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玲叫住他。

    周子明默了默，照做了。

    季小玲：“下午回來的時候買兩斤瓜子?！币贿呧竟献右贿吙措娨暡沤羞^癮。

    周子明沒吭聲，走了。

    季小玲淡淡一笑，她知道這人會照做的。

    周子明騎著車子回到單位，一進(jìn)門就被領(lǐng)導(dǎo)叫進(jìn)了辦公室。

    他被降職了，從辦公室干事變成了調(diào)度員。

    當(dāng)年他高中畢業(yè)的時候也做過兩個月調(diào)度員，就是一個跳板，成為干事的跳板。

    但現(xiàn)在很顯然不是。

    那件事情徹底將他的工作影響了，如果不是他還有個當(dāng)廠家的父親，這份工作根本保不住。

    臨到最后主任還對他說：“反省自己的問題，彌補(bǔ)之前犯下的過錯?！?/br>
    周子明：“我明白了?！?/br>
    離開辦公室，剛好碰上隔壁工位上的同事進(jìn)來做報告。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如果是以前，那肯定是熱絡(luò)地招呼對方，隨口聊上一句。

    但是這一次，周子明明顯感覺到同事的視線對上自己時，表情變得戲謔跟微妙。

    雖然他也打招呼了，臉上還掛著笑。

    可周子明知道，他內(nèi)心正在瘋狂地嘲笑自己，那假得要死的笑容之下，藏著好幾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問題。

    “周子明，你是真的不行嗎？

    是先天的還是后天的？

    夫妻生活那樣子過，你可真變態(tài)啊。

    我說真的，你這樣子完全沒必要結(jié)婚啊，禍害人家好好的大姑娘。

    現(xiàn)在怎么辦？讓人家守活寡嗎？

    要不要，我?guī)湍阊剑?/br>
    哈哈哈哈哈……”

    很多雙眼睛，很多張臉在周子明面前閃現(xiàn)，剛開始那些臉都是他這幾天遇上的人，到后面，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所有人的臉都開始在他腦海中回閃。

    這就是周子明為何要掩蓋自己身體狀況的理由，他受不了那種嘲笑，毫無男人的尊嚴(yán)。

    “子明，周子明，你怎么了？”

    同事見他站在門口，額頭上的汗直往下冒，有些擔(dān)心地拍了一下他。

    周子明下意識揮開了他的手，匆匆說了一句，“沒事?！敝缶妥吡?。

    同事看著他的背影皺了眉頭，輕聲道：“也是個可憐人啊?！边@種問題，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其實他完全沒有嘲笑的意思，是周子明自己想多了。

    這天中午，周子明沒有去食堂吃飯。

    他感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調(diào)侃跟不懷好意。

    他就這么餓著肚子一直到下午，接到一個任務(wù)，收拾了自己的包，出門去市場那邊取資料。

    餓了大半天，周子明去到外面，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個飯店，點了一碗面條。

    這個時間段不是飯點，店里也沒什么人。

    等面的空隙，兩個服務(wù)員坐在不遠(yuǎn)處聊天，說的剛好就是他與季小玲之間的那場鬧劇。

    這件事情傳到毫不相干的人耳朵里，他跟季小玲的名字都沒有了，對方只知道是中心社區(qū)那邊，是有頭有臉的家庭。

    周子明在旁邊聽著，頭越壓越低，最后面也不吃了，直接走掉了。

    整整一天，周子明都在極度煎熬中度過。

    等好不容易下班回到家，季小玲又伸手向他要瓜子。

    “怎么？沒買嗎？”

    周子明：“忘了?！?/br>
    季小玲癟了一下嘴，“那你現(xiàn)在出去買吧，門口的副食店就有?！?/br>
    周子明沒說話，就那么盯著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季小玲。

    她的理所當(dāng)然，她的洋洋自得，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時，拿著雞毛撣子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周志誠過來了，對兒子說：“你休息，我去吧。”

    周子明搖頭，放下東西直接轉(zhuǎn)身出去了。

    去到小區(qū)大門口，剛好碰上了拎著一籃子菜的唐江盈。

    出了周子明這檔子事，唐江盈rou眼可見地憔悴了，頭上的白頭發(fā)都冒了出來，整個人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周子明看著也是心疼，他拿過唐江盈手里的菜籃子，并對她說：“媽，你先回去吧，我買點東西，一會就回去?！?/br>
    唐江盈：“你要買啥？我去買?！?/br>
    這個時間段副食店里人多著呢，兒子過去被人指點議論，她想想心里就無比難受。

    周子明：“她要吃瓜子。”

    吃瓜子！

    在家里看了一天的電視，還要吃瓜子？

    唐江盈氣息不穩(wěn)，恨不得大罵一通。

    但是不能，前兩天回單位上班，她也被約談了，家里要是再鬧出什么事來，她個工會主任的位置也就坐不穩(wěn)了。

    唐江盈去買了兩斤瓜子，母子倆回到去，季小玲正抬著腳，周志誠在旁邊掃地。

    唐江盈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嗤笑道：“真將自己當(dāng)少奶奶了？”

    季小玲笑道：“之前，你們不也是這樣，一個當(dāng)老夫人，一個當(dāng)老爺子?，F(xiàn)在，媽，你能理解我當(dāng)時的心情了吧？”

    唐江盈氣得差點將手里的瓜子扔到她臉上，“季小玲，你是故意想折磨我們一家人是吧？”

    季小玲無辜道：“媽，你怎么能這么想呢？如果這就叫折磨，那么之前你們做的那些事情叫什么？”

    “你……”

    唐江盈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周志誠放下手里的東西過去勸她。

    “行了，給人聽到不好，去廚房做飯吧。”

    唐江盈咬牙走了，不過當(dāng)看到廚房里從早上到中午的鍋碗瓢盆還堆在水槽中根本沒動，氣得摔爛了一個碗。

    季小玲嗑著瓜子看電視，只當(dāng)沒聽見。

    第416章 不安

    曾經(jīng)，季小玲也是這么過來的，打掃衛(wèi)生，買菜做飯。

    現(xiàn)在換在唐江盈身上，倒是受不了了。

    吃完飯，等季小玲去洗澡的時候，唐江盈居然坐在沙發(fā)上抹起淚來。

    娶的個什么兒媳婦，居然還反過來要伺候她。

    見到母親傷心落淚，周子明垂頭沉默，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啥。

    周志誠勸了一下唐江盈，讓她先回屋里去休息，之后問了問周子明工作上的事。

    周子明：“降職了，調(diào)度員。”

    周志誠一聽，深深嘆了一口氣，“好好干吧，爭取慢慢升回去。本來之前是打算讓你來廠里的，現(xiàn)在看來也是不行了。

    子明，以后的路得要你自己走了。”

    周子明“嗯”了聲，“爸，能不能想想辦法，讓單位那邊給我分個房子?！?/br>
    周志誠有些意外地看著兒子，現(xiàn)在家里這個情況分開住自然好，只是……

    “你這個工齡，單位分的房都是宿舍樓，連個做飯的地方都沒有，那種環(huán)境你能接受？”

    他們一家沒有搬到這里之前，住的也是條件不錯的套房。

    周子明：“沒事?！?/br>
    周志誠嘆了口氣，“行，我想想辦法吧。能搬出去也是好，省得三天兩頭吵架。季小玲，她要是想跟你過就過，不跟你過也別強(qiáng)求。如果她愿意繼續(xù)下去，等過幾年，你們可以領(lǐng)養(yǎng)一個，也算是一個完整的家庭了……”

    完整家庭？

    聽見這句話，周子明只想笑。

    “爸，你別擔(dān)心。”

    隔天，休息了快一個星期的季小玲也去上班了。

    周子明送她過去的。

    來到電視臺樓下，季小玲下了車，還笑著對他說：“下午下班，過來接我啊?！?/br>
    周子明點了點頭。

    季小玲歡歡喜喜地走了，去到大門口還遇上了同辦公室的同事。

    對方見她臉上的淤青還沒有散干凈，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季小玲笑了笑道：“都過去了?！?/br>
    對于她來說的確過去了，以前她對不起那些人。