒蓋以前自己說的,為何沖著她散發(fā)怨氣? 她思忖良久,不得其解,最終只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出了洞窟。 月色下的眾生幻海煙波浩渺,潮聲徐徐,肅霜沿著海岸慢悠悠地走,忽見遠處青石上似有一個身影閃過,還未來得及看清是誰,下一刻便有烏泱泱一群秋官落下云頭,將她團團圍住。 什么情況?她愕然環(huán)顧四周,只聽熟悉的低沉聲音問道:“怨念cao縱者在何處?” 肅霜心中一凜,慢慢轉頭,便見祝玄不緊不慢朝自己走來。 他還穿著赴宴的那身華貴氅衣,衣襟上還留著被她慌亂下?lián)笁牡募y繡絲線,隨著夜風一下下?lián)u曳??伤F(xiàn)在不是風流優(yōu)雅的神君公子,而是一把真正的刀,寒光湛湛的刀尖正對著她。 肅霜不動聲色:“什么cao縱者?我只是出來散散心看看月亮,不算亂跑?!?/br> 祝玄不再問,靜靜看了她片刻,神色淡漠,目光深邃,竟看不出任何情緒。 “烏金鎖神鐐?!彼愿狼锕?。 立即有秋官遞上兩枚纖細漆黑的環(huán),他長袖一揮,它們便無聲無息套住肅霜的足踝,她的兩條腿一瞬間像掛了幾十座山,沉得動也不能動。 她沒有掙扎,只問:“為了什么?” 祝玄彈了一下手指,一只半透明的法螺緩緩在她身前現(xiàn)形。 肅霜吸了口氣,她認得這個神術,不管多遠都能聽到中術者的說話聲,什么時候下到她身上的? 祝玄冰冷的聲音如刀尖貼在咽喉:“你的罪責有三,其一,隱藏真身,欺瞞天界;其二,與怨念cao縱者相識卻知情不報,且有從中作梗之嫌;其三,有教唆怨念cao縱者殺害無辜者之嫌。” 說罷,他再不看她,吩咐:“甲乙兩部仔細搜索附近,怨念cao縱者聲音幼細,或許是神女,也或許是仙童,可疑者一律用捆仙繩捆住?!?/br> 肅霜忽覺玄凝術一把托起身體,祝玄轉過身,卻是往紅線仙祠的方向行去。 “你隨我來。”他沉聲道。 -------------------- 下次更新在5月1日。 第54章 何來良夜可相擁(二) 夜色深沉,時辰在寅卯之間,紅線仙祠大門卻開著,月老正候在門前。 像是早知祝玄要來,他甚至還溫聲打趣:“叫雍和知道老朽深更半夜偷偷為少司寇開啟慎獨宮,又要抱怨個沒完了?!?/br> 少司寇突然遞信說要開啟慎獨宮,月老還以為是什么公務,結果他又只帶了那書精秋官來,料想多半是要給她看那兩百年的經(jīng)歷。 慎獨宮名字里雖然帶了“慎”,卻同時由月老與雍和元君看管,宮殿平常是不現(xiàn)形的,只有他倆能開啟,也只有經(jīng)過他們允許才能進出。宮中存放諸神下界歷劫的經(jīng)歷,一是為歸檔,二來,也可為重溫反思之用。 親密愛侶間才會分享歷劫經(jīng)歷,想不到少司寇也有這天,月老著實想笑。 祝玄淡道:“叨擾了,有勞月老?!?/br> 這語氣和神態(tài)不對啊……月老立即閉嘴不語,將他倆迎入仙祠,開啟召喚神陣時,到底沒忍住朝肅霜那邊瞥了一眼。 她被玄凝術托著身體,坐姿甚優(yōu)雅,然而夜風吹拂裙擺,隱隱可見她足踝上套著烏金鎖神鐐,這可是相當嚴重的刑具。 就數(shù)個時辰前,少司寇還牽著她不肯放手,辭行時直接捧在懷里,其繾綣柔情前所未有,月老心里面的震驚還沒過過那陣勁,他又給她上烏金鎖神鐐了,他倆甚至連衣裳都還沒換。 不愧是瘋犬。 月老暗暗想著,見慎獨宮已現(xiàn)形,便道:“少司寇請。” 巨大的殿宇高高懸浮在半空,慎獨宮中別無他物,只擺著一排排巨大的青玉書架,架上堆滿了畫卷。 祝玄不疾不徐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書架間,殿內(nèi)不知用的什么燈火,昏暗且渾濁,如游走的霧氣,時而落在他發(fā)間銀龍上,時而落在他束發(fā)絲繩的寶珠上,晃得肅霜微微目眩,他的腳步聲一下下鉆進耳朵,又像在敲擊心肺。 忽然間,腳步聲停了,祝玄站定在一座書架前。 他翻找畫卷的姿態(tài)慢且有耐心,濃密的睫毛垂落在一個安靜溫柔的位置,像是在翻找賀禮,送她的賀禮。 肅霜不知這慎獨宮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那些畫卷是什么,她只覺背上寒毛一根根聳立,莫名心驚rou跳。 “少司寇?!彼偷烷_口,聲音發(fā)澀,“不管你想讓我看什么,我可以不看嗎?” “不可以?!?/br> “一定要看?” 祝玄沒有回答,輕輕哼了一聲,像是說“對”,又像是對她此刻的驚惶感到愉悅。他緩緩抽出兩枚細長的畫卷,返身走向正殿。 正殿空曠,只有一面巨大的水鏡懸浮在正中,他長袖一揮,一張畫卷飛向水鏡,徐徐展開,霎時間鏡面便漣漪蕩漾起來。 他的手肘往玄凝術上一搭,側身微靠,緩緩道:“慎獨宮中只留存下界歷劫經(jīng)歷,剔除障火不能算歷劫,好在月老愿意替我存放這兩百年經(jīng)歷,今日正好重溫一下?!?/br> 水鏡中漸漸有無數(shù)畫面飛速流淌,竟全是一個年輕男子大開殺戒的場景。 “兩百年前,我先將四情之一‘怒’投入眾生幻海。剔除障火無須等待懷胎十月長大成人,落身下界時,我已是凡人修行者?!?/br> 那殺戮不絕的凡人男子滿面戾氣,像是有滔天的怒火要發(fā)泄,這使得他本就難看的五官扭曲且可怖,全然找不到半絲祝玄的痕跡。 “你上次說的對,此行隱蔽,自然絕不可能用自身容貌,他是不是不太好看?” 祝玄偏頭望向肅霜,見她的視線只低垂在水鏡周圍的白玉欄上,便伸手輕輕將她面頰抬高扶正:“好好看,這是第一年,一共一百年,別數(shù)漏了?!?/br> 或許因為投入下界的是“怒”,他的行徑可謂殘暴乖戾,除了吃飯睡覺趕路修行,其他時間全用在發(fā)泄怒火般的殺戮上,水鏡里的血色持續(xù)不斷,越來越濃。 “不用怕?!弊P^續(xù)扶正她不肯聽話的腦袋,“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有徹頭徹尾的魔頭,有假裝善人實則做盡惡事者,一個都沒殺錯,否則障火剔除不了?!?/br> 水鏡畫面換得飛快,那年輕的凡人修行者漸漸變成中年,最后成為修行界亦正亦邪第一人時,已是兩鬢斑白,面上可怖的戾氣與怒意也仿佛散盡了,雙目清澈異常。 第一個一百年,圓滿結束。 水鏡光華黯淡下去,正殿陷入昏暗中,祝玄用指尖細細刮著肅霜耳畔戰(zhàn)栗的顆粒,低聲道:“沒數(shù)漏吧?你一百多年前在蕭陵山附近住過,看這個凡人修行者,像你的犬妖么?” 掌中的肌膚迅速變得冰涼,如握著一塊玉雕,巨大的快意與痛楚同時在祝玄身體里迸發(fā)出來。 他低低笑了一聲,長袖一揮,第二張畫卷徐徐展開。 “這是第二個一百年。”他掐住肅霜的臉,迫她抬頭去看,“這次是四情之一‘喜’,怎樣?這胖子像不像你的犬妖?” 水鏡光華瀲滟,映出一張圓潤帶笑的臉,又是個年輕的凡人修行者,依舊行為乖戾,見喜見悲都只有笑,仿佛世間悲苦于他不過一場猴戲。 這一次沒有四處濺射的猩紅鮮血,只有無窮無盡的苦難加在他身上,世情冰冷的手一層層磨去他揮灑不盡的狂喜。 袖子突然被攥住,祝玄感到肅霜抗拒拉扯的力道。 細軟的手指纏在他手上,不顧一切往下拽,因暗暗用力,她的嘴唇緊緊抿著,雙目緊閉,眉頭幾乎擰成一個結。 祝玄在她眼皮上一拂,她的雙眼被迫睜開,注視著水鏡。 “我要你一個不漏地看完。”他的拇指抵在她眉心,緩緩去揉那個結,“這樣你才不會抱什么奇怪的期望,覺得我會是個犬妖?!?/br> 他明白賀宴上肅霜問他為何不落妖身的真意了,她竟有過這樣可笑的心思,她待她的犬妖倒是真真的情深義重。 既然如此,為何來招惹他? 祝玄神君是何等身份,何等驕傲,他知道肅霜有些幽深的小心思,揣測她可能以前看上過誰,卻沒能在一處。他對此不以為意,更不會覺得肅霜遇到了他,還能再喜歡別的誰。說他自負也好,不講理也好,來是她來的,如一團春風入懷,他想留住這團春風便一定留,他一向如此。 他以為肅霜為他動搖過,也愿意給她時間慢慢來,可她竟這樣踐踏他。 巧使手段給他裝上犬耳,所以那時她眼里望著的是她的舊情人,嘴里繾綣的情話也都是謊話,他卻為之心馳神迷,真切地以為那是給他的。 或許瘋犬終于也有一次看走眼,這個名叫肅霜的冒充書精的仙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畢竟連認識怨念cao縱者的事都能瞞得滴水不漏,裝出糾結猶豫的心緒起伏似乎也不難。 是得不到犬妖,來尋相似的他?不錯,一切是為了誘他入彀,可不就被她得逞了?真做了她的犬妖。 祝玄笑得輕蔑,果然只是些混亂粘膩的欲,淺薄無聊的情,他竟陷進去了。 第二個一百年終于也到了尾聲,圓潤含笑的年輕人已變成神色沉穩(wěn)的老者,只有唇邊幾縷深刻笑紋證明他曾經(jīng)的沒心沒肺。 正殿重新陷入昏暗,四周一片死寂,肅霜已不再掙扎,微微垂著頭,像被雨淋濕的小生靈,帶著茫然的柔順與乖巧,終于徹底被打壓臣服下去。 料想中的快意這次沒有來,來的只有連綿不絕的痛。 祝玄實實憎惡那些痛,憎惡不受控的脆弱部分,她叫他這樣痛,他便要令她更痛十倍。 他把身體俯下來一些湊近,聲音很低:“臉色不太好看,要不要我變一對狗耳朵出來安撫你一下?” 話音剛落,眼前寒光一閃,他沒有躲,抬手一擋,一根玉珠花樹重重刺進掌心。 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滾落,祝玄抬眼看向肅霜,她連暗暗用力的表情都沒了,細長的眼微微撐開,說不出是狂熱還是冰冷,像是恨極,又莫名帶著些許解脫,手里的尖利簪頭還在往前刺,堅決地要刺穿他。 “少司寇是在怨我?那你變啊,變了我不就溫柔了?”肅霜盯著他的眼睛,嘶啞的鼻音似在發(fā)抖,“你猜對了,我從沒喜歡過你,就是想拿你當他的替代,誰叫你不聽話?對,我還想殺你,關我進天牢啊?你不舍得?” 四目相對,祝玄從沒有過這樣難看的面色,好像那根花樹是扎在神魂上,有致命的危險,他亟不可待必須反擊。 他張開五指將她的手連同花樹一起攥住,幾乎搓斷指骨,她才不得不松手。 花樹已穿透掌心,他飛快拔出,察覺肅霜又有動作,疾若閃電般想摘第二根花樹,他染著滿手血一把將她頭臉蓋住,另一手握住了她的脖子——飽含殺意的扣掐。 黑暗里的獠牙緩緩張開,心里有冰冷的聲音回旋,扼殺掉,埋沒掉,令他怒發(fā)如狂的痛與脆弱,瘋犬本就不該有破綻與軟肋。 細微的哼笑聲從肅霜鼻子里溢出,觸在他掌心傷口處,如烈焰焚燒。她半張臉上都是血,眼睛卻愜意地半瞇起來,一點寒光如薄刀,雖沒有說話,卻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真不舍得關我進天牢? 世上竟有她這樣的存在,明明柔弱到一根手指就能毀掉,卻能刺得他痛不欲生。 祝玄將她從玄凝術上提起,想在手里揉碎她,把所有刺痛他的那些尖刺全拔了,將她生嚼下肚,下一刻卻聽慎獨宮外傳來甲部秋官的聲音:“少司寇,屬下已搜查完畢?!?/br> 他僵了片刻,緩緩松手退了兩步,粗重的呼吸許久才恢復齊整。 “知道了?!?/br> 他應了一聲,將兩枚細長畫卷重新放回書架,這才疾步走出慎獨宮。 天已亮了,月老早早將四周架起結界屏障,以免侍者們不慎驚擾,見少司寇半幅袖子上都是血,他便微微一愣,再見那書精臉上身上也是大片血跡,他更覺驚悚,急忙移開視線故作不知。 兩名甲部秋官迎上前躬身行禮:“少司寇,屬下已將眾生幻海沿岸搜過兩遍,未尋到可疑者?!?/br> 祝玄冷道:“不必再搜,把她押去夏韻間地牢,封眼封口,等候審問。” -------------------- 下次更新在5月3日。 第55章 何來良夜可相擁(三) 這里是一間方圓狹小卻縱深極高的牢房,沒有窗戶,只有一張狹窄的石床,值得慶幸的是還算干凈。不過肅霜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很快她的眼和嘴就被施術封住,不能看不能說,只能躺石床上發(fā)呆。 她不記得自己躺了多久,模模糊糊察覺到有陽光透過竹葉落在臉上,風聲颯颯穿過竹林,靈雨溫柔的聲音在和她說話:“少君臉上的瘴氣斑淡了好些,今日氣色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