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不落花與雪 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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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若非花下藏心事(一) 祝玄伸出手臂,穩(wěn)穩(wěn)接住了癱軟下來的纖細身體,低頭一看,她面上淚痕猶未干,卻已是暈睡過去。 方才她的魂火亮得像十顆小太陽,能硬生生把相顧的神魂碎片驅(qū)逐一瞬,消耗何其巨大,拖到現(xiàn)在才暈,已是奇跡。 此地不宜久留,他將她背在背上,轉(zhuǎn)身便走。 一切喧囂散去,云崖恢復(fù)了死寂,只有灰霧繚繞盤旋,無聲地訴說著一段段曾存于世間的記憶。不遠處,嗽月妖君破碎殘敗的妖尸還攤在血泊中,祝玄抬手一招,一卷玉片似的書卷輕飄飄地落在了掌中。 刑獄司的鎮(zhèn)司之寶玉命書,果然是在嗽月妖君手里,怪不得他對肅霜的過往了如指掌。 甚好,有玉命書在,他可以省不少力。 祝玄手里掂著玉命書,背上背著肅霜,疾步離開了灰霧彌漫的云崖。 回歸rou身,雙腳踏實地站在云崖川畔時,祝玄朝云崖看了一眼,那墨線般的崖體須臾間又飄去了極遠處,方才在上面發(fā)生過的一切,也都不留痕跡地遠去了。 無論如何,沉甸甸壓在心口的大石去了一塊,祝玄難得松緩片刻,坐在云崖川邊調(diào)理神力,沒一會兒,又忍不住把肅霜兜過來,細細看她沉睡的臉。 她這一睡,沒有三四天怕是醒不過來,三四天……足夠心懷叵測的少司寇把她帶回玄止居關(guān)起來了。 幸好,他既沒有那么心懷叵測,也不再單純是以前的瘋?cè)偎究堋?/br> 祝玄俯身湊近,輕輕去吹她面頰上柔軟的小絨毛,說不出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有點幼稚,還不合時宜,可他就這么順著本心做了,可能因為方才肅霜滿腔歡喜都向著他潑灑,做不得假,她雀躍激動的時候,頭一個想著他。 心頭某個空洞冰冷的地方,此時被某些熱烈而稚嫩的愉悅填滿,想要一如既往強硬地壓制,卻再也壓不住,柳枝抽條,青草冒頭,一瞬間,和煦的春風就灌滿了整個胸膛。 神魂碎片順利剔除,再不用憂心天道詛咒,以后可以天天見她這般歡喜么? 她是吉燈,是仙丹,是書精;他是犬妖,是少司寇,事到如今,神魂滌清,四情入心,他們都已完整,可以從頭再來嗎?他們還有許多地方?jīng)]有去,許多話沒有說呢。 祝玄在肅霜面頰上輕輕捏了一下,懷中忽然掉落一件東西,落在地上“?!币宦暣囗?。 之前為了引嗽月妖君深入云崖,離魂丹吞得急,沒顧上好好安置rou身,險些丟東西。 祝玄正要撿起,忽覺四周景象變了,金瓦白墻,殿宇如山,竟是天宮的景致。 一個小神君正沿著云海之上的懸空回廊奔跑著,那眉眼五官,赫然是上代天帝的模樣。 祝玄不由一驚,此處不是云崖,如何又有回憶涌現(xiàn)?且父親說過,殞滅在大劫中的神族,神魂記憶也都永封堅冰之中,此地怎會有上代天帝的回憶呢? 可光影還在變幻,還是小神君的上代天帝正被自己的兄長訓(xùn)斥,兄長趾高氣昂,言辭刻薄,小神君垂頭喪氣,一言不發(fā)。 這對兄弟年少時顯然沒什么兄弟情分,當然,長大后也沒有,只是學(xué)會了場面活。 看著看著,祝玄終于察覺不對勁。 云崖的回憶,是會拉扯觀者進入的,不會讓他坐在旁邊默默觀看。 他想了想,從袖中取出玉命書,果然其上瑩光燦燦,竟已被神力觸發(fā)了效用。 罪魁禍首,自然是方才掉在地上的東西。 祝玄彎腰撿起,那是一枚半舊的紫玉腰飾,其上裂痕斑斑,觸手冰冷,正是從第二次大劫遺跡里尋到的,上代天帝的遺物。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枚腰飾的來歷,這是當年母親親手做的,上代天帝還是帝子的時候便戴在身上,做了天帝也從未取下過,母親自始至終不愿離開天宮,或許也是因為這些細節(jié)總會給她希望吧。 因著是時常佩戴的腰飾,紫玉上還殘留些許神力,祝玄原本想借這些神力來印證自己關(guān)于大劫的推斷是否正確,不過眼下拿回了玉命書,方便不少。 祝玄指尖輕觸玉命書,上代天帝那忍氣吞聲的沉悶帝子時期流水般地過去了,他并沒有多少時間留在這里耗,直搗黃龍就行。 他的手忽然一抬,畫面停在了駺山的那場壽宴上。 上代天帝那時先離開了駺山,并沒有回自己的帝子府,彎彎繞繞,遮遮掩掩,他獨個兒去了駺山向東十里的一座荒山,山腹內(nèi)早已被當年的陳鋒氏暗中掏空,障火與九幽黃泉水一左一右,被結(jié)界與隱藏機關(guān)死死封在兩尊水晶缸里。 他并沒有猶豫很久,將神力壓制到了極致,現(xiàn)出一尊小小的天帝神像。 祝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解開障火和九幽黃泉水的結(jié)界,天帝神像左手捧障火,右手盛九幽黃泉水,明明即將喚來最大的災(zāi)禍,神像的表情卻那么肅穆莊嚴,看來甚至有一種荒謬的恐怖。 奇異的黑暗漸漸籠罩下來,這是大劫的最初。 也罷,差不多確認了推斷,后面的大劫慘狀沒必要看,祝玄正要收回玉命書,卻聽上代天帝突然開口道:“天道懸于萬物眾生,天帝應(yīng)天之道而生,天道連日升月落山川起伏都要為之定下規(guī)則,為何天帝血脈偏偏要有兩個?放任二者相爭當真合理嗎?” ……他在和誰說話? 祝玄凝神細看,那山腹內(nèi)只有上代天帝一人,凝神細聽,也只有他的聲音,著實不同尋常。 不知被答覆了什么,上代天帝語氣激動起來:“不錯!倘若成了天帝者倒行逆施,另一個便可取而代之!我正是要取而代之!且要定下新規(guī)則!天帝血脈繼承者從此只能有一個!” 定下新規(guī)則,他是在與天道對話? 祝玄指尖在玉命書上急點,眼睜睜看著上代天帝一次次尋找陳鋒氏留在天界的部署,一次次觸發(fā)劫數(shù),每一次都比上一次來勢兇猛,劫數(shù)的破壞力仿佛是疊加的,直到形成第一次大劫。 之后上代天帝登基,只過了短短數(shù)百年的安穩(wěn)日子,劫數(shù)又來了。 上代天帝用盡手段,成功讓兄長去扛了第一次大劫,所以當?shù)诙未蠼賮砼R時,無論他愿不愿意,當日他親自為兄長架上的火堆,如今該他上了。 光影飛快流淌著,直到大劫的黑暗籠罩四周,一切重歸死寂。 祝玄眉頭緊皺,沉吟不語。 上代天帝試圖修改天道規(guī)則,到底是成功了還是沒有?天界兩次大劫,究竟是天道認可新規(guī)則給予的回應(yīng)?還是由于不認可,而給出的懲罰?倘若是懲罰,為何要以大劫的形式降下?殞滅其中的神族何其無辜? 障火加九幽黃泉水配合天帝血脈,當真能夠要求天道篡改規(guī)則?為什么? 想不通的東西實在太多,此事重大,須得帶回去與父親商酌。 祝玄剛要收起紫玉腰飾,卻聽上代天帝的聲音再度響起,斷斷續(xù)續(xù),氣若游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與天道對話。 他怔怔聽著那些石破天驚的話語,一時覺得耳中嗡鳴不絕,一時又覺胸膛里的心在往不見底的深淵墜。 他不記得自己坐了多久,久到懸浮不定的云崖來回數(shù)遍,久到肅霜突然動了動,額頭抵在他脖子上使勁蹭兩下,最后窩進他懷里,耳朵貼在心口,像是遇見什么安心之處,又不動彈了。 仿佛突然有一根針扎進心臟,疼痛來得緩慢,可漸漸越來越尖銳,漸漸血流滿地,痛不欲生。 祝玄收緊雙臂,俯身低頭,極輕地吻了吻肅霜的眼尾。 * 肅霜正在做一場酣暢淋漓、激情抗爭的夢。 夢里她威風凜凜,腳踏嗽月妖君,利落干脆地救下了被他脅迫的長風山一眾山神土地,隨后徒手將相顧帝君的神魂碎片撕扯出來,又把盒蓋從云崖帶回,昂首挺胸,走路帶風,抱著盒蓋去蕭陵山找?guī)熥饠⑴f。 師尊滿臉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犬妖在旁邊使勁拍手,沒一會兒雍和元君帶著小仙童來作客了,身后還跟著儀光歸柳。剛坐下沒聊幾句,長風山那群熱熱鬧鬧的山水之神也來了,這下忙壞了靈雨,進進出出一刻沒停過,肅霜和犬妖笑吟吟地過去幫忙。 多美妙的日子,真想就這樣永遠快樂下去。 肅霜提了花籃,哼著小曲兒,半騰云半蹦跳,去花林里面摘些鮮花裝飾洞天。 蕭陵山春景濃麗,花枝繁盛,花下影影綽綽似有個身影站著,肅霜悄悄走近,那人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冰刃般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他穿著白金交織的刑獄司少司寇官服,龍淵劍懸于胸前,殺意橫流。 肅霜愣住了,他分明是犬妖,可又不是他,她從沒在犬妖臉上見過這樣的眼神,像是看著什么難以回避的臟東西,貨真價實的嫌惡,甚至藏著深邃的恨意。 為什么?他是看不起她?還是看不起身為犬妖的自己? 明明是同一個,為什么前一刻帶來美好,下一刻就親手毀掉?他毀掉的不止是身為犬妖的自己,還有她這么多年珍藏的寶貴記憶,藏在掌心,埋在心底,舍不得磕碰半點兒的寶貝,他就這么蠻橫地狠狠砸碎了。 少司寇殺氣騰騰地朝她走來,肅霜連退數(shù)步,撞在辛夷花樹上,退無可退,眼睜睜看著他上前伸出手,耳上一熱,被他兩根手指捏住了。 涼冰冰的辛夷花耳墜被他緩慢又笨拙地戴回去,緊跟著,他張開雙臂,肅霜被他重重揉進懷里。 “你會好好的。” 少司寇語氣平穩(wěn),聽不出情緒起伏,心卻蹦得像狂奔的小兔子。 肅霜愣愣地看著他袖子上白金交織的花紋,說不清究竟是釋然,還是疑惑。 為什么他能毫不留情殺了犬妖?為什么之后又要來與她重新染上瓜葛?為什么又露出近乎傷心的眼神? 為什么為什么?她一點兒也不明白,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祝玄? 淅淅瀝瀝的雨聲送入耳中,肅霜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紗帳。 方才那場夢的滋味猶存胸膛,明明一開始那么快活,少司寇一出來就全變了,好像千絲萬縷的線繞上來,難以掙脫,卻又欲罷不能。 肅霜出了會兒神,回想先前在云崖發(fā)生的一幕幕,終究長長舒了一口氣。 從今往后,是真正的身心皆自由了,真的要向前看。 她翻身坐起,環(huán)顧一圈,這里應(yīng)當是不知哪位山神的洞府客房,輕紗環(huán)墜,香煙裊裊,外面正在下雨,除了雨聲,還有模模糊糊的說話聲,聽著像是祝玄的聲音。 該怎么面對他呢?肅霜一面穿鞋一面想。 祝玄可是一路追來救她的,至少得說聲謝謝……可,要是他拽她回天界怎么辦?擺出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又把她關(guān)回玄止居怎么辦? 肅霜亂七八糟想了很多,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見到祝玄的一瞬間,都沉淀了下去。 他正與幾個心腹秋官交代著什么,視線毫無波動地從她身上一掃而過,仿佛掃過路邊的野草,沒有冰冷的殺意,也沒有暗藏的恨意,什么都沒有。 ……所以,現(xiàn)在的祝玄又是哪一個祝玄? 肅霜默默走過去,“謝”字還沒說出口,祝玄已淡道:“肅霜秋官已無恙了?” 他居然叫她“肅霜秋官”……干什么啊他?當真翻臉如翻書,做了犬妖滴溜溜繞著轉(zhuǎn)的是他,拿著龍淵劍大開殺戒的是他,一路緊追險象環(huán)生也要救她的還是他,這會兒又好像不認識似的,不認識憑什么來小木瓶里抱著她不放! 肅霜驟然抬起頭,直直盯著他,冷道:“多謝少司寇相救。” 祝玄不動聲色,好像面前突然架起幾丈厚的墻,他淡漠的語氣聽起來公事公辦,敷衍極了:“職責所在。” 意思他所作所為都為了“職責”? 肅霜正要譏諷兩句,卻聽祝玄又道:“肅霜秋官是在南天門被嗽月妖君抓走,請你隨刑獄司回一趟天界,個中緣由與經(jīng)過需要你說個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肅霜盯著他:“……你說什么?要審問什么?” 祝玄冷淡的目光對上她的眼睛:“不要問,回天界慢慢說?!?/br> 他示意兩名心腹秋官上前,下一刻便覺清風猛一陣旋起,方才還站在原地的肅霜瞬間跑得沒影。 -------------------- 明天繼續(xù)。 第111章 若非花下藏心事(二) 距離源明帝君事敗已過去七八日,相關(guān)的議論與八卦還在持續(xù)發(fā)酵,相關(guān)的殘黨們也還在陸陸續(xù)續(xù)被押進地牢等候?qū)弳?,聽說正靈大帝專門跑去水德玄帝神殿跪求數(shù)日,也沒能挽回什么,被關(guān)進地牢時哭得胡須都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