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在車上等你。”

    郁寧看著繁華的民族路，“別掛電話，我想聽著你的聲音。”

    季南楓的笑聲藏不住，“今天怎么這么粘人？”

    郁寧：“你不喜歡嗎？”

    “當(dāng)然喜歡，喜歡的不得了。喜歡的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抱到你，狠狠親你，讓你軟在靠懷里，做什么你都同意?！?/br>
    郁寧：“在外面呢，注意點(diǎn)?！?/br>
    季南楓：“怕什么，反正前面馱我的小哥，耳朵已經(jīng)紅了，多說點(diǎn)沒準(zhǔn)能說白了?！?/br>
    “無恥，你別說了?！?/br>
    “哪有你這樣的，不讓我掛電話，還不許我說?！?/br>
    郁寧搓搓發(fā)燙的耳朵，“那掛了吧?！?/br>
    “不行，不掛。老婆，我……”

    極速的撞擊聲代替了季南楓的話，尖銳的聲音，試圖刺破郁寧的耳膜。

    他停下腳，“怎么了？”

    “喂，你在聽嗎？”

    “發(fā)生什么了？”

    聽筒沒有任何聲音。

    郁寧重新?lián)苓^去，那邊提示關(guān)機(jī)。

    不詳?shù)念A(yù)感往心口漫，郁寧加快步伐，沿著街道拼命奔跑。

    這是郁寧能達(dá)到的最快速度，他不能停、也不敢停。汗水滲透了衣領(lǐng)，秋天的風(fēng)，像刀割一樣。

    目的地越來越近，周圍聚集了大量的人群，還有救護(hù)車、消防車和警車。

    前方拉著警戒線，郁寧站在外沿，被車輛和人潮遮擋。

    他按住心口，問身邊的人，“那邊發(fā)生了什么？”

    “有輛大巴車和小轎車撞了，在那個十字路口，好幾輛車都追了尾，那個慘呦，一車人撞得哇哇叫?！?/br>
    大巴車，小轎車，追尾。

    季南楓坐的是三輪車。

    他雙手撐住膝蓋，緩了會兒，繼續(xù)給季南楓打電話。

    身旁是嘰嘰喳喳的人群。

    “有輛三輪車也被撞了，這不是雞蛋碰石頭嘛，太慘了。”

    “可不是，車棚都壓扁了?！?/br>
    “嚇?biāo)廊肆??！?/br>
    那個瞬間，郁寧的腦海寂靜無聲，只剩心臟在絞痛。靈魂被抽空，軀體機(jī)械般走動。

    他向車禍中心擠，越往里，哭喊聲就越近。

    郁寧被交警攔住，“同志，請在外面等候，不要影響我們的工作?！?/br>
    “我是家屬，我老公在里面?！?/br>
    隔著人群，郁寧發(fā)現(xiàn)了三輪車，棚子被壓在大巴車的轱轆下，后排還掛著件灰色風(fēng)衣，和郁寧身上的是同款。

    郁寧全身發(fā)抖，掙扎著往前，“那是我老公，他在里面?！?/br>
    “您別激動，傷者都送去醫(yī)院了?！?/br>
    “那家醫(yī)院？”

    “省院，急診科?！?/br>
    *

    因傷者過多，臨近午夜的急診科擁擠嘈雜。

    郁寧找到前臺護(hù)士，“這里有叫季南楓的傷者嗎？”

    護(hù)士翻看單子 ，cao著口方言，“那邊，四號病房，六床?！?/br>
    郁寧越過人群，穿進(jìn)狹窄擁堵的走廊，停在了四號病房門口。里面擠滿了人，有家屬有病患，有醫(yī)生還有警察。

    病房滿滿當(dāng)當(dāng)，唯獨(dú)六床空無一人。

    郁寧詢問醫(yī)生，“請問六床的患者去哪了？”

    “六床？”年輕大夫看了眼，“哦，剛走了?！?/br>
    “走了？”郁寧面前是鋒利的刀尖，筆直刺進(jìn)心臟，血液把皮膚燒得guntang。

    他按住門框，隱忍嘔吐的感覺。

    大夫扶住他，“你沒事吧？”

    郁寧扒著門框，消毒水味道讓人干嘔，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走之前，沒留下什么話嗎？”

    “沒有，走得挺急的?！?/br>
    嘈雜的急診室紛紛擾擾，根本沒人在意跪倒在角落里的郁寧。

    年輕大夫嘗試了幾次拉扯他未果，實在堅持不住，“您沒有他電話嗎？實在不行，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br>
    郁寧猛地抬頭，“您、您不是說他？”

    醫(yī)生突然反應(yīng)過來，“噢，你不會以為我說的走是……”

    身旁有男性的聲音，“老婆？你怎么在這兒？”

    郁寧楞在原地，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

    季南楓急忙把他抱起，“怎么坐地上了？涼不涼？”

    “臉色這么差，哪不舒服？是不是聯(lián)系不到我，著急了？”季南楓摟住他，“怪我，手機(jī)撞壞了，沒來得及回你電話?！?/br>
    熟悉的溫度和感覺，郁寧抓緊季南楓的衣領(lǐng)，“是你嗎？真的是你？”

    季南楓擔(dān)心，“老婆，你怎么了？”

    郁寧摸著他的皮膚，真實的，溫暖的，“你真的還活著？”

    季南楓拉下臉，“你瞎說什么呢，還沒結(jié)婚，好得不行。”

    郁寧到處摸，“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疼不疼？”

    季南楓轉(zhuǎn)了轉(zhuǎn)纏著繃帶的手，“放心吧，只是點(diǎn)擦傷，問題不大?！?/br>
    郁寧轉(zhuǎn)向身旁的年輕醫(yī)生，“可是他為什么說你走……”

    郁寧拍打自己的腦門，笨死了。

    他撲進(jìn)季南楓懷里，“嚇?biāo)牢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季南楓緊緊摟住他，“都怪我，該早點(diǎn)給你打電話的?！?/br>
    郁寧搖搖頭，“你沒事就好?！?/br>
    季南楓拍拍他，“放心，我還要和你過一輩子。”

    季南楓溫柔拍拍他，“好點(diǎn)沒有？”

    郁寧點(diǎn)點(diǎn)頭。

    “走，我?guī)阋妭€人?！?/br>
    兩個人來到十號病房門口。

    季南楓指著胳膊纏繃帶，腿上打石膏的年輕男人，“他就是我搭三輪車的小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br>
    一個多小時前，當(dāng)車即將撞過來時，小哥反應(yīng)極快，拉著季南楓從車上跳了出來。

    季南楓只有手心有點(diǎn)皮外傷，小哥的腿有輕微骨折，傷勢也不嚴(yán)重。要不陪小哥，季南楓根本沒打算來醫(yī)院，還耽擱了和郁寧見面的時間。

    小哥靠在床邊哭個沒完，周圍堆滿了用過的衛(wèi)生紙。

    郁寧站在門口，“他怎么哭成這樣？”

    季南楓：“他老婆沒了。”

    經(jīng)過剛才的事，郁寧更加謹(jǐn)慎，“是那種……沒了？”

    季南楓深表惋惜，點(diǎn)點(diǎn)頭。

    郁寧：“他老婆也跟你們一輛車？”

    季南楓：“不是他老婆跟我們一輛車，是我們就在他老婆身上?！?/br>
    郁寧的腦袋早就混沌不堪，“?。俊?/br>
    季南楓靠近郁寧耳邊，“那輛三輪車就是他老婆。他老婆跟了他七八年，感情特別深?！?/br>
    郁寧：“……哦，節(jié)哀?！?/br>
    看著三輪小哥泣不成聲，郁寧于心不忍，“要不，咱們買輛新的給他？”

    “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我勸了半天，沒用。我說送他輛瑪莎拉蒂，他都無動于衷?！?/br>
    郁寧：“那怎么辦？”

    季南楓：“我聯(lián)系了助理，把他老婆拖走了，看看能不能修好吧?！?/br>
    “嗯，也行?！?/br>
    小哥的哭聲漸弱，郁寧抬腳往里走。

    季南楓拉住他，“干嘛去？”

    “我去感謝一下，畢竟救了你?！?/br>
    季南楓拽住他，“可別，他老婆生死未卜，我就帶著我老婆去見他，這不刺激他嗎？”

    郁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