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不落花與雪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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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更刺耳的碎裂轟隆聲在紫府大門處炸開——大門被撞碎了! 仿佛死水里被丟了一粒小石子,儀光一個激靈。 來的是戰(zhàn)將!能動用神兵術(shù)法破壞帝君紫府,必有極正當(dāng)?shù)木売桑窃疵魇聰?,要為天界擒拿了?/br> 儀光全身的血都要沸騰了,撲向窗臺極目眺望,但見祥云似迸發(fā)的霞光,四處爆開,叱罵咆哮聲不絕于耳。 她呆呆看了片刻,突然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就跑。 沒跑幾步,那群聾啞女仙便追了上來,拽袖子的拽袖子,拉衣擺的拉衣擺。她身上那件天后禮服本就沉重繁瑣,幾番勸阻拉扯,“嗤”一聲裂了大縫,女仙們慌得六神無主,又一次跪了一地,說不出話,只能發(fā)出咿咿嗚嗚的聲音,流著眼淚哀求地看著她。 儀光奮力拉扯,將斷裂的禮服狠狠撕開,厲聲道:“你們不用再聽源明帝君的話了!他再也不能迫害你們了!都起來!別攔著我!讓我出去看看……” 話未說完,鳳儀閣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源明帝君暗中勾結(jié)下界妖君,戕害凡人制造障火,意圖擾亂天界,證據(jù)確鑿,立即押送天界地牢,等候?qū)弳枴!?/br> 但聞長刀出鞘聲銳利,下一刻,緊閉的鳳儀閣大門便被劈成了碎片,一個略有些瘦削的年輕秋官踩踏碎屑大步而入,正是許久未見的歸柳。 望見儀光,他驟然停下腳步,雙眼眨也不眨盯著她,從頭上歪斜的繁復(fù)鳳冠,看到身上脫了大半的天后禮服,再繞回她明顯消瘦的面頰上,見到鏤金眼罩時,他的眼眶不禁紅了,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緊緊箍住她手腳的漆黑鐐銬上。 大顆的眼淚從歸柳的眼眶里狠狠滾了出來。 “儀光……戰(zhàn)將……”他難抑哽咽,聲音劇烈發(fā)抖,“你的眼睛……都怪我……那時候都怪我……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頭……對不起,對不起!” 他快步上前,情難自抑,張開雙臂重重抱住了儀光。 儀光安撫地在他肩頭輕拍,語氣里多了一絲欣喜:“你沒事,太好了?!?/br> 那時源明為了逼她離開夏韻間地牢,幾乎要把歸柳虐殺在眼前,不得已,她選擇跟隨源明,從此被關(guān)進(jìn)這座紫府,徹底與外界隔絕開。很多時候她會想起歸柳,想起他絕望的眼神。她不止一次問過源明怎樣處理歸柳,卻從未得到答覆,漸漸地,她甚至不敢想了。 倘若歸柳就此殞命,她覺得自己此生都難以釋懷。 可是真好,他還活著,還獨個兒跑來鳳儀閣救她了。 儀光強(qiáng)忍眼淚,重重在歸柳背上一拍:“既然是你來了,那應(yīng)該是刑獄司斷了罪?” 她手腕上還套著沉重的鐐銬,動作一大就嘩啦啦作響,歸柳急忙抓起鐐銬,施法解鎖,一面說道:“此事由水德玄帝裁斷,證人與證據(jù)齊全,昨日便已下了勸降詔令,但源明帝君始終回避不見,今日來的不止刑獄司,還有神戰(zhàn)司與監(jiān)察司,勢必要將源明帝君捕獲。” “水德玄帝?四方大帝已回歸天界?”儀光又驚又喜,“你方才說勾結(jié)下界妖君……” 歸柳手腳利索地替她去除鐐銬,簡潔扼要地將嗽月妖君私囚九十九名神族的事說了一遍,儀光聽完,反而沉默了許久。 “妄圖在天界散播障火……” 她喃喃咀嚼著這句話,復(fù)又問道:“青鸞帝君提供的證人有一個是她的女仙?神族任職名冊……是他給妖君的?” 歸柳沒說話。 池瀅提供的證人說的是不是真話,他確實不知道,可少司寇拿出來的那本據(jù)說是從“妖府密室”里找著的名冊,他實打?qū)嵵朗莻巫C。 可那又如何?源明帝君這么多年暗地里背負(fù)的血債罪孽還不夠多嗎?嗽月妖君之禍實在翻不出與他有關(guān)的證據(jù),難道還要縱容他逍遙自在?他自己應(yīng)該也清楚,假太子身亡后,他的立場已然變得十分尷尬,閉門不出是被迫,不是自愿。 更何況,眼下四方大帝歸位,舊日格局大變,輪不到他再橫行,他若一輩子龜縮紫府要如何?就這樣放過他? 刑獄司使出偽證的手段著實卑劣,可同樣的手段源明帝君何止用過千次?野心勃勃的源明老賊,栽在惡臭的陰謀下,倒也合適。 察覺到歸柳沉默背后的真意,儀光也沉默了。 外界喧囂聲越來越響亮,歸柳終于將她手腳上的鐐銬去除,低聲道:“源明帝君紫府內(nèi)豢養(yǎng)了好些戰(zhàn)將,一直在負(fù)隅頑抗,怕是要斗上一會兒。走吧,我先帶你離開這里。” 儀光望向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聾啞女仙們,溫言道:“不要怕,馬上就結(jié)束了,你們不會有事。請?zhí)嫖覍ひ患p便的衣裳,穿著這身實在難受。” ……為何不急著走?歸柳不解,然而女仙們已手忙腳亂去尋衣服,儀光揉著手腕靠在墻上不知想著什么,他只有執(zhí)刀守在大門處,靜靜等候。 紫府內(nèi)斗法的動靜漸漸清晰,看架勢源明帝君撐不了多久。天界恨他的有太多,曾為他同黨的也有太多,如今樹倒猢猻散,昔日跟隨他的為了撇清關(guān)系,多半還要狠狠踩上一腳,一旦進(jìn)了地牢,必有無數(shù)酷烈刑罰等著他…… 歸柳亂七八糟地想著,忽聞腳步聲漸近,儀光換好衣裳走了過來。 她穿著一件式樣古老的茜紅絲裙,領(lǐng)口和袖口層層疊疊不知多少層紗,實在不能算輕便,卻好看之極。 歸柳漲紅了臉,猶猶豫豫試圖夸贊一下,冷不丁卻聞尖銳的哨聲驟然劃破天際——是捕獲完成的訊號。 “總算抓到了?!彼闪丝跉?。 儀光徑直走上前來,直直盯著他的眼睛,輕聲道:“他在哪里?帶我去。” * 數(shù)十根鎖神釘死死卡在背上,四枚戮神精金杵打在肩胛要害,劇痛足以令源明帝君無力,卻又不會叫他暈過去。 他俯趴在紫府正殿的地磚上,磚面滿是血污,將他半邊臉染得通紅。 他昏亂的視線四處亂掃,掃過殿內(nèi)無數(shù)神將,那里面有很多是熟悉的面孔,尤其是神戰(zhàn)司的戰(zhàn)將們,他們毫不掩飾目光里的鄙夷與痛恨,像是恨不得馬上把他大卸八塊。 可笑,他們曾經(jīng)可是像狗一樣趴在他面前! “趨炎附勢的狗東西……”源明帝君重重喘息數(shù)聲,曾經(jīng)清朗儒雅的聲音變得撕裂般粗啞,“天界要完了……全是你們這種東西……怎么不殺我?是不是想著給那幾個狗大帝揭發(fā)我的陰私,想跟我撇清關(guān)系?想得美!你們等著……誰都別想……” “成饒。” 清冷的女聲猛然打斷了他狂亂的語調(diào),儀光緩緩走進(jìn)了正殿。 源明帝君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朝自己走來的茜紅身影,聲音發(fā)顫:“少楚……是你……” 他忽又望見她臉上的鏤金眼罩,霎時間清醒過來:“儀光……你怎么……” 她怎么穿著少楚的衣裳? 源明帝君死死盯著她面上的鏤金眼罩,想起那一天自己的絕望,想起無論怎樣哀求,她都像一堵沉默的墻,還想起她毫不留情傷了自己的右眼和他的左眼,不管他怎么軟硬兼施,她也不肯療傷,放任右眼瞎掉。 他知道,她是想告訴他:儀光以前瞎了眼。 源明帝君嘶聲道:“你來做什么?” 儀光的足尖停在他臉旁,低頭看著他。 腳下血rou模糊的囚犯再也看不出一丁點清臞儒雅的模樣,儀光情不自禁想起與他在南花園初見,年輕的帝君風(fēng)姿俊朗,萬道陽光都不及他雙眸里的笑意來得明亮。 她曾多么真切又卑微地愛著他,心懷敬意,埋頭追趕。 那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被囚在鳳儀閣那么多天,儀光時常想像他事敗時會是什么模樣,想像他被關(guān)進(jìn)地牢,面色枯槁,形容憔悴,或許還要維持溫雅的舉止,卻難掩狼狽。 現(xiàn)實是他如同一灘血色死rou,就這樣趴伏在地上。 她還會想,他到底會怎樣事敗,多半是無數(shù)明爭暗斗后,被刑獄司兩個少司寇抓到了致命破綻,往昔罪行一一被揭露,毫無疑義地斷罪受刑。 現(xiàn)實里的源明帝君,卻栽在偽證這樣上不得臺面的陰謀手段下。 源明帝君是何等城府?怎可能親身與下界妖君接觸往來?又怎可能親自遞交什么名冊?他既有如此磅礴的野心,誓要做天界背后真正的天帝,又怎會放縱下界妖君用障火來擾亂天界? 水德玄帝對這些自然心知肚明,天界諸神多半也心知肚明,可大家都盼著這個結(jié)果,都等著這一天。 儀光突然低低笑起來:“太難看了,成饒?!?/br> 源明帝君冷道:“敗者自然難看,你也想來嗤笑我?” 儀光淡道:“我是想知道,你明知永遠(yuǎn)也做不了真正的天帝,這一切分明白費心機(jī),為什么?” 源明帝君劇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又開始瘋狂大笑:“我現(xiàn)在……竟能體會上古那位相顧帝君的不甘……天帝應(yīng)天之道而生,實在可笑……歷代天帝有幾個英明神武?不過是些才智平庸之輩!我那個姐夫……更是昏庸無能……濫情無度!生個太子也是癲狂跋扈……他們配嗎?我哪一點比他們差?就因著天道規(guī)則,廢物也登上寶座!” 這些狂言應(yīng)當(dāng)是他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真實念頭,說得這樣痛心疾首,可無論是成饒神君還是源明帝君,又真正為天界做了什么呢? 結(jié)黨營私?栽贓陷害?浮上水面的便有涂河龍王之滅族與青鸞帝君被迫自戕,藏在水下的還不知有多少,天界在他的干預(yù)下,真材實料者沒幾個,鉆營權(quán)術(shù)者紛紛冒頭,他實在是最徹底的自欺者。 儀光沒有與他爭辯:“天帝血脈,為萬物眾生扛劫?!?/br> “扛劫?”源明帝君還在笑,“你們以為大劫是怎么來的?說不準(zhǔn)就是你們推崇的天帝血脈招來的!無才無能,仗著天道規(guī)則便執(zhí)掌天上地下!我就是不服!我實在不甘!” 儀光搖頭:“你命不久矣,狂妄的夢,該結(jié)束了。” 源明帝君的笑聲終于漸漸弱下去:“是啊……活了兩生,夢還是成空,天道不公?!?/br> 他忽然竭力抬高下巴,目光灼灼地盯著儀光,輕道:“此生已到盡頭,何必再說煞風(fēng)景的。儀光,你來了,我很歡喜,我心悅過你,很多時候并不是把你當(dāng)做少楚,這是真心話?!?/br> 是嗎?儀光沒有說話。 “我記得你的誓言,你說‘你活著,我活著;你事敗殞命,我跟著一起’,你是來兌現(xiàn)諾言的,對不對,儀光?” 她依稀是說過這樣的話,可那時是那時。 此時此刻,儀光的心早已冰冷,再泛不起一絲溫柔的漣漪。 她張開嘴,緩緩道:“這樣太難看了,成饒……源明……我送你一場干凈。” 寒光乍現(xiàn),疾若閃電,細(xì)長如羽毛的刀破空落在她掌心,無比干脆利落地劃過一道弧線。 “咚”一聲,源明帝君的腦袋重重滾落在血污的地磚上。 -------------------- 明天繼續(xù)~ 第106章 此生何以夢成空(三) 正殿一時間陷入異樣的死寂,神將們倒是驚愕居多。 儀光與源明帝君的關(guān)系,整個天界都知道,相比源明帝君,儀光總歸口碑好上許多,原本對她心懷成見的神戰(zhàn)司戰(zhàn)將們,也因她自己辭去神將職務(wù)而有所緩和,眼下源明事敗,儀光過來與他最后說兩句話權(quán)當(dāng)告別倒也罷了,睜一眼閉一眼的事,這里這么多神將,還能讓她放跑源明不成? 誰也沒想到她下手如此干脆利索,一刀斬首,不留余地。 仿佛直到此時,諸神才想起她是個身手與修為都十分精湛的戰(zhàn)將,這么近的距離,即便有四方大帝在,也攔不住她下手。 “你竟敢擅自殺害要犯!好大的膽子!” 回過神的戰(zhàn)將們立即將儀光團(tuán)團(tuán)圍住。 儀光低頭靜靜看著源明的頭顱,他面上滿是血污,可是在死亡來臨的一瞬,猙獰的神色卻變得平靜,頭顱雙目緊閉,唇角平緩,像是睡著了一樣。 ……結(jié)束了,所有的,她的癡戀,她的疑惑,她的絕望,她的煎熬。 一切都結(jié)束了。 儀光松開手,長刀“?!币宦暤粼诘厣?,她轉(zhuǎn)身平靜地望向朝自己怒目而視的神將們,輕聲道:“我殺了他,我認(rèn)罪?!?/br> * 抓捕源明帝君可算轟轟烈烈的開始,戛然而止的結(jié)尾,誰也沒想到會是儀光動手殺了源明帝君。 聽說儀光是由水德玄帝親自審問,過程無人知曉,只知道儀光平安無罪,重新做回了神戰(zhàn)司戰(zhàn)將,隔日源明帝君諸般罪名就被一一列出,公示在天宮外,密密麻麻的字,實乃真正的罄竹難書。 諸神對此熱議紛紛,其中另有愛好八卦者,挖出各種小道消息,據(jù)說儀光與源明帝君最后見面時,似乎喚的他“成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